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個人笑鬧著走到前院的時候,婚禮已經進行到最後了。
輕紗的蓋頭不僅沒有遮住莊主的花容月貌,反而將其襯得更加美艷絕倫。天井漏下的日光剛巧映在莊主身上,嫁衣上的花紋竟然形成了如霧般的光暈,仿佛隨時能夠升騰起來。
不僅縴綿吃驚,周圍的看客們都驚嘆出聲,「當真是傾國傾城啊。」「衣美,人更美。」「是啊,這就是百花山莊獨有的風華錦,果然名不虛傳。」
艱難地踮著腳縴綿不由得也贊嘆,「人便罷了,料子確然奇特。」
夾谷琰攬起她,讓她不必踮腳踮得那麼辛苦,笑笑說,「東秦還有一種比這更加名貴的錦緞,叫東秦緞,是用九十九種漸變色的線織成,十年才能得到一匹。」
縴綿不著痕跡地掙月兌開,嘖嘖兩聲,自顧自地說了一句,「那樣的料子做嫁衣不是浪費了,一生只穿一次。」
夾谷琰淡然地回答,「就是因為一生只有一次,才不算浪費了。」
縴綿微愣,她一直都知道他是節儉的,不想他會如此答,不經大腦地直接問出,「那麼你會讓你的新娘穿嗎?」
夾谷琰誠摯地看著縴綿,嘴角含笑,「只要她想。」
被他這樣看著,縴綿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有些手足無措,急忙低頭看著鞋尖,心里慢慢想著,是,我想的。穿上那樣美艷絕倫的嫁衣,連冷淡的夾谷琰的眼中也會出現與平日不一樣的光暈罷。她想著想著,就自顧自地傻笑起來。卻忽然感覺額頭又被人敲了一記,她回神看了夾谷琰一眼,「你干嘛?」
「走啦,不是餓了嗎?吃席去。」夾谷琰依舊一手攬著她,而且沒有放手的意思。
縴綿不太習慣這樣的近距離接觸,可掙月兌幾次,卻沒有月兌離他的魔掌。
終于入了席,縴綿準備大吃一頓,卻在看到菜品的那一刻傻眼了,眼前這些精雕細刻宛如藝術品的東西是菜嗎?擺在正中間的龍鳳呈祥,不過就是蝦餃,可是一對對透明的皮透著里面粉紅色蝦仁的蝦餃一個雕出了龍鱗的形狀另一個則用蝦尾拼湊出鳳凰的美麗尾羽。就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豆芽都一根根地扎成了金童玉女的模樣。
縴綿舉著筷子,許久都不忍心下手。
夾谷琰會意一笑,給她夾了一個蝦餃,「不過就是吃的,賣相好一些罷了。」
縴綿點點頭,想到剛剛他戲弄她的時候,直接夾了一個金童給他,笑嘻嘻地說,「你還有傷,那些魚蝦什麼的就先別吃了,吃點清淡的就好。」
夾谷琰看著白白胖胖的一堆豆芽,蹙眉,回頭剛好看到縴綿笑得沒鼻子沒眼的樣子,拿起玉女,扔進縴綿碗中,「你是毒剛解,必須來點清淡的,我是受了傷,需得以形補形」說完還不忘將縴綿碗中的葷腥都夾入自己碗中。
縴綿看著他那坦然自若的模樣,只得無語。幸得這菜不僅賣相好,連味道都好得沒話說,顧不得和夾谷琰繼續斗嘴,積極地下筷開吃。
吃得酒足飯飽,縴綿心滿意足地拍了拍鼓脹的肚皮正要發一通感慨,卻見一個小廝低頭匆匆走過來,行禮後,恭敬道,「莊主已經為世子準備好了休息的房間。」
縴綿眨巴眨巴眼楮,想到那個莊主派小廝獨獨請了夾谷琰,沒自己什麼事,不由得撇撇嘴,卻沒有搭腔。
夾谷琰察覺到縴綿的不痛快,順手一把牽起她,對小廝道,「是孤請了翁主來,莊主沒做相應的準備,孤還是要做的。」說完,故意對縴綿行了禮,小廝也不好再忽略她,對著縴綿行禮後,「那麼,也請翁主一起過來吧。」
夾谷琰含笑拉起心情轉好的縴綿一起跟著小廝再一次翻山越嶺,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園中之園。
小廝領到地方,行禮後轉身離開。低垂的柳枝被風吹得輕輕舞動,一旁堆砌的假山上垂下了細細的藤蘿,夾谷琰略略思量,含笑著放開縴綿的手,「喏,給你看場好戲」,說完,負手踱步到池塘邊。
