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 第26章 燙金請柬

作者 ︰ 風荷游月

屋里屋外都尋不見薛紛紛身影,殊不知她寅初便已收拾妥當,同何巡撫身旁下人通傳後,早已坐上馬車提前一步回永安城去了。

馬車內季夏惴惴,「小姐,咱們當真這樣走了?」

薛紛紛懶洋洋地打了哈欠,大清早便爬起來委實不容易,「不然呢?傅將軍是要成就大事的人,怎麼能讓我們絆住了腳呢。」

她手上傷口未愈,稍微一動便鑽心地疼,今早換藥時特意將換下來的紗布扔在了傅容身上,猶不解氣。

蘇州府距離永安城還有十來天距離,薛紛紛並不急著回去,一停停走走,吃喝玩樂。沒讓人傳信給將軍府,更沒告訴傅家二老她要提前回去的消息,是以傅容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行蹤。

那廂傅容尋不到她人影,往家中送了十數封書信詢問她的下落,就連軍衛一事都疲于應付,恨不得立刻將她捉回來好好教訓一頓。誰想永安城傅家二老回信竟然對此毫不知情,說根本沒得到薛紛紛消息。

「這小丫頭……」他將家書揉在手心,氣惱不已。

那日誤傷她委實不對,而她竟然緘口不言,隔日就不見了蹤影,想來在心中記了他狠狠一筆。平南王妃說的不錯,果真被人嬌慣壞了,欠收拾。

偏偏又尋不著她人,傅容無心軍務,奈何月兌身無門,一直拖了足足半月才離開蘇州府。

臨行那日何巡撫拉著他念叨了許久,大抵對薛紛紛提前離開一事心有愧疚,一個勁兒地說招待不周,又感謝傅容替他解決了一大難事。

傅容忙道︰「何巡撫不必客氣,這是我分內之事。」

馬車已經準備好,就差他隨時說出發。而何巡撫顯然沒有要放他離開的意思,欲言又止,「有一事不知該當不該說……」

「但說無妨。」他道。

何巡撫把一旁隨同送別的何清晏扯了過來,「犬子管教無方,終日只願與那書卷為伴,缺少男兒氣概,委實讓我操碎了心。若是將軍同意,此次回永安城能否讓他同您結伴?听聞將軍手下士兵多出勇士,屆時給他在軍衛里安插個位子,訓練個兩三年想必才能改掉這一身的書生氣。」

何清晏去年才及弱冠,生得唇紅齒白又天性軟弱,偏偏何巡撫又是個血氣方剛的人,兩人在一起難免互相看不順眼。

傅容目光落在何清晏身上,一時尋不到理由拒絕,「承蒙何巡撫看中,傅容定當盡力而為。」

如此一番,他才算真正登上馬車,原本打算獨自駕馬回去,還能快個幾天,轉念一想卻又不認識路,只得作罷。馬車里多了一人,且是個處處透著拘謹的男人,傅容兩腿架在桌幾上,手背在腦後懶散地倚著車壁,睇了何清晏一眼︰「何兄弟不必如此拘束,我年紀大了,不會把你如何。」

此話說得何清晏更加羞愧難當,「那日在船上一事,是在下眼拙……」

「確實沒什麼眼力見兒。」傅容淡淡下定論,「讓我夫人嘲笑了好幾日。」

提起薛紛紛他便氣得牙癢,紗布上血跡斑駁,加上箭頭鋒利尖銳,傷口一定不淺,而她竟然一聲不吭地獨自承受。真是……教人又氣又心疼。

一路何清晏不怎麼與他說話,不是捧著書看便是欣賞字畫,跟這人坐在同一輛馬車實在沒什麼意思。途經淮安時傅容買了一副華容道擺在車廂里,閑來無事解兩局,腦海里卻總是薛紛紛倔強驕傲的小臉,揮之不去。

歷時十來天總算抵達永安城,傅容歸家心切,卻因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得已只能先把何清晏打點好。遂先到了軍衛,把他交給副將楊書勤處理︰「給這小子隨意安插個職務,需要體力的最好,不必手下留情。」

