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好?」齊如錚激動之余,卻也有些不安,謝琬手下的生意都在清河以及府州,突然到南源來入干股,絕不是看中了金田軒的利潤。事實上她要賺錢,去投古董行不是賺錢得多嗎?他把牌子塞回給謝琬︰「我不需要這個,你去把錢拿回來。」
他知道謝琬如今不缺錢,可是他也不能這樣打她的秋風。
「投出去的錢就等于潑出去的水,哪有反悔的道理?再說,我跟他們可是簽了文書,在官府蓋了大印的。」謝琬將牌子推回去,「表哥若是拿我當妹妹,就不要為這點事情跟我推來推去,相信假若我們需要幫助的時候,表哥也一定會傾其所有。」
兩千兩銀子比起上輩子齊家對她和謝瑯的付出,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何況,她們如今擁有的產業里,還有一部分是舅舅舅母變賣了家產為母親置辦的嫁妝,天底下姑嫂情深的有很多,能深到這地步的卻實在不多。
齊如錚並不是拿錢花天酒地,他有他的追求,她為什麼不幫?
「只要你們有需要,我當然隨時隨地都會過去!」齊如錚只要一想到他們兄妹無父無母,上頭有王氏這樣的老虔婆壓著,謝宏還從旁虎視眈眈,就覺得一腔熱血上涌。不過這跟謝琬特地為了他拿錢入股似乎沒啥關系。他說道︰「這是兩碼事。」
謝琬看著他,搖頭道︰「表哥如今也婆媽了。」說著略帶失望地轉過身,走出了門外。
齊如錚听得婆媽二字,胸間熱血又沸騰了,他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倒被她個小丫頭批評起婆媽來?
看著手上的木牌,一咬牙,便索性收下了。
晚飯時于嬤嬤侍候任夫人吃了碗米粥,便仍扶她上了床。往腰後塞了枕頭。
任夫人嘆道︰「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呀!」
于嬤嬤寬慰道︰「夫人勿要動氣,雋哥兒正值青春年少,兒女之情上自然看不開。等他年長些,生了兒女。又開始頂門立戶,那會兒就不同了。」
任夫人微哂道︰「說的容易。他如今被那謝琬媚得七葷八素的,已經非卿不娶了,要等到生兒育女那日,不知要到幾時?你瞧見他今日那模樣沒有?簡直好比娶不到謝琬,就跟這輩子都再沒了活路一般。真是氣死我!」
她說著說著氣又上來。
于嬤嬤坐在床下錦杌上,聞言也嘆道︰「雋哥兒這回是鬧騰了些。不過,」說到這里她看向任夫人,「其實奴婢覺得,這三姑娘品性不錯。從謝家鬧出的這回事來看,也是個極機警的,如果她沒有及時撤走,那跟魏家公子扯不清的就是她了。
「咱們雋哥兒性子綿軟,恕奴婢多嘴。我倒覺得他房里頭正需要這麼個人兒。如果真找到了那呆訥的姑娘,雖然雋哥兒壓得住她,但總歸太弱了,將來只怕下人都拿捏不住。這琬姑娘的強勢,豈不正好彌補了這個缺陷麼?」
任夫人怔了怔,垂頭沉思起來。片刻後她抬起頭,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麼說。這謝琬也並非全無是處。」
于嬤嬤點頭,說道︰「自然除了琬姑娘,天底下也並不是沒有聰明善持家的姑娘,可是雋哥兒如此,終歸也怕他想不開,再鬧出什麼事情來。他們若兩廂情願。這抱孫的事,夫人不是指日可待了麼?」
任夫人沉吟道︰「我原先也想過配他們家大姑娘,可大姑娘先是跟引出跟趙家那件事,如今又傳出跟參知魏大人的公子不清不楚,唉。如今我也是連半絲想法都沒有的了。」沉吟了半晌,她又嘆氣︰「都說兒女是父母前輩子的冤家,我如今可算是知道了。」
于嬤嬤笑了笑,看了眼門外,站起來道︰「老爺回來了,夫人好生安歇。」
任老爺披著一身寒意進門來,于嬤嬤頜首退出去,將門掩上。
任夫人撐著身子坐起,任老爺一面解著外袍,一面道︰「怎麼樣了?」
任夫人嘆著氣,往里挪了點,說道︰「攤上這麼個逆子,能怎麼樣?」
任老爺笑了笑,月兌下鞋子,坐上床來。「人不風流枉少年,雋哥兒這樣的年紀,不正是為情所困的時候麼?我看,你還是早些想想怎麼去跟辦這個事吧。當初齊家可跟謝家有過協議,他們的婚事由他們自己作主。要說服謝琬還得費些精神呢!」
說著他順手拿起床頭一本書,就著燈翻看起來。
任夫人白了他一眼,說道︰「這麼說,你也支持謝琬做我們家兒媳婦?」
