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妝 大妝 045 心計

作者 ︰ 青銅穗

眾人的注意力開始又轉回到謝棋身上。

黃氏幫著遣散了下人,拉起了阮氏,謝葳謝琬則扶著謝棋進了屋。謝棋因為听到任雋跟謝琬否認送玉,哭得更加大聲,一把推開謝琬,又要去撞床。謝葳忙把她拉住,往她肩膀上甩了一巴掌︰「你作死給誰看?」

謝葳是長姐,打她也打得。謝棋唬得止了身勢,片刻後又伏在床上哭起來。

這里王氏听完事情經過,也起了疑心,畢竟她只是猜測這玉在謝棋手上,眼下也證實確實如此,可到底是怎麼到謝棋手上的,她卻無從得知。

從謝棋這舉動來看,她有幾分懷疑任雋確實送了玉給她,畢竟他們倆青梅竹馬,若是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方才任雋的辯白她也看在眼里,那也是作不了假的,如果玉是他送的,他為什麼要跟人辯白?再者,他為什麼要著急向謝琬辯白?

謝琬才九歲,她自然還不會懷疑是她摻和了進去,可是任雋已經十二歲了,已經初曉人事,謝琬又長得漂亮,脾氣也比謝棋要好,難免他不會對謝琬產生想法。

如果是這樣,那就極有可能是謝棋在反咬人家了。

王氏撫額嘆了口氣,開始覺得這些乳臭未干的孩子們之間,關系也不如想象中那麼簡單。

任夫人帶著任雋回到樨香院,自然有周二家的率著人趕過來侍侯。

任雋回了房,喝了安神湯,神色好些了,目光卻還是怔怔的盯著地下,像是仍在回味著方才。任夫人素來疼愛ど子,見著他這般傷神,便就忍不住落了淚,坐在床沿摟住他道︰「我的兒,娘知道你委屈,這事不怪你。」

當著謝家這麼多下人在,卻是不好把話說得太白,想起那謝棋的陰險,害得自己兒子這般失魂落魄,心下卻不由得憤然起來。扭頭與周二家的道︰「勞煩周嬤嬤回去告訴太太一聲,就說雋哥兒睡下了,我在這里陪陪,回頭去找她說話。」

周二家的自知事大,一直從旁殷勤招待,听得這麼說,知道是嫌自己礙眼了,便就又陪小心勸說了兩句,下去了。

等人走盡,任夫人拉起兒子的手來,擦干了淚道︰「我再問你,這玉究竟怎麼到謝棋手上的?」

任雋蒼白著臉急道︰「是她拽走的!是她拽走的!我怕說開了讓她覺得丟臉,一直沒告訴別人!那天夜里我還打算上後院里找她要回來著!沒想到先是踫見了葳姐兒,後來又踫見了三妹妹!還是三妹妹把我藏起來,才沒讓葳姐兒發現我的!」

「琬姐兒?」任夫人訝然道,又想起他先前見著謝琬時那般急切,不由道︰「你為何偏偏只跟琬姐兒一個人解釋?」

任雋望著母親,眼前卻浮現出謝琬或嗔或笑的那張小臉來,目光放得如水溫柔,卻半晌說不出話。

任夫人是過來人,看著眼前兒子的模樣,心下不由一驚,有句話幾欲月兌口而出,一看到他還未曾全然恢復紅潤的臉色,終究不忍逼他,恍神了半日,站起身喚來隨身丫鬟︰「好生看著少爺,我出去看看。」

謝啟功與謝宏去隔壁說話了。

王氏走進房里,謝棋已經止了哭聲,正紅腫著雙眼坐在床沿,謝葳謝琬陪在旁側。

見王氏進來,阮氏連身起身讓了坐。

王氏揮退謝葳謝琬,沉著臉望向謝棋︰「你做的好事!」

謝棋心下一跳,站下地來。阮氏打量著王氏臉色,心猜只怕是王氏看出了真相,連忙拉著謝棋跪下地去。

王氏嘆氣別開臉,忽然有些後悔,當初不該挑了阮氏回來做謝宏的妻子,很該找個像黃氏那樣知書達禮的世家女子為妻才是。那麼樣至少做不出這等愚蠢丟臉的事來!

「你們打算怎麼著?以死相逼任家定下這門親事?」

阮氏抹著淚道︰「這都是我們大爺的主意,我們也是沒有退路了,事已至此,還請太太作主。」

王氏終究心向著兒子,听得是謝宏的主意,一腔氣倒是又消了大半,但是謝宏留給她的也是個爛攤子,任家是親戚又是世交,如今嚇得人家的寶貝兒子連話都說不好了,她要怎麼幫他們去作這個主?

