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 第17章 韭菜蛤蜊

作者 ︰ 風荷游月

平南王府門外立了一排眾人,平南王薛謙攜其妻孔知秋站在前面,身後依次是幾位少爺和小姐。平南王除了正妻外,另納了五房妾室,共生下七子六女,前五個女兒都依次嫁人了,听說今日薛紛紛回門才特意從夫家回來的。

平南王統共生了十三個孩子,許是對最小的這個心中有愧,是以傾注了更多的疼愛。

一輛馬車拐過街道遠遠駛來,不多時行到跟前,便見里面迫不及待地伸出素手掀開簾子,露出薛紛紛巧笑倩兮的小臉,一雙杏眸似含了一泓秋水,慧黠明亮。她提著金彩雙膝馬面裙,不等人拿來腳凳,便急慌慌地跳下馬車,朝中間平南王夫婦喊了聲︰「爹爹,娘親!」

聲音清甜,婉轉動人。

薛夫人擔心摔著她,連忙上去將她扶穩,雖是斥責,眼里疼愛卻溢于言表,「都嫁人了還這麼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

說著看向她身後,一臉復雜。

傅容隨在薛紛紛身後下馬車,寬肩闊背,舉手投足恣意灑月兌。看著這個比女兒大了足足十四歲的男人,孔知秋心中百感交集,一時竟忘了招呼。

傅容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上前來恭恭敬敬地朝兩人喚了聲︰「傅容見過岳父,岳母。」

相較之下平南王顯得隨和許多,上前托起他手臂,和顏悅色道︰「將軍快起,此行路途遙遠,奔波勞累,不如先隨老臣進屋去再談。」

平南王年輕時崢嶸一生,與他定有許多共同話題,難怪一見如故。

傅容忙道︰「岳父叫我表字百川就好,在您面前倒怎敢自稱將軍。」

曾二十年前,薛謙之名在大越如雷貫耳,平定藩王叛亂,身先士卒,是大越的英雄。即便現下定居粵東,仍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朝廷邊關之事了若指掌,是以對傅容更有了幾分惜才之感。

一行人陸續進府,薛紛紛寸步不離跟在薛夫人身邊,攀著她手臂撒嬌軟語,只偶爾跟身旁二姐三姐說上兩句。

薛夫人無奈地點了點她額頭,看了右側後方藍色身影一眼,「出嫁前你跟錦意關系最好,不過才兩個月時間,如今竟是連招呼都不同他打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薛紛紛逃避無門,只得朝身後綻開一笑,「六哥。」

深色藍羅道袍男子噙著淺淡笑意,眼角有一處指甲蓋大小月牙形狀的疤痕,如今雖已淡化許多,但卻仍能看出來。嵌在他俊逸倜儻的臉上,平添一抹遺憾,卻又引人無限遐思,這疤痕究竟緣何而來?

薛錦意話里听不出情緒,「這才多久,紛紛便與我生分了。」

其中意味或許只有薛紛紛能懂,因為她以前總愛戲稱六哥為「意美人」,無論教訓多少次都不改,從未規規矩矩地喚過一聲六哥。

薛紛紛抿唇,「六哥以前總說我沒大沒小,現在我規矩一回,你反倒又不滿意了。」

許久不見還是這麼伶牙俐齒,薛錦意從她臉上收回目光,嘴邊笑意漸濃,眼楮卻深不見底。

*

正堂里平南王和傅容幾位男人在談話,薛夫人領著薛紛紛和幾位女眷到一側廂房中,丫鬟端來洋漆描金小茶盤,上面放著四盞青瓷茶杯,墨江雲針馥郁清香,一一擺放在幾人跟前。

薛紛紛還未來得及喝一口茶,坐她右邊的三姐已經按捺不住好奇地問︰「紛紛,傅將軍平常待你可好?」

她認真琢磨一番,話到嘴邊時又被二姐截住了,「我看傅將軍不似旁人傳的那般可怕,虎背熊腰,倒有幾分雄姿英發的味道。」說著還杵了杵她手臂,悄悄地問︰「你們若是做起那事……」

