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谷琰淡淡地看了縴綿一眼,冷聲道,「孤不信。」
袁尚翊咳了咳,對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人再度擊掌,束縛著貞定公主的人利索地收了手。袁尚翊揚了揚下巴,「這樣夠誠意吧?」
夾谷琰很輕地搖了搖頭,袁尚翊狀似無奈地晃動了一下已經暈過去的縴綿,隨手一丟,「這樣呢?」
夾谷琰眉心一動,步法還未動,縴綿立時翻身而起,旋身便將貞定公主扶起,對夾谷琰自豪地笑了笑。
袁尚翊用折扇敲了敲額頭,哀嘆一聲,「怪我手軟,藥下輕了。」
縴綿扶著的貞定公主卻在袁尚翊話音未落之刻,忽而一個旋身,將她手上的鐵鏈繞到縴綿的脖頸上,縴綿急忙用手扯住鐵鏈,卻還是被勒到了傷口,不忍傷害意識不清的母親,只得右腳後撤,左腿向後一掃,卻再度被貞定公主的腳鏈所絆,錯步和母親一起摔在地上。
夾谷琰急忙飛奔而來,數百支羽箭卻齊齊尾隨他而來,他擔心會波及交纏在一起不能回擊的縴綿和公主,只得退離。但畢竟羽箭數目龐大,且總有那麼幾個手笨的,幾支箭零散地破空而來,直奔縴綿而去,縴綿一時掙月兌不開公主對自己的控制,只得翻滾而去,只為那箭不傷母親。
夾谷琰的速度比她更快,足尖一點,將那些羽箭踢了回去,而袁尚翊等的就是這麼一刻,數十支強弩泛著寒光齊齊而發,弩箭的速度更快。縴綿想要立身而起,卻被公主的手鏈腳鏈纏得死死的,她情急之下只得順著台階翻滾而下,卻被袁尚翊的手下迅速擒獲。
縴綿掙月兌不得,抬眸一看,竟見到夾谷琰逆著強弩而來,她知道,夾谷琰若在此刻意氣用事必然會入袁尚翊的包圍。夾谷琰卻被更多的強弩圍在圈外,縴綿被勒在公主懷中,大喝道,「世子,你走吧。」
一柄筆直的鐵弩箭直奔夾谷琰心口而去, 噠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碎裂在他的心口。他翻身而下,碎裂之物從他的懷中掉出,原是縴綿之前送他的那塊同心佩,他迅速旋身將同心佩再度收回懷中。
「世子,走吧,眼下,太難。」縴綿看到火光映襯之下的同心佩,心里微微一暖,隨即越發難過。
夾谷琰眸光一冷,篤定地搖了搖頭,「孤不會一個人走。」說罷,袁尚翊再度揮手,鐵弩箭連發,夾谷琰險險躲過,卻被弩箭的寒光刺傷了眼楮,微微愣神的瞬間,被一柄鐵弩箭傷到大腿,他哼也不哼一聲,利索地將弩箭一拔,撤了一截袖子纏住傷口,繼續躲避著弩箭向著縴綿而來。就算火光搖曳,縴綿也能看到黑色的纏住傷口的袖子漸漸潮濕。
許是因為這傷口疼痛,夾谷琰的動作漸漸顯出遲緩的狀態,縴綿咬著唇,強忍住眼淚免得模糊了視線,不斷地喊著,「右邊,左邊……」
就算有縴綿的提點,終究還是速度跟不上,不消半刻便被袁尚翊的鐵弩箭所傷,墜落在地。
縴綿驚叫一聲,卻再度被意識不清的母親束縛住,不能動彈。
袁尚翊舒了一口氣,擊掌兩下,從天而降一張鐵質大網嘩啦啦地墜下,縴綿就算看不到,也依稀能夠听到那沉悶的打在他身上的聲音。
袁尚翊踱步而去,那沉穩的腳步聲似乎是砸在縴綿心上,她幾乎是苦苦哀求,「求你,不要傷他。」
袁尚翊頓住了腳步,似有似無地看了她一眼,「我不傷他,便有人要傷我,妹妹,你不忍心他痛,便忍心我痛嗎?」
縴綿微微愣了愣,吐出半句,「你活該,他不一樣。」