一個穿著五彩錦衣的十五六歲的姑娘幾乎是飛奔到了夾谷琰身邊,嬌聲嬌氣地說,「阿琰,你終于來看我了。」
夾谷琰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面色冷峻道,「若不是郡主設計,孤也不會在此了。」
雲珠對夾谷琰的疏離不以為意,往他身上蹭了蹭,「阿琰,我十六了。」
縴綿看著這位前凸後翹,身姿婀娜的姑娘,有些不敢相信這姑娘僅僅比自己大二歲,竟然叫他阿琰。不曉得這夾谷琰讓自己看什麼好戲,戲興許還沒開場,她就看不慣出場的這個人物了,對于她看不慣的事件,看不慣的人,她自然有她自己的處理方式。
夾谷琰幾乎是笑了笑,「哦,郡主與孤的堂弟歲數相當,說不定是一對佳偶呢。」
雲珠卻裝作听不懂,像一條蛇一般纏上了夾谷琰,「阿琰,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的。」
縴綿沒想到這夾谷琰竟然來者不拒,氣哼哼地清了清嗓子,大踏步地走到夾谷琰旁邊,不著痕跡地拉下雲珠,特意在雲珠看不到的時候使勁給他使眼色,用比那郡主還要嗲的聲音對夾谷琰說道,「琰,你說要陪我散步的,怎麼陪別人說起話來了?」
夾谷琰竟熟練地配合起縴綿來,順勢拍了拍她的頭,寵溺地笑了笑,「散步先別說,你先來見過這位雲珠郡主。」
縴綿故作知書達理地行了一個禮,笑眯眯地說,「大興縴綿翁主見過雲珠郡主。」
夾谷琰的婚事天下皆知,雲珠的臉色變了變,冷冰冰地說,「雲珠見過翁主。」
縴綿刻意隨便點了點頭,再次拉了拉夾谷琰的衣袖,「琰,見也見過了,我們走吧。」
夾谷琰拉住縴綿搗亂的小手,微微躬身,「雲珠郡主,孤還有事,恕不奉陪。」放下面色不善的雲珠,拉著縴綿離開了。
縴綿覺得出了雲珠的視線範圍,偷偷爬上假山欣賞那位雲珠郡主的倒霉表情,掩唇咯咯笑,還招呼夾谷琰上來一起欣賞,「唉,當真是好戲,好看,好看。」
夾谷琰無奈地將縴綿從假山上抱下來,嘆道,「這里好歹也是人家的地方,不要做的太過了。」
縴綿蜷縮在夾谷琰的懷里,嘟嘴說道,「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副樣子,太不矜持,太主動了。」
夾谷琰嗤地一笑,「你之前不也一樣?」
縴綿想到過去自己那個不矜持的模樣,臉一紅,掙開夾谷琰的懷抱,搶白道,「那時我年少不懂事,而且……而且……反正我和她不一樣就是了。」
夾谷琰放下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是不一樣。」
她被他這樣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急忙轉移話題,「我才想到這百花山莊這麼財大氣粗,一定有很多藥材……」
夾谷琰沒等她說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這里是東秦。」
縴綿愣了愣,徐徐點點頭,是,這里是東秦,而夾谷琰是未來的逍遙城主,若是向這里討藥欠下的就不是藥錢,而是兩國的情意了。她繼續問道,「那麼,我們在這里等舞文來嗎?」
夾谷琰知道縴綿明了自己的意思,滿意地笑笑,「這里的飯錢也很貴的。」
縴綿拍了拍袖子,笑嘻嘻地說,「正好我剛剛偷偷包了兩個蝦餃,咱走吧。」
夾谷琰揉揉她的頭,柔聲道,「既然請咱們在這里住,咱怎麼也得將就住一夜啊。」
縴綿眨巴眨巴眼楮,看了看四周,「住一夜?」
夾谷琰回頭看著早已換上了喜悅笑容奔跑過來的雲珠,笑笑說,「盛情難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