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 上將 第49章 一語成讖

作者 ︰ 風荷游月

薛紛紛將手舉到眼前,漆黑一片瞧不出個所以然。

為證明心中所想,她便重又湊到傅容跟前聳著鼻頭嗅了嗅,血腥味兒果真比方才濃郁。她抿唇一聲不吭地繞過傅容下床,將紫檀木圓桌上白瓷燈拿在手中,三兩步走到床邊向傅容照去。

烏黑道袍看不出顏色,只明顯濡濕了手臂一塊,薛紛紛作勢要將他袖子卷起。

傅容動了動意欲隱藏,被薛紛紛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許動。」

他便乖乖地不再作聲了。

衣袖卷到臂彎以上三寸左右,只見白紗布隨意包裹著傷口,鮮血暈染,並有逐漸往外冒的趨勢。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薛紛紛眉心擰起,心里頭極其不是滋味。

白天出去還好好的,晚上回來就負了傷。況且傷口一看就沒好好包扎,當自己是鐵打的麼?

她小心翼翼地把紗布一圈圈解開,傷口半寸深,模樣似極了刀傷,猙獰可怖。最里面基層粘著了肉,解開時十分困難,薛紛紛急得滿頭大汗,說話也忍不住埋怨,「將軍不告訴我,是打算留著過中秋嗎?」

傷口總算全部曝露在外,薛紛紛將紗布扔在一旁,仔細覷了覷他的傷口。本就沒結痂,方才又被她那樣一踫,這會兒依然裂開,鮮血汩汩往外冒。

傅容拽住轉身去找止血藥的薛紛紛,「我身上有。」

還是楊書勤交給他的,當時事出緊急,他匆忙上了藥一包扎便繼續下午行程。這點小傷本沒放在心上,養個三五天便能結痂痊愈,不是有意要瞞著薛紛紛,卻沒想被這姑娘率先察覺了。

薛紛紛在他身上亂找一通,總算在衣襟里找到一小白瓷瓶。

起今晚是子春值夜,她走去外室命其準備熱水巾櫛來,又到一旁尋了白紗布重回內室。傅容已經從床上坐起,循著看來牽起唇角,「不告訴你便是不想讓你擔心,夫人為何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薛紛紛目光從他傷口處淡淡掃過,「我才不擔心你,我是怕你弄髒了被褥。」

話雖如此,待子春端來熱水時,她卻一板一眼地為傅容清晰傷口周圍皮膚,小臉繃得端端正正,一派認真。反觀傅容卻十分從容,幾乎不錯眼地盯著薛紛紛一舉一動,待她打完最後一結時,心情極好地將她抱到身前。

薛紛紛卻歪倒在他胸口懶洋洋打了哈欠,揉著眼楮困頓道︰「剩下的將軍自己收拾罷,我要睡了。」

地上有她扔的紗布和巾櫛,可謂一地狼藉,真真是個嬌慣壞的姑娘,做事從不想著善後。

傅容下頷擱在她頭頂上,蹭了蹭見她毫無反應,低頭一看竟然已經睡熟過去。無奈一聲低笑,傅容將她放到床榻內側,吹熄了床頭燭火順勢躺下。

*

朝廷對于傷兵處理不善,今日有幾名家屬兒子死在戰場上,卻不見有任何慰問撫恤,逐漸心冷失望。好不容易等來撫慰金額,數目卻少得可憐,于是幾家聯合反抗發泄,暴行混亂之中傅容出面調劑,卻有一人舉著砍刀沖到跟前。

傅容猝不及防被傷了手臂,那些人目前已送往官府處置,楊書勤的意思是絕不姑息。然而說到底是朝廷辦事不效,使人心寒,傅容不得不再次正視這個問題。

接下來連續幾天都在外處理此事,該加爵的加爵,該賞銀的賞銀,不能讓百姓對大越失望。為此楊書勤少不得向他抱怨,「這蕭世盛打的仗,卻要咱們跟著擦**!這他娘的叫什麼事兒?」

傅容有足足三天未曾闔眼,他們目前所處永安城三百里外梁州,傷患家屬大都已安撫完畢,除卻少個別獅子大開口的,基本已無大事。正待他們準備回去時,老天爺卻不給面子地下了場暴雨,雨水足足下了七天,連綿不絕,教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卿雲在客棧大堂閑適地翻閱地圖,「西北一帶基本相安無事,烏塔氏族已歸降大越,每年照規矩繳納俸祿。個別小部落三五不時的攻打,根本不足為懼,在這時候讓將軍駐守邊關,皇上可真是大材小用。」

楊書勤亦在一旁附和︰「那蕭世盛什麼好的,偏什麼好事都落在他頭上!皇上沒老就先糊涂了,若是沒有將軍,哪有大越的半壁江山!」

這話他說的夸張了,傅容既不是開國功臣,又不是追隨先皇出生入死的將領,他只是在盛世之年為大越打了幾場勝仗,得了大越第一猛將的稱號。可若論及江山,那便是非常嚴峻的話題。

