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長廊的空寂,比有鬼魂游蕩更是怕。『言*情*首*一步一步地前行,踩在玉石上,踏出沉悶的雜響。
長廊中沒有陰風,沒有厲鬼,只有左右的鮫人燭仍在燃著。有期每走幾步都忍不住想要回望,回頭卻見不到其他人,也听不到任何其他人或鬼的聲音。
沿著這條路走去,兩側的鮫人燭反而愈來愈少,本是一丈一支,漸漸地就隔得遠了,光線也開始黯然,本如同白晝的長廊,愈來愈像黃昏時分般殘光搖曳。
最終,他走進了一片漆黑。
這時他覺著此路不對,方要返回,後面居然也是漆黑——他如同被扔進了一個黑窟里一般!
莫說左右的鮫人燭,就連左右的牆壁,他也模不到了。像是一片異常廣闊的天地,也是無知無覺的天地。
「有期哥哥。」
他覺肩膀被什麼人一拍,听到這個稱呼,他忙回過身去。
身後,是正如初見時的溯沚,青碧色的褙子,令她如同被荷塘清水洗濯過的荷花。她淺淺一笑,背著手,似乎在藏著什麼一樣。
「溯沚姑娘,你到哪去了,讓我好找。」有期也帶起笑意。
溯沚微微搖頭,衣袂飛飄如帶仙氣︰「有期哥哥,我要走了。」
「走?你去哪里?要找你師父的話,我陪你——」
有期伸出手去,想拉住她的手,卻不想只是抓了個空,帶起一點螢光,直接從她的手臂上穿了過去。
他驚訝地縮回手,但面前,的確是溯沚姑娘!
溯沚飄飄而起,恍若一位虛無縹緲的仙女,伸過手來,她卻踫得到他,雙手溫柔地撫著他的雙頰,如同輕霧。
「有期哥哥,我的陽壽要盡了。我死後會化作荒魂消散,再也入不了輪回……」她眼中似有什麼明亮的東西,「我想要有期哥哥好好活下去,替我找到師父,也讓師父好好活下去。」
「你說什麼話,我今天才說過,不要妄言生死!」他又試圖去抓住她,真的什麼都抓不到,就連一點點形影也踫不到。
像是一團輕霧,在他面前形成了溯沚的人影。但……那的確就是溯沚。
溯沚身形輕輕往前一送,引頸探過來,一抹帶著的暖意覆上面前人的額上,停留片刻,只一瞬便月兌開了去。
他愣愣地回味著剛才那點暖意,望見面前人的嫣然一笑。
她的身形忽然不斷化作流螢,只是在一瞬間便消散,再無蹤跡。
「溯沚?!」
他還想去踫到她,卻只能觸踫到那些小小的流螢,最終,連那流螢也吝嗇施與,在他指尖上,光輝逐漸減弱,湮滅……
溯沚姑娘……就這樣消失了嗎?
他木然地佇在原地,黑暗中竟然看得清自己的手,手上一片空,沒有流螢,更沒有留下她……
原來世上只剩下他的感覺就是如此,無欲無求,無邊無際。
「哎喲!」
忽覺腦後狠狠挨了一記,他吃痛得蹲來,眼前愈加漆黑,不過只是一小會,眼前就清晰起來。
這還是那條陵墓中的長廊,兩旁的鮫人燭還在燃燒,根本沒有減少或是消失的意思。和原先一樣,燈火通明。
「有期哥哥,你那個……痛不痛啊?」
他咬著牙模著後腦勺回頭一看,是溯沚俯子望著他,一臉愧疚,手里還沒有散去她那些薄弱但還是有一點攻擊性的靈力。
他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站起來,勉強扶著旁邊的玉石壁︰「沒事……一會就好了。」
哪里能不痛,但他只是不願說出。
溯沚攬著袖,兀自想了一會︰「怎麼會不痛,我是用最大的靈力打你的。」
「真的……不痛。」他嘴抽了抽,展露一個微笑,手還撫著腦後。
「哦,不痛就好。」她這才也笑起來,臉色未月兌稚氣,愛至極,「有期哥哥,你剛才在喊我,我就在你背後,你干嘛不理我?」
有期露出常有的那種無辜神情︰「我剛才好像是掉進一個黑暗的地方,見到了……你。」
誰知她竟然叉起腰,一副氣呼呼的模樣︰「什麼見到我,剛才你前面有個紅衣厲鬼,把你迷得團團轉,差點就給她吃了!」
「紅衣厲鬼?」
溯沚抬手一指前方某個角落,有些顫抖︰「你……你自己看。」
循著她所指看去,那角落里居然堆了森森白骨,上面還有幾絲干枯的血跡,一個只剩一半的顱骨上所染的大片血色,雖然陳舊卻也觸目驚心。而那一堆白骨之下,也是深紅!
「這……」他只覺心驚肉跳,又習慣地模了模腦後的頭,「幸好、幸好……溯沚姑娘,看到其他人了嗎?」
溯沚搖了搖頭︰「沒有,我一個人,大家都不知道哪去了。」
奇怪……為何溯沚姑娘沒有被厲鬼所糾纏?方才看那紅衣厲鬼均是鮫人,莫非是因為溯沚姑娘身為鮫人,才逃過一劫……瑤姬冢內又為何有這麼多鮫人厲鬼呢?
驀地想到了什麼,有期一驚︰「其他人莫非也被這紅衣厲鬼纏住……真是危險!」
「什麼?那個鬼還會纏其他人?我們快去找他們啊!」
兩人不由分說,直接往這長廊深處繼續跑去。
所有地方都近乎是同一個模樣,鮫人燭、玉石鋪地,跑了不是很久,又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那是黑霧蒙蒙的鬼氣!
而鬼氣之中,似乎有一高一矮兩個人影。
有期還來不及沖入救人,不知里面什麼力量將那鬼氣濃霧蕩開消散,又听一聲淒厲的慘叫,那邊糾纏的紅衣厲鬼就此被打了出來,落在地上,化成空虛。
但那黑氣並未就此消散,只是稀薄了許多,卻仍有黑氣繚繞在那持劍人的周圍——那不是鬼氣,是魔氣!
長劍插地,軒明緩慢地蹲下來,一手捂著脹痛欲裂的頭,卻又強忍著沒有喊出半句;他本是抓著劍柄,不知何時手已移到劍鋒狠力抓住,鮮血從指縫中流出!
「軒明師兄,你不要這樣……」璧帷跪在他身邊,不顧自己淚下,想抽出那把長劍。
軒明眼中閃過一絲狠辣,揮袖間將她一掌打了出去!
璧帷被這一掌打得匍匐在地,嘴角溢出一大口鮮血,烏溜溜的眼卻仍定在他身上,想要喊,也只剩下沉啞的低喘。
「冰塊臉,你……你快醒醒!」溯沚氣得跺腳。
也不知是不是應著這聲呼喊,軒明本抽搐的全身忽然靜了下來。
他若無其事站起,不屑地看了一眼長劍,緩緩轉過身來。
一陣陰風,將他松散遮面的頭撩起,看得清他嗜血煞紅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