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一貫能吃能睡的金魚兒再次失眠了。
還不像蕭颯似的總是時睡時醒的睡不安穩,而是一整晚都未能合上眼。
就這麼睜著眼楮從天黑到天亮。
早上起來,自然就頂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有人在身邊時還罷了,一個人的時候,原本烏沉沉的眸子就那麼空洞洞的直視前方,讓人一看就知道連腦子都是放空的。
顧金蘭忙活了一早上,好容易能喘口氣,立馬就把金魚兒拉到了一旁說話,一臉憂容的問她怎麼了。
金魚兒就垂了頭,挪了挪腳尖,吶吶道︰「我,我想爹爹了。」
金魚兒一晚上未闔眼,蕭颯亦是一晚上未睡,益柔也沒有再誦《金剛經》。
蕭颯嘰嘰喳喳上躥下跳的沒個停歇,益柔顰著眉頭仔細著金魚兒,金魚兒心里卻只有家里人,尤其是顧三小。
她雖未念過兩本書,可卻也知道什麼叫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父母定下的親事,哪有她置喙的道理,只管听話兒就是了。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要定親了,也並未放在心上,倒把蕭颯氣了個半死。
蕭颯把這句話說給金魚兒听,完全是抱著寒磣顧錦鯉的心思的。卻沒想到,顧錦鯉沒寒磣到,倒是讓金魚兒記住了。
金魚兒不知道蕭颯的小心思,只知道當她意識到顧金蘭帶著她上街有可能是替她準備嫁妝的時候,她先是「騰」地一下臉脹的通紅。可瞬間,臉色就蒼白如素絹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就要嫁人,就要離開家,離開父親了?
瞬間失了從容。
益柔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只會抱著膝蓋蜷縮在炕尾瑟瑟發抖的金魚兒,心里一陣一陣的抽痛,連聲安慰她,「只不過是備嫁罷了。」又故作輕快的笑道︰「我剛出生還不會說話,我娘就在給我準備嫁妝了呢!」
蕭颯就翻了個白眼,「我的少女乃女乃,你是什麼出身,我們又是什麼出身?你別忘了,顧金桂出嫁的時候已是風光至極了,可也不過就六抬嫁妝,裝了幾樣木器、幾身衣裳、幾床鋪蓋,並兩三件鍍銀的首飾罷了。就這麼點子東西,一天光景就能置辦下來,結婚還不是早晚的事兒!」
又連聲抱怨,「我早說過,這樁親事不合適不合適,可我嗓子都說啞了,你們何曾听過的。現在好了,咱們金魚兒還這樣小,剛剛發育就要結婚,真虧他們想的出來!」
這話一出,別說過來人的益柔了,就是?*??慕鷯愣?埠熗肆常?褡磐芬簧?豢浴 br />
蕭颯卻不依不饒,「小魚兒,都火燒眉毛事砸腳後跟了,你可趕緊拿主意,別趕明兒就被你爹接回家去,然後往轎子里一塞,你就暈頭暈腦的等著做小新娘吧!」
話音剛落,就听外頭頭夏媽媽高聲笑道︰「二女乃女乃,大舅爺來了。」
蕭颯張大了嘴,直听到一管熟悉的男聲響起,才反應過來夏媽媽說的是誰,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好的不靈壞的靈,這是烏鴉嘴的節奏吧!
卻還要嘴硬,「我就說吧……」
可到底也說不出來什麼了。
金魚兒不理會她,幾乎是沖出了房間,真見顧金琥搬了一籮筐走進來,眼楮里立馬有了光,高高興興的上前喚了聲「大哥」,就幫他卸起了籮筐。
顧金蘭也迎了出來,卻滿是詫異,「怎麼來的這樣快?」
顧金琥聞言一愣,顧金蘭立馬反應過來,明白他不是收到自己的書信才過來的,心里登時就「咯 」了一下,趕緊迎了他去見過趙女乃女乃。
趙女乃女乃雖然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眼楮也花了,卻是個眉眼通透之人。說了兩句話,就推說有事兒,由著顧金蘭姐弟倆說話去了。
「大姐讓人送信家去了?難道是四妹妹的事兒有變?」一進南房的廳堂,顧金琥就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顧金蘭搖了搖頭,三言兩語道︰「不算有變,只是羅家想要盡快下定完婚,這麼大的事兒我自是要和你們商量的。」說著又探著身子問道︰「是不是家里又出什麼事兒了?」
顧金琥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麼,只無奈道︰「娘又不知道同爹爹說了什麼,爹爹生了好大的氣。把我們叫到一處,同我們說,他不偏不倚,三妹四妹同是六十兩的陪嫁……」說著自懷里取出了個手帕包,「這不,又叫我給大姐送十兩銀子過來,好給四妹添補在金珠細軟里頭。」
顧金琥不知所以自然不知道,可顧金蘭一听這話就知道肯定是錢家要自家出副厚妝奩的事兒發了。
連聲問道︰「那三丫頭和錢家的親事呢?」
顧金琥就搔了搔頭,垂著腦袋一副有氣不知往哪出的模樣,「別提了,娘在家哭鬧了兩天,把女乃女乃都驚動了。三妹也一連兩天不吃不喝的,被女乃女乃教訓了一頓後,更是白天黑夜的哭……爹爹氣的一連兩晚都不曾睡覺了。」
陶氏原本還存了些好聲好氣討好顧三小的心思,可一听顧錦鯉的嫁妝竟只和金魚兒一般多,哪里還顧得上旁的,當即就拍著大腿大哭了起來。
顧錦鯉也傻了,她原本想的好好的,雖說錢家話里話外的都是鎮上孫大財主家肯出二百兩的陪嫁,可自家也未必就拿不出這筆銀子的。
畢竟當初顧金桂成親的時候,家里頭就出了三十六兩銀子的陪嫁的。這會子四年多過去了,怎麼著也應該翻上一番了吧!
這幾年年景好,家里頭這點子銀子總是有的。
再還有顧金彪呢,總說他在鋪子里多出息,已是升了二賬房了,支個四五十兩的也不算什麼。更有顧金蘭那,趙雲松任了斗級,一年到頭指頭縫里漏出來的就不知多少了,拿個五六十兩的也不成問題。再不夠,賣掉兩畝田也就有了。
卻沒想到顧金蘭竟一毛不拔半分銀子都不肯出,自己再是一顆真心都捂她不熱。而更沒想到是,爹爹竟拿她和金魚兒那個瘋丫頭一樣對待,難道她就值六十兩銀子嗎?
又是絕食又是抹眼淚的,鬧得杜氏挺了個大肚子還要進進出出的服侍她勸慰她。
蔣氏卻是樂的沒邊了,一面進進出出的照看杜氏,一面拿話刺著顧錦鯉,就差把「你以為你值二百兩」的話兒砸她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