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緣當道 孽緣當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難得清閑

作者 ︰ 蘇屾

禁足幾日之後,外面卻喧鬧得近乎聒噪,似乎是喜樂聲伴著女人們的歡聲笑語,春蕪園偏僻,平日開著園門也不見得有如此喧鬧的聲響,此刻園門緊閉,竟然還能如此喧囂,捧著書卷在屋里躲閑的縴綿自然明白自是有人故意在園門外吵鬧,本想不理會,卻因為持久的喧鬧聲不由得蹙眉回頭轉向窗子。

雪青會意,什麼也沒說,利索地撩簾出去,不到半刻便帶著一種古怪的神情回來,看了看縴綿,似乎欲言又止。

縴綿放下書卷,捧起茶盞,挑眉問道,「很難對我說出口的事情?」

雪青訕訕地低頭,猶豫地低聲回答,「算是吧。」

縴綿喝了一口茶,垂下眼簾,覺得八成是與夾谷琰相關的喜事,心口一堵,面上卻隨口說道,「我不喜歡听不吉利的事情,你不願說也好。」

雪青理了理衣袖,偷偷覷著縴綿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抿唇說,「倒也不是什麼不吉利的事情,是五夫人葉柔得了封號,穿著吉服在府里顯擺呢,那些拍馬屁的小丫頭追著喊她柔夫人,這位柔夫人倒也古怪,別的路不走,偏偏就在這條路上來回走,不知道安的什麼心。」

雖然心里已經隱約猜到了什麼,但聞言剛剛堵住的心口卻還是霎時被豁開,似乎被扯出了一個窟窿,涼涼的風呼啦啦地刮過去,她不自覺地頓了頓手中的動作,余光看到了雪青略帶探究的目光,眉眼一垂,笑了笑說,「其他人面前顯擺只會招來禍事,我身份比她低一些又是個禁足的,顯擺自然就在這里顯擺了。不過,禁足期間的喜事,我們大約可以裝作不知道。省下賀禮。」

雪青也不再深究,點點頭,沉吟一聲道,「偏偏這個時候受封。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夫人本來就被禁足,解禁後夫人也是府里唯一一個沒有封號的,只怕往後少不得要受她們的閑氣。」

縴綿放下茶盞,繼續看書,仿佛不經意地提及,「就算我們沒被禁足,那些該辦的事情也總會辦的,該受封的人我們也阻止不了人家受封。反正這府里總有人比我們著急。至于閑氣嘛,我們放寬心便好了。準備好點心和茶吧,我們很快會有貴客光臨的。」

雪青聞言愣了愣。沒有再問,無聲地點了點頭,轉身便出去了。

傍晚,夕陽透過木雕窗格斜照進房間,縴綿在案桌旁邊抄書。感覺有些累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肩膀,抬眸恰巧透過薄薄的窗紗看到園子里依稀的人影。

她唇角一勾,猜想到是自己想到的人來,不過只是順手用羊毫的筆桿撓了撓頭,當作沒有看到繼續伏案抄書。

須臾,雪青興沖沖地撩簾進來。通報道,「七夫人,月夫人來看您了。」

縴綿故作驚訝地起身相迎,「貴步臨賤地,妾身有失遠迎了。」

月皎看了看屋內的擺設,將手爐遞給身後的挽荷。「你我本是姐妹,說那些客套話做什麼。你這屋子布置得倒是雅致,溫暖如春不說,還隱隱有梅花的香氣。」

縴綿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吩咐。「雪青,給月夫人看茶。」說著將案桌上的紙筆書卷都收拾起來,請月皎坐下。

月皎卻拿了一頁縴綿抄寫的東西,訝然問道,「這不是南盈的《述國志》嗎?記載著南盈王室的歷史。」隨手一翻,看到了另一本書,「這是東秦人著的《然翁游記》,據說里面都是東秦各地的風土人情。不想妹妹出身卑賤,卻如此博學。」

縴綿隨手理好書籍,點點頭,「博學可算不上,妾身不過識得幾個字,當下沒意思,讓雪青去如意閣隨便撿了些書來,還沒有看完,也不知月夫人說的那些。說到底還是月夫人更加博學些。」

月皎看著縴綿的眼楮探究一番,卻只覺得那雙眼楮幽深得很,越看越覺得心涼,她不著痕跡地低眉柔柔一笑,「二月初三是太老夫人的六十大壽,妹妹曾經服侍過太老夫人,也得了不少夸贊,可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縴綿看著雪青進來,將茶水和點心放在案桌上,目送雪青站回門口,笑道,「我也只服侍過太老夫人幾個月,又不是貼身服侍的,哪有什麼好的建議。听聞月夫人是太老夫人在本家相中的,算是同源,大約脾氣秉性也格外相投些,月夫人覺得好的,自然太老夫人也會覺得好。」

