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環被十分鄭重地遞到她面前，令她本迷惘的眼神終于又有了神采。
望羲的笑容總有幾分溫暖的陽光意味，不同于她所見過的所有男子。就像天上的太陽一樣，總能在失落的時候很快給人以暖意，讓人禁不住和他一起從陰霾中走出。
「你用吧，這東西我暫時也用不著，偃甲都還沒修好。」他稍加肯定地點了點頭。
溯沚怯怯地將大禹環接過，又多看了他一眼，才將這指環戴在自己手上。指環放出淡淡的微光，細微卻隱含強盛的靈力綻放而出。
「現在你只要把你自己的靈力注入這個珍珠佩里，就能看看他和你師父有什麼關系了。」
她「哦」了一聲，指尖旋出一小股白色靈力，變作細流打入另一手的珍珠佩中。
珍珠佩放出尤為強烈的白光，如同日照一般刺眼，令她不得不很快收了靈力以袖掩目。等感覺這白光有所收斂，她再去看時，珍珠佩的上空已經回轉著那些白色靈力，像一處水鏡漩渦，正愈來愈清晰——
……
她認得，那是一幅畫面，後面是泰山上才有的奇景。鐘神靈秀，陰陽割曉。
難道師父現在在泰山嗎？
不對，這不是現在的泰山。她去過泰山，那里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建築——在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平台上，左右共四根白玉柱泛著仙神清氣，白玉柱上是玄鳥鳳凰的銘刻，如同將要沖破天際而去一般。
周圍雲海流轉，時聚時散，如同水墨風光。
平台的中央，正是一位身披玄衣的男子。他頭松散地系著，席地而坐，手撫紅木古琴。
那男子是她著實沒有見過的，也不是師父，卻也有幾分熟悉。隔了這樣亙古的畫面，看到那男子的面容，也令她暗暗吃驚。
這男子的臉翩若驚鴻，又散著一股隨和平靜之氣，她一時竟找不出該怎樣形容才好。
古琴聲洗練，他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行雲流水，一股清風來，琴聲隨風蕩開，蕩入溯沚的心里。
這首曲子，她再熟悉不過，是《鳳靈長離》。
難道這男子，就是過去的鳳靈，現在的鳳魔？記得曾經見過，只是沒有見到正面罷了。
琴聲漸停，一曲終了，鳳靈輕嘆一聲，起了身，轉身望向身後的一件東西。
那件東西，方才溯沚也沒注意到。那是一塊有半個人高的玉石，晶瑩剔透，帶著五彩光輝，分明是通靈至極。
鳳靈撫模這玉石的表面︰「雖感天帝看重我，送來此玉，這樣通靈的玉石，我倒不太舍得用來做琴上的雕紋……而且用如此大的玉石，卻也著實有些浪費。」
「不要把我用來做雕紋，那樣會痛死的！」
那玉石居然說人話了！真的沒听錯吧？而且這個聲音……雖然澀了點，怎麼也有些熟悉？
鳳靈也頓了一瞬，笑了笑，一指點了點這玉石︰「竟然如此通靈，听我一曲，就開口成言了？」
玉石散出幾分微光︰「你是鳳靈神祗，你的琴聲有神力，我當然會說話。」
「看來之前我與天帝在這的對話，你都听進去了，連我的神位都知道。」鳳靈饒有興趣地敲了敲它。這實在是一塊挺有意思的玉石。
「那是當然！」玉石說話總帶著傲氣，「我還知道這里是鳳凰台；而且天帝把人界商湯一族寄于你門下，建立國家，號為‘商’，所以你是人界的人最受人尊崇的神靈；還有，你的琴聲受很多神的喜愛，我也很喜愛——所以能不能不要把我做成你琴上的雕紋？」
話中有幾分懇求和哭腔……玉石也會哭嗎？
鳳靈听罷，忍不住笑了︰「你啊，巧嘴滑舌。既然你不想，那我也不傷你就是。」
玉石像松了口氣一般︰「多謝鳳靈大人！鳳靈大人與天同壽長無疆！」
「謝倒不必，我不願去管那些俗事，也用不著長無疆。」鳳靈將琴帶到這邊來，再次坐下，倚靠在玉石邊，手指撫模著琴弦，「你雖說得沒錯，不過有一點卻不太好。將商寄于我名下，只是一個名頭而已，我不喜人界之事，不會去護那什麼商，也無意于天帝對人界的覬覦。他愛怎樣，就怎樣吧。」
「不想管就不管，你還是彈琴比較好。」玉石也對他這話加以肯定，十分地肯定。
鳳靈懶懶地靠著玉石，和煦的陽光落在他身上，鳳凰的靈影若隱若現。
他再次伸手撫模琴弦，聲音柔和︰「你還想听嗎？像你這樣的靈玉，我從未見過。說不定多听上幾次，便能化作人形。」
玉石一听，聲音歡快了許多︰「真的？那你快彈，我要听！」
鳳靈坐直身子，琴橫在他的裳上，手再一次在琴上開始撥弄。輕攏慢捻，又是一首信手奏出的新曲，跳月兌了所有的格律。
這曲比方才歡快了很多，竟然像慶賀故人的久別重逢。
曲終之時，鳳靈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山澗。
那是一泓溪水，從泰山的西面流下，不向東繞，反直向西去。或許並不洶涌澎湃，只是小小的溪水，它卻有這樣的膽量，去挑戰愈來愈高的山巒。
他嘆了一聲︰「東流逝水何以道，源溯回流問以天。」
「鳳靈大人，這話什麼意思？」
鳳靈回頭，朝玉石笑了笑︰「並無什麼意思。對了，你有名字？」
玉石的光澤黯淡了一會，才又繼續散出。
「沒有……」鳳靈又輕輕敲了一敲，「我給你取個名字如何？我平日無人相伴，等你化為人形，願入我門下？」
玉石的光澤又明亮了一些︰「有什麼好處？」
「嗯……若只是听琴，你最多化作擁有魂魄的玉靈，數百年陽壽而已，難以成仙。如果入我門下，我便教你修仙之道，陽壽千年萬年，是願意？」
「以成仙？」玉石聲音中盡是向往，「就是鳳靈大人你這樣的嗎？」
鳳靈微微搖頭︰「我是神，並非仙，陽壽會更長，或許有百萬年之久。不過你若成仙，願意的話，也繼續修煉成神。」
「好，我听你的，你給我取名字，我想修仙！」
玉石稚氣卻又堅定的聲音，總是令鳳靈有些忍俊不禁。
「那……你便叫‘東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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