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外,有期和溯沚早已在那等著了,看來他們對這泰山妖物之事還是很上心的。『言*情*首*見子湄急匆匆地跑來,溯沚跳過去便將她拉住︰「師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剛才那聲慘叫……?」
有期看了看這周圍的環境,只能在月光下勉強辨清。他說道︰「那叫聲是從西邊來的。本來這街上還有夜市,因為最近晚間有妖物出沒,已經關了許久。」
溯沚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嗯,一定有妖怪傷人了,而且剛才我還听到妖怪在吹笛子呢,不過蠻好听的。」
不過那笛聲听上去好幽怨,很讓人難過……
子湄笑了笑,臉色有些不自然︰「哦,是嗎,看來這妖也是通情達理之人……」她下意識地將手中篪笛背到身後。
「噢,對了,我剛才見一抹黑影跳到泰山上去了,還有許多白色的光從西北方向飛來,應該是那個劍仙召集他的師弟一起來除妖了吧?」她說道,「我們……要不要去看看?有期哥哥,你怕不怕妖怪?」
「不怕。過去我雖然不曾潛心修煉,但也曾隨師兄弟一起下山除妖。」
子湄笑道︰「那我們還是去看看吧,萬一出事,我們也好幫助一下那位劍仙。」
……
晚間的泰山果然是極其陰暗的,一叢叢灌木樹林相互遮擋,連一點月光也透不進來。有期走在最前面,舉著一盞油燈帶路。
溯沚幾次想代他走在前面,都被他婉言謝絕。
「溯沚姑娘你畢竟是姑娘家,我身為堂堂七尺男兒,怎麼能讓姑娘走險?」
話是這麼說沒錯,他文文弱弱的樣子,連只兔子都不一定抓得住,上次踫到女鬼還是劍仙相救,有期哥哥他……真的能和妖怪相持麼?
要她看,有期哥哥去讀書還差不多,抓妖的事……他能行麼。
「隨便你啦,我又不是想保護你,就是覺得你在前面走很礙眼。」她沒耐心地說道。
很……很礙眼?他並不覺得自己胖啊……
看著他這幽怨小媳婦一樣的臉,連一路最為安靜的子湄也不禁掩面而笑︰「好了,還是快些走吧。」
有多久沒有這樣談笑過了呢,兩千年,整整兩千年。
前面這對男女,說話你一句我一句,好像如果不制止,就能一直說下去似的。這樣的快,好像她從來沒有感受到過。
即便是師父在的時候,師父也只是「勉為其難」地應她幾句罷了。
日後能這樣默默地看著,跟著,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至于師父,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白天在時,我就想好好詠嘆一下泰山風光,現在這里如此黑燈瞎火……還何來興致。」
「有期哥哥,你還是省點力氣走路吧,油燈拿好,看路!反正你念的也是酸溜溜的句子,就和酸溜溜的書一樣。」
「溯沚姑娘,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請不要這樣褻瀆……」
「那書能當飯吃嗎?你吃一本給我看!」
兩人的且走且談,好不歡快。
「嗯?」
她像是听到了什麼風吹草動,停了下來。
「師姐,怎麼,是不是現妖怪了?」
「……我看到那邊好像有位修仙弟子受傷,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
甩下這話,她斂起裙裳,便小跑到樹叢中去,輾轉幾步就不見人影,歸于漆黑。
溯沚雖覺得奇怪,還是拉了拉前面人的袖︰「有期哥哥,我們走慢點。」
……
這樹叢真是密集,每走一步都要模清楚前面是否有樹木。子湄就這樣在樹林里跌跌撞撞地走著。
沒有油燈,看不清路,更何況這里根本沒有路。她听得見自己衣角被劃破的聲音,卻也止不住地向前走去。
很久以前,她也曾這樣渾渾噩噩地在黑暗中尋覓,也是在這座山上尋覓。那次師父突然消失了好久,她找遍了泰山每一個角落,都找不到。
也曾這麼無助過,只是至少那之後,師父還是回來了……
她最後模清一片光輝,卻不是月光——
那光輝,是從前面一個小瓷瓶里放出的。她見那邊有人,側身便躲到樹後去。
那是個青衣男子,長散下,卻看不清他的面容。手中聚集的靈力散著青色微光,緩緩注入他面前的女子體內。
而他面前,是一位昏迷不醒的黃裳姑娘,在瓷瓶出的光輝下,臉色白得煞人。
收起靈力,他拾起地上的小瓷瓶,打開瓶塞,一縷又一縷的幽藍色雲霧從中飄出,似乎這些雲霧試圖逃跑,卻被他一手掐在手心中,再無反抗之力。
他把這些幽藍色雲霧掐在手中,另一手揮袖間畫出一個水鏡結界,那結界光華流轉,卻又時而顯得陰暗無比。
他就此走了進去。
子湄在旁邊,早已看得呆了——那幽藍色的雲霧,剛才出了淒愴的哀嚎,那是不清楚的求救聲!
——那是許許多多人的精氣!
她沉下心頭的懼意,趁那水鏡雖在縮小,卻還未消失,牟足了勁,一頭扎了進去。
……
水鏡里,果然如她所想,是另一個世界。腳下是延綿山野的蒲公英,微風一吹,便一起飛到天邊去。青山綠水,好不安寧。
在不遠處,背著風兒駐足的,正是剛才在外面躺著的黃裳女子,微風襲來,蒲公英把她的笑意襯得如花。
而她面前的那青衣男子,手中的哪是什麼魂魄,而是一串帶著藍色幽光的手鏈。
他的話,極其溫和︰「小澤,它能保你魂魄不散,記得每天都戴上。」
小澤乖乖地接過手鏈,先是把自己手上原來那串已經黯淡的手鏈取下,再熟練地把新的這串戴在手上。
「余涯,這是什麼手鏈,我戴了好幾年,你從未告訴過我……」
「……這是我在仙山上求的護魂珠穿成的,只是每個月都要換。」余涯說話間有些躲閃,「你是不是嫌煩……沒事,明天我修為圓滿,就為你重組魂魄,那樣你就能變回人了。」
「真是麻煩仙人,還要每個月為我耗損仙力……下次我們一起去謝謝他。」
「……好。」
小澤苦澀地笑著,伸出手去,她的手卻穿透了他的身體,根本就觸模不到。
「變回人的話,我就能踫到你了。」
他也笑道︰「明天,等你變回人,我就娶你。我們永遠生活在這,不要去理那些凡俗之事,好不好?」
「我現在就想踫到你……做鬼,我到處都覺得好冷。」
他略有皺眉,面前這個柔弱的女子,他原意花一生去保護。
他也試圖將她擁入懷中,手劃過去,也穿透了她的身體。他便向前一步,即便踫不到,也將她攬在懷里……
「你的懷里好溫暖,不冷了……」她咧嘴一笑。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草動的聲音,余涯驚覺,對她的柔情剎那間便不見,轉過頭來,取而代之的是凌冽的殺意。
他一眼便看見,那個在蒲公英花叢中不和諧的紅色身影。
小澤道︰「余涯,這麼久,還沒有外人來過這里呢。」
余涯沒有理會她,直接向子湄問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