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 上將 第74章 世事難料

作者 ︰ 風荷游月

薛家嫡長子成親的排場不嚳于年初薛紛紛出嫁的時候,從蘇州府將新娘子接到粵東足足花了十天時間,雖稱不上十里紅妝,但場面亦是頗為壯觀。據聞彩輿停在平南王府跟前時,薛錦坤一身大紅喜袍俊朗挺拔,惹得不少觀望的姑娘動了春心,然而他眼中卻只新娘子一人,牽過紅綢另一端往府內走進。

薛紛紛在游思居沒出去,外院必定少不了人,她目前狀況實在不適合那般熱鬧場合,倒不如老老實實在屋里待著。待到外面賓客離席,告辭而去時才露面。

他們這兒有個規矩,家中若有人成親,同輩只見可拋卻平日禮數顧忌隨意玩鬧調笑,俗稱為鬧洞房。別看這些個官家少爺平素里清高博識,捉弄人的手段卻一點兒也不少,不知打哪些風月場所學來的手段,薛紛紛到場時他們正將切好的香蕉片兒貼在薛錦坤臉上,薛錦坤本欲抵抗,但終究扛不住眾人熱情,被摁倒在床上。直到貼好了臉和脖子,再由蒙住眼楮的新娘子用嘴去尋找香蕉片兒,何清晏哪是能玩鬧的人,窘得紅了整張清秀小臉,真個含羞帶怯,面色桃花。

薛紛紛停在門口不動了,直覺這畫面怎麼看怎麼熟悉,偏頭一想原來傅容也跟陸井沛做過。這竟然是鬧洞房的行為……她抿唇不由自主地握了握窗欞,再後來還有夾彈珠、對詩比賽、點火柴等事宜,薛紛紛卻沒了繼續看的心思,見沒人注意這邊便從落地罩下轉身離去。

她不自覺地加快腳步,百蝶穿花裙隨著行走翻飛,身後鶯時緊趕慢趕追上她,不知她緣何忽然變了臉色,「小姐怎麼不過去了,您還沒見見新娘子模樣呢!」

薛紛紛被她喚得忽然醒神,腳步雖未停頓,卻明顯放慢了速度,略一思忖似乎忘了為何堵心。合著都是過去許久的事了,她再想只會徒增煩惱,泰半原因大抵是見旁人都出雙入對,唯有她孤家寡人還懷著身孕,怎麼想都比較委屈吧。

「前前後後都不知道見過多少回了,少這一次也沒什麼。」薛紛紛轉過游思居門口影壁,尚未進門便招呼丫鬟去呈遞筆墨紙硯,心血來潮要給傅容寫一封家書。

兩人一前一後邁入菱花門,薛紛紛徑直走向屋內桌案,從丫鬟手中接過羊毫筆蘸了蘸墨汁。想也不想地下筆快速寫下一行字,命人封裝好寄去西北邊關,直到看著那丫鬟退出門才算消停,松了一口氣坐回八仙椅上,略帶疲憊地揉了揉雙眼。

鶯時極有眼色地端來熱水伺候她洗臉,又換了身藕色羅衫,末了終究沒忍住要問︰「小姐給將軍寫了什麼?」

薛紛紛已經躺進錦綢被子中,夜里秋意濃郁,她捧著手爐捂熱了手腳,仰頭狡黠一笑,「不告訴你。」

若是傅容看見,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芙蓉花開,夫人可緩緩歸矣。」

*

按理說薛錦坤成親後,薛紛紛便要依照約定回永安城。

只是她近來身子委實不穩定,一直以來都是薛錦意給她調養的體寒癥和身孕狀況。薛錦意得知後並不大贊同,據實以報,說她不能長時間長途跋涉,承受馬車勞累,否則有可能導致小產。聞言薛紛紛自然不敢懈怠,請父親出馬與沈景儀商榷,果不其然沈氏雖有微詞,但迫于平南王壓力之下最終只得同意。