月皎有些訕訕,目光若有若無地停留在縴綿理好的書籍上,感慨道,「這一次的壽宴,東秦和南盈的使者也會來,這一次的壽宴不僅僅要讓太老夫人滿意,還得讓使臣滿意。妹妹冰雪聰明,又是個細致的人,總歸是要妹妹多多幫襯的。」

縴綿笑了笑,推說,「雲夫人她是東秦人,正好做個參謀,至于南盈,也自有其他的人。月夫人這般抬舉妾身,還真是讓妾身有些無所適從。」

月皎似乎沒有料到縴綿會拒絕,一時有些怔忡,提及名位,「七夫人,剛剛城主給了五夫人封號,因為她伺候得好,現下這府里只有你這位夫人沒有封號了,難道你不想用另一種方式得到認可嗎?」

縴綿挑眉,想在這府內生活,名位必不可少,可她絕對不能對月皎這麼直接說明,她故作天真地偏頭,「妾身之前不過是個奴婢,能有今日的身份已屬不易。妾身還哪敢有想與眾位姐姐比肩的心?」

月皎聞言不免有些著急,當前由柳菁菁提攜的葉柔也得了封號,若此次宴會稍有差池,此後府內的生活便再無回轉余地。她能夠仰仗利用的除了太老夫人,便只有一個縴綿,想到此處,她著急地拉住縴綿的手,懇切地說道,「妹妹就看在同在府中的份上幫姐姐這一次吧。」

縴綿徐徐將自己的手掙出,含笑點點頭,「既然月姐姐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妾身也不好再拒絕,只是妾身仍在禁足中,能幫的畢竟有限,但幫是一定要幫的。」

月皎眼波流轉,似乎明白了縴綿的意思,「身為姐妹,姐姐我自然不會讓妹妹受苦,妹妹就等著姐姐的好消息罷。」說完,領著挽荷扭身出門。

縴綿拾起一枚點心,笑著對走過來的雪青說道,「去選兩件鮮亮衣服,咱們該好好準備出門事宜了。」

雪青眼楮掃到了耳房處,笑道,「是啊,順便放那個躲閑的小丫頭出去通風報信罷。」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果如她言,送走了月皎之後第二天,門鎖嘩啦啦地落地,門口的守衛送來了太老夫人解禁的命令。

剛剛落的雪因為春蕪園的偏僻還未被人踩過,縴綿披上海棠紅的斗篷,帶上容色憔悴的忍冬和雪青踏雪去秋安所給太老夫人請安。好巧不巧地正好趕上了各位夫人們因為葉柔的受封而齊聚一堂,縴綿偷偷哀嘆一聲,卻還是按照規矩一一向各位夫人問了安,無視那些譏誚嘲諷的目光,囑咐忍冬之後給柔夫人送上一份遲到的賀禮。

既然應承了月皎,縴綿自當竭盡全力,請安之後便帶著雪青先去了如意閣,在秀屏的幫助下找到了之前國宴的菜單以及為府里夫人辦壽的菜單。問了管事之前辦國宴和辦壽的地點和宴席上的座位擺設,並讓雪青記錄了下來。

回到春蕪園,縴綿坐在貴妃塌上將今日收集的信息整理了下來,讓雪青幫著出謀劃策一番,捶著發酸的後背,暗自喟嘆,自己好歹也是練武之人,竟然就因為沒有積極練功,成了這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當夜,等雪青和忍冬睡著之後,縴綿悄聲走到院子里,在清冷的月光下以樹枝為劍舞了一套師父交予的劍法,因為長久不舞,她的動作有些生疏。新落的雪在月光下一閃一閃,她旋身,撩劍,掃腿,酒鬼教與她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她的動作也越舞越熟練,劍氣越舞越凌厲,地上的雪花被她的劍風帶起,縈繞在她的周圍,久久不再落下。終于,她累了,飛旋的腳步漸漸停了下來,只覺得心中怨氣與身體上的酸痛全都被劍氣消去,她一**坐在地上,自顧自地笑了起來。那些譏笑諷刺,那些明爭暗斗,那些算計揣測,雖然是不可避免,但也不必太上心。上心也只是自討沒趣,她是暗衛統領,她是守琴人,她是能夠動搖天下的杠桿,她累得倒在雪地上,冰涼的氣息從後背四肢慢慢彌漫全身,她閉上眼楮,心里也慢慢平靜下來。

枝椏上的殘雪簌簌飄下,縴綿透過橫斜的枯枝看向月亮,听到了听風閣屋檐上的銅鈴傳來低啞的鈴聲。

她愣了愣,看向听風閣,不知是因為白日喧鬧還是什麼,她這次來到逍遙城城主府之後幾乎從沒听過听風閣的鈴聲。

上一次听到這仿佛從亙古傳來的銅鈴聲的時候還是那年,自己決定要回帝都解救母親的那次。縴綿謹慎地起身,看向听風閣,風吹起她的裙角,涼絲絲的仿佛穿透了薄薄的衣衫,不知為何她心中升騰起了一種預警般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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