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心根本就不理解,但還是抬頭回應道︰「老爺,婢子一直都盡心盡力,並沒有絲毫懈怠。」
雲心心里也是不服氣的,她兢兢業業可沒做過錯事,心里不平老爺為什麼莫名其妙地指責她。
南文雲怒氣難當︰「你這個蠢奴才呀!管教老媽子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小姐年幼無知,有的事情不懂,你一個貼身侍婢是要時時在旁提醒,今天小姐要送這麼失禮的物件,你不但沒覺得不妥,還直接拿來回禮了,進門前還沒通報一聲,真是要氣死我嗎?」
雲心低頭垂淚,沒有再狡辯,心里卻是不甘,她只是奉命行事,這難道也錯了?
南文雲見她還是不開竅,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就在這個時候,秋玉隱帶著丫頭婆子進了廳堂,見到南文雲怒極攻心的樣子,趕緊快步上前來幫他順氣,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老爺,這是怎麼了?」
南文雲怒聲道︰「你好好盤問盤問,這丫頭到底干了什麼?」
秋玉隱奇異地望著一旁的粗使婆子,她們才開口將剛剛的事情描述了一遍,秋玉隱嘆了一口氣,責問了幾句,便讓婆子把雲心帶下去,安排了別的地方打發了她,這個處罰並不算太重,只是,雲心是不用再侍奉南素柔了。
這樣一來,也免了南素柔當個黑臉人,她現在不需要故意干點兒什麼事情找借口換掉雲心,這可是秋玉隱和南文雲決定換掉雲心的,至少表面上來看,可跟南素柔沒有關系。
這事情之後,南素柔向母親指定了心靈手巧的雲容,讓雲容照顧自己飲食起居,成為新的貼身丫頭。
在閑暇的時候,南素柔總是在書房中謀劃著自己接下來該做的事情,她前世的時候有個習慣,那就是一邊做手邊的事情,一邊思考著別的事情,可她疏忽了一點,她重生了,手里的字也跟著重生了,一個七歲小女孩能寫出這般娟秀的字體是很少見的。
此刻,南素柔正一邊練字,一邊考慮著接下來的事情,她需要一個合作伙伴,她回想起了前世的對手……
「小姐真是天資聰穎,老爺夫人見到了一定會很高興的。」一直在旁研磨伺候的雲容忽然由衷發出感慨,打斷了南素柔的思緒。
這樣的話,若是在前世,南素柔心里一定孩子一般的得意洋洋,可現在,她听到雲容的夸獎非但沒有高興,內心里反而騰出一股忌諱。
鋒芒畢露,必遭人妒!
這個道理是她前世得來的經驗,她深刻體會過被人羨慕嫉妒恨之後的麻煩,她可不想現在這麼年輕就被人忌諱上了,尤其是不能讓她那清高自傲又虛榮愛炫耀的父親知道,南素柔索性將好不容易寫好的一團紙張揉爛,扔進一旁的紙簍之中。
前世的南素柔被那如同大山一樣的光環壓的喘不過氣來,這一世,她可不會再傻傻地走那悲慘的老路。
雲容見到她這般不太正常的舉動,心中吃驚,月兌口道︰「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南素柔也知道自己這番舉動嚇壞了雲容,未免雲容留下心理陰影,她當然不能責罵或者露出不滿,她抬頭微笑地望著雲容,稚聲稚氣地說道︰「雲容姐姐,我的字好看嗎?」
雲容誠實地點了點頭︰「好看。」
南素柔再度笑道︰「雲容姐姐,你知道麼,舉國上下,才女會名揚天下,年幼的更甚。」
對于這一點,也沒有什麼好懷疑的,雲容再度點頭︰「小姐說的是,小姐如此年幼就寫得這般好字,當真是世間少有。」
一番對話下來,雲容已經放下了剛剛的緊張感。
南素柔話鋒一轉,低聲道︰「呵呵,雲容,你覺得世間少有,只是因為我這般年紀能寫出這樣的字罷了,若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十六歲閨閣女子能寫出這般字,應當是見怪不怪的,你說是不是?」
雲容不知道南素柔說這話的用意,再度點頭,只是她有些迷茫地望著南素柔,不知道南素柔到底想說什麼。
南素柔直勾勾地望著雲容,再度開口︰「雲容姐姐,我現在能寫這樣的字,並不代表我有才學,若要讓我吟詩作畫,我可能做不出什麼,但要是我因為寫得一手好字名揚天下,我將會被盛名所累。」
雲容听著南素柔的話,一開始還不以為然,但听到最後一句,她瞪大了眼,禁不住月兌口道︰「怎麼會呢?」