這可高興壞了薛紛紛,既不用面對沈氏,又能在家中與親人相伴,安心養胎,自然再好不過。

薛紛紛肚子已十分明顯,偶爾還能感受到月復中生命的動彈,他一翻身一伸手的動作都讓人無比驚喜,好似放大了千百倍呈遞于眼前。只不過夜里薛紛紛卻愈發地睡不好覺,將要臨盆的折磨簡直讓人精神衰弱,食不下咽夜不能寢,偏偏傅容那里一絲音訊也無,怎能教人放下心來。

自打上回薛紛紛寫信後已經過兩個月,卻一直沒得到傅容回信。

起初還當他軍務繁忙,可一連過去兩個月,莫非連回封家書的時間都沒有?

時值冬至,饒是粵東這地方也冷得寒顫,听聞永安城已經飄起大雪,連綿不絕下了三天,積雪足以沒過鞋底。這樣大的雪,不知該冷到何種程度,薛紛紛面對暖爐而坐,身上披著厚重的深青遍地金皮襖,身下墊著一層小毛氈,手腳兩個暖爐置備仍舊凍得小臉發白。

鶯時正坐在對面縫制小豆花的衣裳,算算日子他大約是元宵節出世,少不得小棉襖小棉褲之類。

薛紛紛拿過一件左右翻看,鶯時手巧,縫制的小短襖頗為精致可愛,針腳縝密,可見其細心。她心里喜歡,嘴上卻忍不住打擊人,「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萬一到時你做的這些衣裳穿不上怎麼辦?」

「小姐放心好了,我各做了兩身,總會有用到的。」鶯時抿唇一笑,在火光下映襯的臉紅潤美好,一如這個年紀姑娘該有的嬌俏動人。

薛紛紛禁不住揩一把油,彎起月牙兒似的眸子︰「鶯時真是愈發地賢惠了,你比我大兩歲,早該到了許人的年紀。若是好鶯時看上了誰可千萬別害羞,盡管找我給你做主。」

鶯時嗔她一眼,繼續手里動作,許久後才徐徐道。

「我只要一直跟著小姐便心滿意足了。」

薛紛紛正欲繼續拿她開玩笑,門外來了一名丫鬟通傳,說是平南王在正堂請她前去。

平常他有話都直接在飯桌上說了,或是讓丫鬟支會一聲,鮮少有這樣正式的時候。薛紛紛一陣納悶,由影視攙著從榻上坐起,又在外面多添了件披風才去往正堂。

到時才知不止她一人,母親孔知秋和大哥六哥都在,皆是一臉嚴肅模樣。

氣氛沒來由地一片壓抑,薛紛紛提步上前,挨個規規矩矩地喚了聲,心中琢磨最近似乎沒犯什麼錯誤,何至于大張旗鼓地將她叫來?

待在在一旁坐定後,薛謙與孔氏對視一眼,才低聲艱澀道︰「紛紛最近可有傅容消息?」

薛紛紛拿蓋鐘的手頓住,抬眸向主座望去,黛眉輕顰似乎已有所察覺,「我上回與他通信是在好幾月前,最近並未聯絡過。」說罷停下觀看幾人表情,竟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她心中忽地一墜,目露疑惑無措,「可是傅容出了何事?」

薛謙低聲喟嘆,「本不該這時候告訴你此事,然而又怕你听了外面傳言,會更加胡思亂想,倒不如早些將實情告訴你。」

此言一出,便證實了薛紛紛心中所想,她頓時從雲端墜落泥地,手腳冰冷,面無血色。

只听薛謙緩聲道︰「一個半月前西北一帶連降大雪,足足下了七日有余,大雪封山,阻斷了外界聯系。恰逢那幾日大越正與烏塔對戰處于水深火熱,听聞百川在上一戰中負傷未愈,又趕上這等天氣,對方地處優勢,百川恐怕是凶多吉少。」