薛紛紛到底是黃花姑娘,當即臉上一熱,「二姐說這話好不正經。」

屋里只有她們四人,府里妾室是入不得這些台面的,此刻正在後院安頓著。薛夫人低咳一聲,二姐三姐話聲戛然而止,面色訕訕及時轉了話題。

待她二人離去後,薛夫人才把她叫來身邊問道︰「紛紛,你實話跟娘親說,你跟那傅容有沒有……」

薛紛紛依偎在她一側,此刻沒有外人在,便實話實說道︰「沒有,他都是睡在書房的,娘親給我的那些壓箱底一個也沒用上。」

這丫頭說起話來好不害臊,薛夫人瞪了她一眼︰「你啊。」

然而听說他們仍未圓房,薛夫人心里說不上什麼滋味,不圓房說明對方沒把紛紛當回事,圓房了又替女兒覺得吃虧,左右都是擔心她受委屈。

偏這丫頭缺心眼,還不以為意道︰「床那麼大,我一個人睡還自在。」

自從傅容說要睡一起後,她半夜手腳都施展不開。

薛夫人恨鐵不成鋼地又點她腦門子,「白費心思給你準備了那些東西。」

末了又問︰「將軍父母對你如何?」

提起這個薛紛紛便郁卒,她把頭往百蝶穿花坐褥上一埋,半響了露出一只眼楮小心翼翼地覷了覷薛夫人,「沒有娘親對我好。」

這話說得薛夫人心頭情緒泛濫,只覺得不知該如何疼她才好,「你這張嘴,淨會挑好听的話說。」

想了想又勸慰她,「你既然已經嫁到將軍府去,便當那就是你家,傅容父母便是你的爹爹娘親,需得盡心盡意伺候他們。將心比心,他們會感覺到的。」

哪知薛紛紛听了卻一點不贊同,「那里怎麼是我家呢?我家在這里,你們才是我爹爹娘親,他們只是我公公婆婆。我可以對他們好,但是娘您也教過,人不能忘本啊。」

「這句話哪是用在這兒的?」薛夫人哭笑不得,眼里卻滿是欣喜。

薛紛紛也跟著笑,眉眼彎彎,一回了父母身邊便本性畢露,「天下詞語一家親,用在哪里都通順。」

*

只同薛夫人說了一會兒的話,便已暮色四合,橘紅丹霞緩緩融匯,在天邊著了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

平南王命人在正堂擺了小宴,是府里大廚掌勺,這師父便是教飯飯廚藝的那位,廚藝精湛,手法嫻熟,薛紛紛沒吃過哪個人做的飯菜比他更好了。

山藥龍骨湯火候適中,龍骨熬得酥軟奇香,鮮味滲入湯中,好喝得令人咋舌。薛紛紛一臉喝了兩碗,被薛夫人笑話︰「瞧你,跟受了虐待似的。」

薛紛紛抬眸正好瞧見傅容在與平南王推杯換盞,兩人相談甚歡,許是說到契合的地方,平南王飲完酒豪爽一笑,拍了拍傅容的肩膀直稱贊「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薛紛紛就坐在傅容身邊,心思一轉夾了個小籠湯包放在他面前碟子里,「將軍少喝點酒,不如先嘗嘗這個?」

今天晚上的飯菜也有湯包一類,許是上回給他的心理陰影太大,傅容看都不朝那邊看一眼。

他放下酒杯覷了眼小籠湯包,又對上薛紛紛彎彎杏眸,了然一笑,「多謝夫人好意。」

薛紛紛被人看透心思,卻一點不覺窘迫,「應該的。」

一壁說一壁往身旁乜去,眼神恰好與斜對面薛錦意相撞。後者一潭深水似的眸子看不出情緒,在對上薛紛紛視線時卻泛上笑意。那笑容與薛紛紛沒出嫁時相差無幾,卻莫名讓薛紛紛覺得如針芒在背,連忙別開目光。

飯桌上只有平南王夫婦,薛家五子兒女和薛紛紛傅容兩人,大哥四哥在外地當職,只有逢年過節才回來。

擱在以前她只覺得一家人吃飯溫馨熱鬧,現下卻如坐針氈,連飯菜也吃不香了。總覺得對面有道灼灼視線在看她,然而抬頭時那視線又消失了。

薛紛紛匆忙吃完飯,推了飯碗道︰「我吃飽了。」

不顧眾人投來探疑目光,她可憐巴巴地朝平南王夫婦道︰「爹爹娘親,紛紛肚子不舒服,就先回房休息了。」

她容易鬧肚子是老毛病,這會兒自然沒人懷疑,薛夫人甚至還問要不要給她請大夫。

被薛紛紛矢口回絕,裝模作樣地捂著肚子逃離了正堂。

傅容看了眼她沒動幾口的米飯,眉頭微蹙,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說不舒服就不舒服?

他停箸對平南王道︰「我去看看她。」

「傅將軍留下陪家父吧,許久沒見他如此暢談了。」薛錦意站起來朝他一禮,隨後道︰「我那里還有上回留下的藥,正好給紛紛送去罷。」

聞言薛夫人點了點頭,「也好,她出嫁時想必把藥方子也帶走了,你讓她把藥吃了,若還是不舒服再請大夫。」

又對傅容解釋︰「將軍不知道,紛紛以前最黏錦意,在錦意後面跟個小尾巴似的。只過了兩個月便生疏了,許是鬧了什麼矛盾,果真是小孩子脾性。」

傅容笑了笑表示理解,恰逢薛錦意從席間告別,臨別時對上他目光,兩人相互點頭示意。

待人遠去後,他拿捏著手中酒杯轉了轉,若有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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