這地方不全是自己人,說話時刻得注意,話音才落便被卿雲拿臭抹布堵住了嘴,「你這舌頭一日不拔,留著一日便是禍害!」

楊書勤呸了一聲表示不服,「難道咱們便要這樣窩囊地活著?等紫禁城那位什麼時候高興了,什麼時候寵幸咱們?」

「寵幸,就你?」卿雲極其藐視,上下將他打量一遍,「我都看不上眼,更別提旁人了!」

兩人斗嘴已成家常便飯,傅容負手立在門口,若雨仍舊不見停,想必南方一帶不少地區發生洪澇。屆時必然莊稼受損,災民無數,百姓叫苦不堪,又是一樁難事。

他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眼前躍然浮現一張乖覺慧黠的面容,若是她在,必然會拿嬌弄俏地道︰「將軍都自顧不暇了,還有工夫操心別人。」

惟妙惟肖,傅容竟然不自覺地牽起唇角。

又等了兩日才見雨停,果真如他想的那般,十來日的大雨使得江南一帶發生洪澇,河壩決堤,百姓損失慘重。據聞粵東一處也有不小的災情,傅容匆匆趕回,路上思索是否該告知她實情。未料想薛紛紛已從飯飯口中得知消息,等到傅容從梁州回到永安城時,薛紛紛此刻卻在別處。

*

飯飯算得上薛紛紛的情報小能手,每日出府置備食材時能從各地商販口中听到不少消息。今兒個賣海鮮的攤主不在,飯飯隨口問了一句,才知曉粵東因為連日大雨發生了洪澇,待得回府便將此事匆忙告知薛紛紛。

饒是薛紛紛急得團團轉也沒有辦法,此時各地亂做一團,她若是回去必定無比危險。況且路途遙遠,不知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到。然而留在府里空等只會讓她更焦躁,兩相權衡之下,索性去了城外法音寺拜佛求簽。

薛紛紛本不是迷信的人,這回實在是走投無路了,鶯時給她出的主意。

法音寺離城還有好一段路,薛紛紛辰時出發午時才到,寺外小和尚得知來意後領她到了佛堂。大殿中央佛祖金身尊貴慈悲,立于跟前便覺渺小,薛紛紛跪在蒲團之上,掌心合十心中默念,無外乎是為粵東祈禱。

隨後小和尚遞來竹筒,薛紛紛輕搖三下,從中掉出一支簽來。

「阿彌陀佛,施主只需拿得此簽去找無緣方丈解簽便可。」小和尚面目清秀,畢恭畢敬道。

薛紛紛環顧殿內一周,並未見到方丈模樣的人,「你家方丈在何處?」

小和尚指了一個地方,「此時方丈應該在養心院午休,您只管尋去便是,方丈是個十分好說話的人。」

是以薛紛紛便捏著這支簽一路尋去養心院,路上鶯時不斷道︰「小姐,這寺廟看著好生奇怪。」

終于薛紛紛被她打動,「哪里奇怪?」

鶯時答得頭頭是道,「方才的小和尚看似親切,卻不肯為我們帶路,言語之間都有幾分疏離。那個不曾謀面的方丈也是,既然好說話為何又要人親自去尋他,擺明了是在拿架子。」

聞言薛紛紛點點頭若有所思,「你觀察的可真是入木三分。」

與鶯時猜想的不錯,兩人來到養心院後便被通傳方丈正在接見一位貴客,請她二人在外等候。薛紛紛只好在院里八角亭中坐下,可惜連添茶的僧人也無,她百無聊賴地數著手指頭,將那支簽看了一遍又一遍。

山梁雌稚得其時,上下飛鳴自樂之。

這是什麼意思呢?

薛紛紛百思不得其解,幸而無緣方丈沒讓她等太久,否則便是真正無緣了。

她得以進入內室,屋內隱隱傳來武夷茶濃香。她攜鶯時一道進入,屋內起居均以紅檀制成,清幽雅致,看得出方丈是個極懂得享受的人。她推開虛掩的菱花門,轉過松竹梅歲寒三友屏風,迎面險些撞上一人。

她循著對方絳紫錦緞雲紋直裰往上看,玉絛帶勾勒出挺拔身姿,面如冠玉,俊極無儔。

紀修在此見到她顯然尤為驚訝,少頃面色如常,手腕一轉將折扇背于身後,勾唇一笑風流倜儻,「傅夫人也是來為我大越祈福的?」

作者有話要說︰回老家之後忙哭了……

要照顧爺爺,今天去給女乃女乃上供了,沒有做到雙更,更新還這麼晚QAQ,對不起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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