南素柔輕笑一聲,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再度低聲道︰「為了維持那盛名,我便要小心翼翼的活著,就算沒有吟詩作對的天賦,也要天天去做這些事情,可我一點都不喜歡吟詩作對,強迫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自然很累,這難道不是被盛名所累嗎?」
前世的時候,南素柔入住魏國公府,被魏國夫人一手提拔,她為了得到家族的認可,以及魏國夫人那虛無縹緲的夸贊,努力地討好他們,無論事情多麼艱難,她都會努力達到目標,到頭來,她得到眾人的贊許,便獲得了心里上的滿足,卻累得一身病痛,現在想想,真是可笑,名聲這種東西,面子這種東西,值多少錢一斤?毫無意義,但很多人依舊看不清瞧不透,被盛名所累。
雲容總算听明白了一些,小聲問道︰「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在練字,你只是看到我練字,至于我寫的好不好,你不知道,你也不會告訴老爺和夫人。」南素柔輕笑道,有的話,最好不要點到為止,免得對方跟自己理解不一樣。
雲容本是個聰明人,只是面對南素柔,難免有些小看的意味,可現在听到這話,便是徹底明白了,心中更是佩服南素柔的心智,小小年紀便知道隱藏鋒芒,她能跟著這樣的主子,也不錯,明白了南素柔話里的含義,她也低笑一聲,回應︰「是,小姐只是在練字,婢子只是個下人,不懂所謂的才學,也不知道那字應當如何寫才算好。」
南素柔輕笑,心中卻陰沉地想,很好,面前的這個雲容是個聰明人,從小培養感情是不會錯的。
南素柔既然重生了,就一定要做點什麼,不會再因為心軟任用那些好吃懶做的庸才,也不會傻傻地因為別人的笑臉而認為那個人是好人。
在前世那般復雜的情況下,險惡的家族,險惡的商場,險惡的權貴圈子里,她沒有任何基礎都能打出一片天下,把整個雲州南家供上一個繁榮的高度,更何況現在面對的是背景簡單的小小旁支南府了。
以後的生活絕對不會太無聊。
就在這個時候,雲容瞧了瞧窗外,恭敬道︰「小姐,到了喝茶時間了,婢子去給您準備茶點。」
南素柔想了想,紅唇輕啟,雲淡風輕道︰「雲容,出門一趟。」
雲容心下一驚,南素柔是南府的嫡小姐,又是夫人和老爺最寵愛的孩子,夫人和老爺因為怕她會出意外,很少讓她出門,這會兒她忽然提出出門去,這讓雲容有些下意識地說不出話來。
南素柔瞧著她的面色,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麼,便道︰「我不出去,但是我要你出去。」
說著,她迅速地提筆,在一張白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一長竄雲容看不懂的字,寫好之後在上面撒上了干粉,輕輕一吹,疊了起來,最後從袖子中拿出一封皺巴巴的信封,將紙張塞了進去,又朝雲容遞了過去,「這個你先收著,別讓人看見,包括我娘,你也不能讓她瞧見,待會兒你去找我娘,跟她說,我想你去萬寶齋幫我買點心,然後,你趁著買點心的機會,將這個東西交給萬寶齋的掌櫃,請他務必交給他的主人,他若是推月兌,你便說後果自負。」
雲容見南素柔說得凝重,便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收了南素柔遞過來的東西,便恭敬地退了出去,若是早先南素柔讓她送信,她心里多半還是疑慮重的,但因著近日來跟南素柔的相處以及剛剛的對話,她覺得自家小姐恐怕不簡單,便也沒有多問。
南素柔目送著雲容離去,其實她倒是不擔心雲容會告知別人或者讓別人看到那封信,她之所以這麼吩咐,一來確實是想聯系萬寶齋的幕後主人,二來也是對雲容的試探。
那封信里,用的不是中原的文字,而是番邦語言,能看懂這些文字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就算有人能看懂,上面也不過是一些對一般人來說平常無奇的語言,沒有什麼特別的。
那些文字,是南素柔前世的時候努力學來的,當時為的是對付萬寶齋的那個主人,現在,卻正好派上了用場。
因著前世的經驗,南素柔知道萬寶齋幕後主人那不為人知的秘密,那個人曾經是她的對手,是她前世佩服的人之一,而今生,她倒是可以考慮跟這個人合作,她相信她給的籌碼,一定能引起對方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