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兒和顧錦鯉住的西屋被里外一分為二,中間用厚厚的布簾子擋著。顧錦鯉住在里間,金魚兒住在外間。
這是顧錦鯉借著對金魚兒夢魘說胡話有陰影這個由頭向陶氏撒嬌求來的。
為了這,陶氏還和顧三小冷戰了好幾天。
全家人也跟著膽戰心驚了好幾天,可顧錦鯉卻是覺著值得的。
以前是沒法子,再不甘願也只能咬牙忍了。可現如今擴建了房子有條件了,顧錦鯉是說什麼都不想和金魚兒睡一床的。
畢她打小就不喜歡金魚兒,能忍到現在,也實在是因著金魚兒好揉搓,想打就打罵想就罵,從來沒有一句多話的緣故。
進了屋關了門,顧金蘭就押著金魚兒在床板上坐了要看她的肩膀。
金魚兒握著顧金蘭的手連連搖頭,含糊著不給看,可顧金蘭卻十分堅持。
柔聲哄著金魚兒,「听話,叫大姐看看有沒有傷著,明兒我還要叫你同我進山走走呢!」
雖然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緊要的,可這個小丫頭有多倔強,顧金蘭是再清楚不過的,說不得就是死撐著的,如何能放心的。
強制著解開兩粒襻扣,小心翼翼的掀開一看,果見肩膀上已是碗口大的一片紅腫了。
顧金蘭倒吸了口涼氣。
雖說她小時候也時常遭這樣的罪,可到底多少年過去了,現如今還有多少小姑娘用這般吃苦的,何況還是她們這樣的家境。
金魚兒卻並不在意,她知道這只不過是看著嚇人罷了,其實過個兩天就好了。而且除了有些發燙外,也並不怎麼疼,實在算不得什麼。
可對上顧金蘭滿是心疼的表情,不知怎麼的卻有些心虛了,吶吶道︰「大姐,我這有藥,敷上一夜就好了,明兒一早我們就上山。」
說著三兩下系上了襻扣,狠狠心自橫梁上放下個大竹籃,拿了兩株曬干了的雷公根出來,頗為討好的看著顧金蘭。
顧金蘭看著金魚兒難得露出了這麼一絲嬌憨模樣,心下一熱,眼眶都有些濕潤了,哪里還顧得上旁的。攬著金魚兒在膝蓋上坐了,又借著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雷公根。
雖說知道顧金彪曾花了半年的功夫手繪了一卷《全草圖》送與了金魚兒,上頭繪的全是本地山林間的常見藥草。這會子橫梁上也一溜掛了三四個大竹籃,看起來就是沉甸甸的,而且拿出來的這兩株雷公根不但是常見的,也是她當閨女的時候見顧小三用過的。
可到底還是忍不住又囑咐金魚兒,「藥這東西可不是玩的,我們若不在的話,你可不敢自己胡亂用藥。有什麼拿不準的,就多問問爹爹大哥,或者等你二哥回來了問你二哥。」
金魚兒一面自床底下掏著石臼,一面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瞥過顧金蘭手里的雷公根,眼里還忍不住流露出了兩分不舍來。
今年雨水少,這雷公根又是個吃水的,所以竟不多,一整個夏天走了不少地兒攏共也沒找到多少,洗淨曬干後,就更是只有一把了。
她原本並沒有打算用這藥的,想著踫踫運氣能不能找點旁的,可剛剛在山里頭卻忘了個一干二淨,這會子又有顧金蘭在旁看著,就只能狠狠心了。
顧金蘭見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真真不知道該夸她還是罵她。
可到底還是舍不得罵的,只捏了捏金魚兒的臉頰道︰「你就別上手了,我去舀水。」
說著出去舀了半盆熱水進來放在一旁晾涼,剛想搗藥,陶氏掀簾走了進來。
看到陶氏,金魚兒掛在臉上的笑意就慢慢隱了下去,垂著頭垂著手站了起來。
顧金蘭手里不停,只偏著頭問陶氏,「我給四丫頭敷敷肩膀,娘您有事兒?」
其他的也不多說,畢竟說了也是白說,只是不知道陶氏過來又是想說什麼。
陶氏不答,只問顧金蘭,「這搗的是什麼藥?看著倒是不壞。」又捂了自己人中處的創傷,「我這疼的火燒火燎的竟是受不住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效用的。」
顧金蘭出去舀水的時候,陶氏正喪著氣跟顧錦鯉躲在東屋咬著耳朵,把顧金蘭說的那些個話原封不動的告訴顧錦鯉。出來倒茶時知道顧金蘭要給金魚兒冷敷肩膀的時候,立馬就動心了。
她知道金魚兒認識好些草藥,一年到頭的尤其是夏秋兩季還每天都能采回些藥草來。又是洗又是曬又是炮又是炙的,費了不少功夫。也知道顧金彪逢年過節回來時,還會幫著把那些個藥草收拾好帶去城里賣掉。只不過並不值幾個錢,而且銅錢又是顧三小在收著的。
她雖想發火,可到底這事兒有顧三小和顧金彪攔在前頭。除了能朝金魚兒撒撒氣外,也沒有旁的辦法。可金魚兒又是個木頭人,朝她撒氣還不如打水漂。打水漂好歹還能听見聲響,可金魚兒除了有口氣在還有什麼!所以也只能鼻子一捏,只當自己不知道,也自來不關心。
可這會子人中處火辣辣的疼,又不想費那個錢瞧大夫,想著金魚兒這有藥草,自然就心動了。畢竟金魚兒也時常有些小傷小痛的,想來應該是對癥的。
「是藥三分毒,藥豈是能隨隨便便用的?四丫頭也是因為時常要拉個車背個背簍的,肩膀上老容易受傷才知道這味藥好使的。至于旁的傷,這可不好說。您還是去鎮上找個大夫瞧瞧吧!」
顧金蘭還真是實話實說,藥這個東西,就是那些個老大夫都不敢有分毫錯失,推板一點點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哪里能隨隨便便就往身上招呼的。
只一想到連蔣氏杜氏都一問再問金魚兒傷的怎麼樣,要不要緊。可陶氏這個當娘的卻一心只顧著自己,看見了都當沒看見。又見金魚兒一見了陶氏就變了個人似的,不免就又生硬起來了。
而這樣的話听在陶氏耳朵里,不免就又有了隱隱是在替金魚兒打抱不平的感覺了,自然氣了個倒仰。
「唰」的扔下門簾就走了出去。
這哪是丫頭,分明就是冤家。
妹子不過拉了拉車就又是舀水又是搗藥的伺候著,親娘這麼大的傷在臉上,竟不聞不問。原本對于顧錦鯉的話還有些猶豫,現在卻篤定起來了。
旁的不說,以後她能指望的,也就三丫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