任老爺目光落在書上,悠悠道︰「當然支持。謝琬出身高,品性好,模樣更是好,將來帶出去也有臉面。」
「就沖這些?」任夫人皺起眉來,「她可是喪婦之女!」
「真是婦人之見。」任老爺便就把書放下,坐直身子來,「在利益跟前,喪婦之女又如何?你成日里呆在後宅,並不知道這次大姑爺回來,帶來了什麼消息。齊嵩不是有個族兄叫做齊錮的,在禮部做主事麼?吏部的調令下來了,這齊錮正月里就要調升為員外郎。
「這禮部員外郎的官雖然不大,管的也十分有限,然而對科舉士子來說卻不容小覷。
「下屆大比之年在明年八月,齊嵩對這對外甥視如己出,而謝瑯正好又做了充分準備,預備這次下場,你想,既然齊錮升任禮部員外郎,管的正是科舉之事,齊嵩會不替謝瑯跟他打個招呼嗎?」
任夫人恍然大悟︰「你是說,那謝瑯這次中舉的機會很大?」
「以他的才學,只要他下了功夫,落第的機會本來就極小。何況又加上這層?」任老爺面色沉凝,「此次大姑爺之所以跟我說起這個,也是建議我順著齊家這條線,讓雋兒下場試試水。萬一中了,那是最好不過,就是不中,他也還小。也沒什麼。」
任夫人沉思片刻,說道:「那依你這麼說,娶了謝琬,于我們任家倒是真有些用處?」
「自然有用處!」任老爺又拾起書來。「且不說雋哥兒此次中不中,就是謝瑯中了,自然也會帶契妹妹。不管怎麼說,雋哥兒有個做舉人的舅爺,臉上也光采。將來他若中了進士,當了官,于咱們就更有利了麼。
「前陣子太孫被廢,如今京師里勛貴們人人自危,深恐皇上要拿霍家開刀,轉而向勛貴們下手。因而與文官們都紛紛走得近起來。大姑爺如今也是,謝瑯與他們年紀相近,將來共事的日子長,如果謝瑯真能有當官的一天,又能夠因為謝琬的關系為咱們大姑爺所用。豈不是大大的好事麼?」
任夫人听到這里,臉上也不由輕松下來,她點頭道︰「只要大姑爺爬得高了,自然也會提攜謝瑯,謝琬既然跟哥哥情誼深厚,將來也就必須勸著他替大姑爺盡心效勞。這樣三家關系緊密下來,對雋兒也是極有好處的。」
「所以說嘛。這婚事還是得依了雋兒。」任老爺說完,又不由蹙眉道︰「不過沖謝琬對雋兒的態度來看,這事情可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辦下來的。你還得仔細琢磨著才是。」
「她一個喪婦之女,能嫁到我們這樣的人家,有什麼好拿矯的?」任夫人一想到任雋對她的痴迷就不舒服,口里哼道︰「頂多我多給她兩千兩銀子聘禮。她還有什麼話好說?」
謝樺的婚禮訂在正月廿七,據說是個不可多得的黃道吉日。于是這一天四處都是辦喜事的人家,清河縣就這麼大,當一家人收到了來自同一日的許多家的請柬時,自然免不了會有禮到人不到的情況出現。
即使謝家如今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來道賀的人也明顯不如預計得多。
阮氏背後嘀咕道︰「早知道就另選個吉日,來的人還不到二十桌,這也太丟臉了。」
謝宏狠瞪了她一眼,回頭看著王氏,卻也是面有難色。
王氏嘆氣道︰「這是棋姐兒惹出來的禍啊!」
如果不是謝棋使下那陰謀詭計,讓謝葳陷入後悔莫及的深坑,三房不會跟長房鬧到如今越來越對立的地步。于是接到請柬的客人也很為難,去給王氏長臉的話未免讓三房不快,不去的話又太過失禮。于是乎城中選在這日辦宴的人就多了起來,大伙都有理由禮到人不到了。
謝宏听見這話,更是無地自容。
但是不管怎麼樣,親還是得成,宴還是得辦。夫妻倆只得打起精神來迎客。
謝棋果然沒有回來,于是謝琬陪著謝葳在三房里描繡花樣子。
謝葳道︰「如繡贈我的那兩塊帕子上,用的是薔薇彩綾線,這種線咱們縣里可沒有,她是哪買的?」
去黃家住了幾個月回來,謝葳臉上早已看不見落寞和心傷,如今的她顯得更加像個沉著的大姑娘了。謝琬跟她彼此都沒有再提起翠怡軒里發生的事,謝葳沒有提,便說明了她對謝琬有著提防。而謝琬不說,是她沒有這個必要。
除了這層心照不宣,兩廂面上都像是沒發生過什麼似的。自從從黃家回來的這幾日,不是謝葳到謝琬的抱廈里來伺花弄弦,便就是謝琬到三房來下棋做針線,黃氏對謝琬也如從前般客氣,甚至,有著謝琬出面指證謝棋的事情在先,黃氏對她顯得還更親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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