不由怒道︰「你們一個個地倒是會算計我!」

阮氏噤了聲,她一向怕這個婆婆。

謝棋哭著跪爬到王氏面前,伏在她膝上道︰「太太,現在只有您能替棋兒作主了。您不是一直都盼著長房好嗎?父親是您最心疼的兒子,我是您最心疼的孫女兒,您不幫我,我就真的只有死了!」

王氏心里疼愛謝宏是真,那是因為前夫死後,是謝宏當初陪伴她過完那幾年最艱苦的日子,那時候連飯都沒得吃,母子倆相依為命,謝宏懂事得早,很知道體貼母親,後來進了謝府後之所以很會討好謝啟功,也是那時候看慣了別人臉色,過早面臨人間疾苦的結果。

謝榮則一生下來就有乳母幫帶,並不曾與她同甘共苦,謝啟功又要在他身上傾注全部心血,並沒有多少時間與她相處,感情上自然沒那麼深。加上謝榮又有自己的前途,謝宏什麼也沒有,她難免會對謝宏偏疼些。

可是說到孫子輩,她心里還真沒有什麼最疼最不疼的,只要是她的孫子孫女,她心里都一個樣,誰哪天討她歡心了,她哪天就喜歡誰多一點,不過謝棋自認為是她最疼的孫女,她當然也不會去出聲否認。

看著哭泣不止的謝棋,想著長房的將來,她心底那絲憂慮不由又浮現上來。

謝啟功的身子比起早年也差些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撒手西去。

那時候謝宏就不得不帶著妻子兒女搬出府去,因為謝宏的不爭氣,謝榮又一心仕途,多年來三房對謝宏一直是淡淡的,那時若是分了府,而二房的產來又沒曾到手,謝榮拖著一大家子人,即便能從她這里得到些錢,可又能作得什麼用呢?

如果謝棋當真與任雋定了親,這倒也不是壞事,至少以謝棋的心計,也不至于幫襯不到娘家半點,多少總有點好處帶回來。而且,有了這樣的親家作靠山,謝宏總該在外頭有幾分臉面。

想到這里,對謝棋給謝家帶來的麻煩衍生的怒氣,倒是已消去了七八分。

「起來吧!」

謝棋听得這三個字,知道她是默許了,便如得了赦令,一骨碌爬了起來。

素羅進來道︰「太太,任夫人來了。」

王氏悉知了事實,又暗自作了打算,知道再不敢怠慢人家了,但是想到這事面上總是謝棋吃了虧,便又不得不作出一番痛心的樣子迎出去︰「任夫人來了,我這正也要去找您呢。雋哥兒可好?」

任夫人火氣是沖著謝棋一家來的,知道王氏素來不是那等糊涂的人,便且壓下心頭火氣,和聲與王氏道︰「睡下了,我來瞧瞧棋姐兒如何了?」

王氏與她並肩往里走,嘆著氣道︰「造孽啊。大夫剛才來看過,說是撞傷了皮下肉,只怕要落個疤。這閨女家還得嫁人呢,若真落個疤,將來可怎麼許人家?」嘆完又撫著任夫人手背道︰「也是她自己蠢,有什麼事說開不就好了麼?非得如此。」

任夫人听得她明里暗里像是要把事賴上任雋,心里便不快活起來,但想著王氏想來還不知道真相,便就強笑道︰「說起來也是我們雋哥兒的錯。方才在房里我問他,他被棋姐兒這一嚇才說出真相來。

「原來這玉乃是他們在烏頭府玩的時候,棋姐兒從他身上解去的。想來當時只是覺得好玩,後來就忘了歸還。我把他狠狠罵了一通,說要是早說給我听,我哪里至于上門來問?棋姐兒解他的玉是看得起咱們,哪里就能不還來著?因生怕棋姐兒這里還想不開,故索性來說個明白。」

王氏听完她這麼說,便目露驚訝之色︰「還有這等事?」轉頭沖著一旁默默無語的謝棋︰「棋姐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謝棋哪曾听不出來這是王氏要與她演雙簧,當下擠出一汪眼淚,走過來跪下道︰「這玉確實是雋哥哥給我的,他說他喜歡我,我說我才不相信,然後他就把這玉給了我。還說,這就是他給我的憑證,讓我好好保管,誰也不要告訴。」

任夫人肺都要氣炸了!

她自己的兒子她是知道的,任雋才十二歲不說,平時跟家里跟姐妹們相處得多,所以對任何女孩子都很溫柔,可要真正說到這事上頭,打死她也不會相信他會跟謝棋說出這種話來!

謝棋這麼說,好听點就是兩人私訂終身,不好听就是任雋在誘拐她,這無論怎麼說都變成了任雋的錯,這不是明擺著賴上他們家了嗎?!

「謝夫人!我覺得這事關系到兩家兒女的名聲,非同小可,很該徹查一番!否則的話,不說你們二姑娘將來說親麻煩,就是兩家往來走動也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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