話音剛落,便見何清晏臉色發白,軍衛地大都是糙漢子,猛地來了個細皮女敕肉的小生,讓人莫名地想摧殘。

楊書勤捏著下巴賊笑了一陣,「將軍這是哪搞來的?看著稚女敕得很。」

「別打什麼歪心思。」傅容抬腳踢在他小腿上,「這是蘇州府何巡撫的長子,若不是何巡撫發話,也輪不到你手上管教。」

楊書勤這才變了臉色,收起玩笑心思,看何清晏的態度端正許多,「何公子心中可有什麼打算?」

何清晏搖搖頭,苦笑道︰「一切但憑楊副將做主。」

兩人話題轉入正途,傅容從軍衛離開,大步往將軍府行去。

*

足足兩月不見,傅家二老得知他歸來,特意在正堂等候,底下八仙椅上另坐著一人。梳燕尾髻,頭戴珠翠,穿杏紅折枝牡丹褙子,光彩照人,正是妾室謝寶嬋。

傅容環顧一周,不見薛紛紛,上前朝二老拜道︰「父親,母親。」

「終于回來了。」沈景儀上前將他扶起,到底是為人娘親的疼兒子,前後將他看了一遍才嘆息道︰「怎麼才兩個月不見,看著又蒼老了幾分,可是皇上給你的交代的事情過于難辦?」

傅容一頓,「大抵是連日趕車,休息不周的緣故。」

前頭坐著傅鐘毓放下茶盞發話︰「皇上給你交代事情是看得起你,你身為臣子定當盡心盡力,切莫有諸多抱怨。」

傅容迎上他目光,父子相處難得和諧,「父親說的是。」

他在左下方八仙椅上落座,正欲開口詢問薛紛紛情況,謝氏已然端了杯茶水到他跟前,婉言勸慰︰「將軍路上辛苦,先喝杯茶潤潤喉吧。」

傅容接過放在一邊,並不急著喝。

倒是沈景儀先發話︰「你離家兩月,謝氏每天都到我那里請安,難為她有如此孝心。現下你既然回來,不如跟著回屋一趟,多說些體己話寬慰寬慰,免得讓人心里委屈。」

再看那邊謝氏,面含桃花,羞羞怯怯地垂著頭,端的是一副可人模樣。

卻讓傅容提不起半點興趣。

他開門見山︰「不知母親可知紛紛在何處?」

沈景儀被他駁了面子,稍有哂色,「這會兒大抵在御雪庭里。」想一想又略略疑惑,「我倒正想問你,為何你同她一塊歸寧,最後只見她一人回來?」

總不能說他們吵架了,傅容隨意找了個借口從正堂月兌身,正欲往御雪庭去,卻在廊廡被人叫住,「將軍……」

轉身一看謝氏立在幾步開外,殷切期盼地望著他︰「兩月未見,將軍當真沒有一點話要跟我說嗎?」

傅容只得停下腳步,兩人素來接觸的少,傅容一直不知該拿何種態度對她︰「這兩月辛苦你日日去請安,若是有何需要的直接同賬房管事說,不會虧待了你。」

「將軍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見他有要走的趨勢,謝寶嬋上前兩步捏緊了手中絹帕,「您是要去看薛夫人嗎?夫人明知你今日回來,卻也不來正堂接待,擺明是不將您放在心上,您又何苦……」

她話至一般驀地停住,只因傅容沉下臉色覷了她一眼,「謝氏應該清楚,我最不喜搬弄是非之人。」

說罷轉身離去,留下謝寶嬋一人紅了眼眶。

*

薛紛紛已經回來有大半個月,手傷養得差不多,只掌心有一條不長不短的疤痕,嵌在細女敕的掌心分外明顯。這會兒正在擺弄手里一張請柬,看得專注,眉心微微擰起,似在猶豫不決。

眼前視線忽被擋住,她抬頭看去,傅容身影擋在門口,遮住了大半光線。

傅容迎頭對上她視線,目露不悅面無表情,大步走到薛紛紛跟前直接將她扛起,不顧身旁丫鬟阻攔,抱著她往內室走去。

未料想他是這反應,薛紛紛驚嚇不小,一個勁兒地掙扎︰「傅容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

任憑她如何捶打傅容都無動于衷,走到架子床前把她往上面一放,欺身壓上,「放你下來?再讓你一不留神就跑的無影無蹤?」

薛紛紛抿唇,迎上他目光不畏不懼,「我是為什麼走?跟將軍在一起真是沒法過日子,動不動就要受傷。」

經她提起傅容才想起這事,捏過她小手拿到跟前一看,便見一道新長的疤痕橫亙掌心。傅容眸中微閃,粗糲拇指在上面緩慢摩挲,登時所有的氣都消散了,心中難掩愧疚,「當時為何不跟我說?」

薛紛紛被他踫得手心泛癢,動了動想要掙月兌,卻被他握得牢固。「我才不說,說了有什麼意思,就跟我求著你原諒似的。」

「怎麼有你這麼倔的!」口氣雖是責備,但細听之下卻有愛憐意味。傅容捏了捏她手心,心頭像被什麼堵住似的,無處發泄。

垂眸恰好看到薛紛紛另一手里的燙金請柬,「這是什麼?」

薛紛紛循著他視線看去,「哦,這是剛才宮里命人送來的請柬,說是邀請我後天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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