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元節的第二天,府里的人像是得了什麼 病。她打著哈欠起身撩開簾子時看到整個院子都擠滿了人。她眨巴眨巴眼楮,忽地松開撩著簾子的手,想了想自己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若是想要看她這張丑臉,之前的一個月都銷聲匿跡干嘛去了?
縴綿不問,也不睬,安靜地在房里等著雪青來給她送藥。
果然,不消一刻,竟然是王不留行身邊的花蕊就帶著今天的藥和飯食過來了。
花蕊積極主動地要幫縴綿上藥喂飯,花蕊是公子百草的丫頭不過總以學徒自居,從不做這些活計的。就算偶爾給縴綿端藥和飯食也是帶著一副你要知恩圖報的臉。
縴綿頓時覺得這丫頭不是吃錯藥了,就是自己吃錯藥發夢了,狠狠地擰了自己一下後,她委婉地詢問,「花蕊姑娘平日都忙得很,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我自己做就好。」
花蕊訕訕一笑,謙卑地回答,「姑娘這是哪里話,說得好像平日我虧了你似的。」
「花蕊姑娘是公子的丫頭,我是太老夫人的丫頭,大家本都一樣,自然要互幫互助,姑娘有事,我自然不能勞煩姑娘。」縴綿看到她那做賊心虛的模樣暗暗覺得好笑。
花蕊竟然一下子跪了下來,眼中瞬時有了淚光,「姑娘,請恕平日里奴婢照顧不周之罪,奴婢以後必定好好照顧姑娘。」
縴綿被她這忽然而止的動作嚇傻了,拉起花蕊,急忙說道,「我們本是一樣的人,你怎麼能給我行如此大禮呢?」
花蕊擦了擦眼角完全沒有蹤跡的眼淚,忸怩地站了起來,側頭說道,「謝姑娘大人大量。許是姑娘在這房里不知,太老夫人昨日在下元節家宴上當眾宣布了要將你許給城主做七夫人。賞雪青作為你的陪嫁。」
此言猶如一陣悶雷在縴綿耳邊炸響,「啊?」她抖了兩抖,倒退兩步,「姑娘不是拿我說笑吧?」
「這種事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亂說啊。姑娘可以看看外面那些。都是排著隊給姑娘道賀的。若不是公子說不能驚擾你休息,那些人早就登堂入室了。」花蕊眼楮朝窗戶的方向斜了斜。
「這,這怎麼可能呢?別說身份,我這張臉也……」縴綿堪堪坐下,頭腦一片混亂。
「我听說那些皇宮里面的宮女也有當上妃子的,咱們府里並沒有不能納婢女的家規。而且你也確實是舍命要救老夫人的,功勞是大大的啊。至于容貌嘛,我們公子能耐這麼大,自然也不是什麼問題。」花蕊翹著蘭花指給縴綿倒了一杯茶,笑呵呵地說。
這太老夫人到底要干什麼啊。縴綿蹙眉想了一想。如何也想不通,「多謝姑娘給我解釋,我上完藥想去見太老夫人,這里可有其它的路徑?」
花蕊明了地笑著點頭,「有的。有的,我幫姑娘弄,然後帶姑娘去吧。」
縴綿見無法拒絕,只得點點頭由著花蕊弄了。花蕊給縴綿上好藥,領著縴綿從旁邊的小門穿出,直接領到了秋安所門口。
門口的抱著暖爐的秋分一見來人是縴綿,親親熱熱地拉著縴綿的手說。「太老夫人就說你一定會來,太老夫人果然是神機妙算的,外面冷,快進來吧。」
縴綿心中越發不安,只低頭應承,「還是請姐姐先通報一聲吧。否則太老夫人怪罪姐姐,阿丑心里也不好受的。」
秋分明了地點點頭,「好吧,你先等一下。」轉身進了里面,不一會就出來了。喚了一聲「阿丑,太老夫人有請。」
縴綿點頭致意,小心地一步步走上台階,跟著秋分撩開錦花布簾子進了太老夫人的臥房,太老夫人身體較弱,所以臥房中提前燒起了炭火。一撩開簾子,屋子里面的熱氣就撲面而來。
太老夫人斜靠在紫檀木的美人塌上,半眯著眼楮似乎正在小憩。
秋分領著縴綿到老夫人面前,就帶著一旁處理香爐灰燼的鄭姑姑出門去了。
「奴婢阿丑給太老夫人請安。」縴綿如平日一般給太老夫人行禮。
太老夫人連眼楮都沒睜開,嗯了一聲,「來了。」
「奴婢,奴婢斗膽問太老夫人一件事。」縴綿決定還是主動問詢一番得好。
「看來老身昨晚宣布的事情傳播得很快。」太老夫人微微睜開眼楮,目光銳利地掃向縴綿,「你也應當明白我的用意。」
縴綿被她銳利的目光逼得低下頭,「請恕奴婢愚鈍。」
「不止是半仙的話,老身本也有意讓你協助月丫頭。老身年紀大了,有些事情不免力不從心,幾次事件當中你的做事方式老身很滿意,尤其是玉龍池的那次。」太老夫人似有似無地帶上一抹笑。
縴綿剛要辯解什麼,卻被太老夫人那抹笑驚得脊背發涼。
「不管你去玉龍池的目的為何,能夠從琰兒身邊逃月兌的畢竟是少數。那時只想著提拔你做個掌事什麼的。」太老夫人冷哼一聲,伸手去夠桌上的茶盞,縴綿急忙過去幫忙給太老夫人端過去,服侍她喝了一口後,將茶盞放回去,太老夫人自己用絲帕抹了抹唇角,繼續道,「但那次火災,老身在一旁不想剛好看到我最想看到的部分︰有人推了你,那種情況雖然混亂但是畢竟眼楮也多,她竟然這樣心急。老身覺得很有趣。」
「所以就要讓我嫁給夾谷琰嗎?」縴綿覺得以太老夫人的智慧定然不會如此就敲定了這樣的大事,其中的原因定然沒那麼簡單。
太老夫人眸色更亮,嘆氣繼續道,「柳菁菁自從嫁到這里之後,漸漸得到琰兒的心。若不是我將府內的事情教給月皎做,只怕這府里連月皎的容身之處都沒有了,偏偏月皎心軟,管教下人根本不行。」
「我這副模樣根本不可能撼動大夫人的。」縴綿低眉說道。
「王不留行說能夠幫你恢復容貌,看你的聰明勁,大約長相也差不到哪里去。這你不用擔心。」太老夫人往後靠了靠,聲音冷淡,「有風險,但你至少在開始選擇了站在老身這邊。老身也只能賭一賭。」
縴綿唇角抽了抽,她大約是推不掉了,想來好笑,當初好好的正妻自己不做,如今倒巴巴地過來做個小妾。
「你這樣的卑賤身份也不要指望太多,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老身會派人盯著你。」太老夫人聲色俱厲地說。
「是,阿丑明白。」縴綿低頭應聲,就算太老夫人不說,她也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不過,興許,她所定義的出格和太老夫人所言的多余並不是一回事。
「你是個聰明孩子,多的老身也不必說,你回去吧。」太老夫人語氣軟了幾分,淡淡地問道。
縴綿明白多說無益,也只能躬身行禮,告別道,「太老夫人好好休養,奴婢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