話至于此微一停頓,見薛紛紛定定地覷著這邊,臉色蒼白。雖于心不忍但又不得不跟她解說實情,「這些日子一直沒能進入邊關,至今也沒得到確切消息,形勢似乎不大樂觀……」

話沒說完便見薛紛紛摁著眉心,聲音細若蚊吶,「爹爹不要說了。」

語畢正要起身,卻覺眼前一陣暈眩,她闔起雙目,身子一軟往一旁倒去。

從頭到尾紅著眼眶的孔氏慌張站起,喚了聲「我兒」便欲上前接住她,卻被距離她最近的薛錦意捷足先登,扶穩倚靠在八仙椅中。

孔氏隱忍許久的淚水終于掉落,一壁抽噎哭泣一壁拍打薛謙責備道︰「教你別告訴她,你偏不听!現在可好,我苦命的紛紛……」

薛謙又何嘗願意是這等結果,沉慟地嘆了口氣。

*

命人請來大夫後薛紛紛仍舊昏迷不醒,並且情況並不穩定,時而發冷又發熱,並且伴隨囈語,似乎被夢魘住了一般。

大夫對此無能為力,只能在一旁守候,以備隨時突發情況。

到了傍晚時分薛紛紛醒是醒了,第一句話卻是有氣無力地,就近攀著孔氏的袖緣可憐兮兮道︰「娘親,我肚子疼……」

話一出口,滿屋俱驚。

大夫查看後道是受了刺激,導致胎兒提前臨盆,需得馬上請穩婆來接生。

一時間平南王府亂作一團,不多時穩婆到來,是個四十來歲穿綽藍對襟比甲的婦人。她將一干閑雜人等趕出屋外後,輕車熟路地走到床前看了看薛紛紛狀況,慢慢攏起眉頭,「婦人骨骼較小,又是第一胎,听說孩子並未足月,想來不會太容易。」

孔氏一手被薛紛紛牢牢地握著,一手舉起袖子給她拭去額頭水珠,「無論如何請您定要讓母子二人平安,事後府上必定重金答謝!」

穩婆讓人準備了熱水和巾櫛等物什,分開薛紛紛兩腿以便嬰孩順利生產。

疼痛逐漸襲來,薛紛紛額頭沁汗,簡直要將牙齦咬出血來才,從未想過生孩子竟是這般痛苦。穩婆給她疊了絹帕咬在口中,並叮囑要蓄養力氣,待到孩子露頭再一鼓作氣。

然而薛紛紛哪能听到她說什麼,渾身有如撕裂一般,腦海里卻仍舊是傅容身影。

她在這受盡折磨,他卻在邊關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

薛紛紛遲遲沒能把孩子生下來,折騰了三四個時辰,直到了後半夜連半點力氣也無,渾身虛汗,卻讓孔氏和屋外薛謙薛錦意等人愈發絕望。

「紛紛,別睡,快看看娘親。」孔氏撫去她額上浸濕的頭發,眼眶泛紅,「再使把力氣將孩子生下來,你總該讓小豆花見見他娘親是何模樣。」

薛紛紛疲憊地睜了睜眼,「小豆花會覺得我好看嗎?」

孔氏頷首,淚水順著下頷滴在手背,「會的,天底下哪有嫌母親丑的。」

薛紛紛癟癟嘴,極不高興,「我才不丑。」

……

一直到翌日卯時,才有嬰孩啼哭聲從屋內傳出,宛如黎明前第一抹光亮,劃破了黑暗寂寥的夜空。

傅家長子平安降生,歷時六個時辰,小名為小豆花,大名未定。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氣的我肝疼……

因為下雨斷網了信號又不好,用熱點死活更新不上。

但是又不想丟掉小紅花于是讓機油幫忙更了章防盜QAQ不要怪我啦!!今天字數多多噠,買了也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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