上官飛也不過十三歲,但是不論是智力還是武功都遠超同齡人。對于陸清園言語之間雖然還有傲慢,但總的來說是要溫和許多。
上官金虹一句話,陸清園就成了整個金錢幫的貴客。上上下下見到他都會尊敬的喊一聲陸少爺。上官飛作為和陸清園年齡相仿的少幫主,全權負責陸清園的飲食起居。不知道該說幸還是不幸,上官飛自從知道了陸清園竟然就是王憐花的關門弟子之後就無時無刻不在憋著一口氣。
他也算是少年成名,雖然頂著上官金虹之子、金錢幫少幫主的名頭,但是其中更大的原因還是因為他確實同齡人中的杰出之輩。這十年之中想盡辦法想要拜王憐花為師的人不在少數,連他的父親也未能免俗。
王憐花究竟有多厲害,上官飛不知道,天下人也不知道。
但是十年間前去找洛陽王府麻煩的所有人都是有去無回,不僅是那個人本身,連同他的家族也在幾夕之間消失了干淨。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所有人也都明白發生了什麼。十年前江湖人稱「千面公子」的王憐花,十年之後,被江湖人恐懼著,忌諱著,也崇拜著。
上官飛即便是不屑于成為王憐花的弟子,但是現在看到被王憐花收入門下的陸清園也難免產生比較的心思。但偏偏陸清園文不成武不就,還十分愚笨!以上官飛來評價根本就是個廢物!他居然被一個廢物比下去!
所以,陸清園收到了來自上官飛有愛的招待……
古人皆是少年老成,其中以大戶人家的子弟為最。上官飛的心思陸清園有幾分清楚,但是二十歲男人的心理,讓他難以和一個十三歲的小屁孩計較。所以他只有逮著機會就往上官夫人的院子里跑,直覺如果沒有出錯,整個金錢幫,上下數百人,大約只有上官金虹的老婆是真心喜歡他。
母愛是沒有血緣界限的,陸清園嘴甜會說話,撒嬌賣萌沒有壓力,對于板著一張小臉好像上官金虹的上官飛,上官夫人明顯覺得在陸清園面前自己猜更加像一個母親。作為金錢幫的當家主母,她雖然不明白自己的丈夫有什麼計劃,但是她也已經隱約猜到,陸清園這個孩子應該是其中的關鍵。
利用一個孩子……
這種想法一出,只讓上官夫人對于陸清園更加的和善。
而另一邊的洛陽,依然很平靜。
阿飛在王憐花的命令下按部就班的習文練武,整個王府沒有任何故障的平靜運轉,但是其中最關鍵的人物卻已經消失。
或者說,王憐花並非消失,他只是跟在了陸清園身後,從他摔下馬遇見上官飛到被上官金虹帶進金錢幫。這一路上,他所看見的陸清園早已和當初大鬧李府的陸清園截然不同。並非他多疑,而是陸清園的改變太大。前人有雲︰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但陸清園卻是由身到心完完整整的好像換了一個人。
天色已暮,沉默許久的王憐花轉身身如掠影般離開。
屋里的陸清園笑聲如珠玉羅盤,窗戶上映出的火光搖曳而溫暖。他能想象到里面的溫暖景象,因此要帶回陸清園的打算被屢屢延後。他並非鐵石心腸,也更明白要遇見一個溫柔的人是多麼不容易。即使是這份溫柔里帶著份讓人心寒的算計!
十二歲的陸清園比十三歲的上官飛要矮一個頭,有些矮小和瘦弱的身板直接被上官夫人歸結為獨自謀生的不容易,因此他奉命每天睡前去上官夫人那里喝她特地準備的雞湯補身體。幾天下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問題,陸清園倒真的是感覺自己強壯了不少。
于此同時,不斷被錯覺困擾的大腦,還在計算著逃跑的可能性。
上官金虹沒有困住他的腳,甚至給他極度的自由,但是整個金錢幫像個鐵桶一樣把他圍困在了里面,牆里的世界你可以自由的跑來跑去,牆外的世界——對不起,免談!
吃飽喝足後的溜達變成了東逛細瞧,尋找任何可能的罅隙,能夠讓他鑽出去的漏洞!陸清園撇了撇嘴,掰著手指頭算下來他大概曾經至少有三次準備和上官金虹提出要離開,但是那只狡猾的死狐狸好像每次都算到他要說什麼,每次都圓過去了好嗎!!!!想到那只死狐狸他就一肚子氣好嗎!對著個小孩發情!對著個性別為男的小孩發情!陸清園恨恨的踹了一腳旁邊的石凳,又模了模消化的差不多的肚子。毫不客氣的把上官家上下三代都問候了一遍,別告訴他那色眯眯的表情是正常的。次凹!讓你模小爺的臉!讓你模小爺的臉!
……碎碎念了差不多,對自己的處境很有自知之明的陸小爺終究是迅速的調整了心情。小神奇為了替他淨化身體消耗了太多力量,現在時不時就沉睡,讓他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在金錢幫里面,人生地不熟,他現在說白了就特麼是案板上待宰的雞啊!
懊喪起身的陸清園遇見了只有在月夜才會在出現的自己住處以外地方的荊無命。
左手的長劍在月色下閃著雪亮的銀光,還有幾分稚氣的屬于少年的臉卻和死人一樣冰冷。陸清園起身的剎那,荊無命握劍的手也無聲的緊了幾分。就像是直覺一樣,陸清園呆呆的像是確認一樣道出了他的名字︰「荊無命?」
荊無命微垂的目光猛地抬起,宛如利劍般的直戳向陸清園。
死灰的顏色,沒有感情的,也沒有生命的。好像要窒息一樣……
陸清園默默地退了兩步,果然對了。
彼時還未成長起來的荊無命,他的臉干淨而秀氣,沒有那讓人感到驚悚的刀疤,但是從始至終都沒有變化的是,他從不知道為了什麼而活著。活在上官府這個高牆里狹小的地方,被上官母子排擠厭棄,被那個男人無視……
但是他卻一直在這里,像只一樣老鼠晝伏夜出,像只狗一樣追隨著這里的主人。他不明白,也許永遠無法明白。
荊無命沒有說話,他手中的劍同樣在夜色里沉默。兩人無聲的停立在月色下的庭院里,良久,荊無命方才像沒有靈魂只有軀殼一般緩緩轉身。仿佛剛剛陸清園月兌口而出的那句︰荊無命。只是他的一個錯覺。這個府里,除了他自己,還有誰記得他的名字?也許再過不久,他也要忘了自己的名字。
也許是那個身影太過孤獨,也許是一時的情感沖動。陸清園對著幾近消失在庭院盡頭的荊無命輕聲說了一句,「荊無命,晚安。」
只是那個孤寂的身影沒有停下,也沒有任何反應。陸清園卻松了一口氣,沒听見也好,他要真給一點什麼反應,他大概還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的。
但是,真的沒有听到嗎?
垂在身側的手掌握的有多緊,胸口有多鼓脹,只有荊無命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