袁尚翊別過頭,徐徐道,「妹妹,這話殘忍啊,這一路我可未做出傷你之事。」
縴綿頓了頓,不曉得這家伙心里在想著什麼,如實道,「欺我瞞我,如何不是傷我之事,且你也是為一己私欲。」
袁尚翊沒有回頭,穩步向前,「你又怎麼知道我是為一己私欲呢?」
他的話輕輕地落在縴綿的耳邊,再度讓縴綿愣了愣,難道這個家伙還有後手不成,「別的我不求,若表哥還念及舊日情分,請別為難世子。」
袁尚翊再度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最後,你還是為他求情。」
士兵重重圍了過來,擋住了縴綿的視線,她似乎聞到了細細的花香,很淡很淡地飄在風中,她的眼皮越來越重,再也無力掙月兌,徐徐閉上了眼楮。
仿佛做了一個恆久的夢,她再度睜開眼,竟然是公主行刑的那天。她從灰暗的牢中被架出來的時候,她的眼楮幾乎適應不了那樣充沛的日光。
晴空萬里之下,穿綠袍的監斬官把玩著令牌,懶洋洋地看著天空,等著行刑的時刻。
一旁縴綿與一眾二等罪臣及家眷被鎖在正對著行刑台,而公主、太子府的人以及一些相關大臣由鐵鏈鎖著,一排排地跪在行刑台上。
縴綿見兩側都沒有夾谷琰,微微舒了一口氣,卻隨即想到了袁尚翊整人的功夫,不由得心再度揪起,回眸卻看到面色憔悴的太子和太子妃在隊伍的最前面,內心微微動容,袁尚翊做了這麼多,終究沒有能救出他的父母,枉做小人。
刑台旁邊的日晷慢慢移向了監斬官的方向,監斬官打了個哈欠,下巴朝著另一個方向點了點。
幾個大漢穿得單薄,扛著大刀走上刑場,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還特意扭了扭胳膊,舉了舉大刀。刀光映著未化的雪,冷冰冰地沒有絲毫熱度。
縴綿只覺得那寒氣直沖心底,往前兩步,卻被粗壯的鐵鏈鎖定不得動彈。
官兵拉起最前面的三人押在台上,劊子手手起刀落,血花飛濺,人頭就那樣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一個人頭滾到了台邊,縴綿的角度正好能夠看到那人頭沒閉上的眼。
縴綿雖然見過死人,但沒見過砍頭的,沒見過這樣死了眼中都帶著不甘的。她退後兩步,被拷著她的鐵鏈絆了一腳,差點摔在地上。
縴綿回頭看到隊伍後的公主雖一身囚服,卻還溫婉地笑著,似乎在說「阿?虜慌隆!?p>縴綿再度鼓起勇氣,抬眸對公主一笑,卻發現自己不過只是扯了扯嘴角,自己終究沒有能力救出公主,都怪自己違背了與敬嵇村嵇家人的承諾,害了不知此刻在何處遭罪的夾谷琰,也害了眼前即將被問斬的母親。
一排一排的人被送上台,很多人積攢的血液幾乎要從台的邊緣滴落。
很快便輪到公主的那一排,縴綿掙扎著想要掙月兌小指粗的鐵鏈,妄圖阻止公主被拉上刑台。忽然縴綿眼前黑影一閃,一個蒙面的黑衣男子翻身而上,拔劍向押解貞定公主的獄卒刺去。瞬間,刑場四周涌上了一群帶刀侍衛,步伐整齊地包圍了這個男子,與他一一對招。台下看熱鬧的百姓都被這場景震住了,可幾個侍衛鮮血淋灕地掉下了台子,百姓顧不得看熱鬧,為了避免無故受傷,都四散逃開了。
縴綿的心再度被這個不明身份的男子揪起,咽了口唾沫,暗暗為台上的男子鼓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