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中樓,雅間。
蘇洛九神色寡淡地坐在藤椅上閉目養神,蘇彩兒等人坐在旁邊,千柘和他的同門師妹趙茹曦坐在另一邊,方才他們都以為墨王妃是在看千柘,等看清落水的人是安榮郡主後,才知道他們的猜測都是錯的,如今墨王妃為安榮郡主落水一事明顯是生氣了,一時間竟沒人敢開口,因此房間里很安靜。
「太子,皇上召見您。」墨之尋的侍從突然從外面走進來。
墨之尋放在桌子上的手頓了一頓,看了蘇洛九一眼,「本宮先告辭了,還請皇嬸代本宮向小川問候一聲。」
「嗯。」蘇洛九淡淡應了一聲,也沒睜開眼的意思。
墨之尋看她敷衍的態度,心生不悅,蹙了蹙眉,再看了蘇彩兒一眼,帶著侍從轉身離去。
其他人也不想趟這趟渾水,見墨之尋帶頭離開了,紛紛找了些借口請辭,蘇彩兒原本邀蘇洛九來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讓她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幸福,結果踫上了安榮郡主落水的事情,她的目的看來是沒法達成了,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正巧柳青雪眼神示意她離去,她也就半推半就地向蘇洛九道了別。
柳青雪是舍不得離開墨之年的,但也很理智的不想摻和安榮郡主和千柘的事情,因此最後戀戀不舍地看了墨之年一眼,才帶著蘇彩兒離去。
墨之年一路上被柳青雪含情脈脈的眼神看得都快吐了,她這一走他是整個人都活了過來,連笑容都真實了很多,他覺得自己這個好友做的有些不稱職,千柘來京數日他不曾知曉就算了,他居然還是打算來迎娶安榮郡主的,天知道能跟皇叔稱兄道弟的人對待情敵能是個什麼態度。
蘇洛九眼皮子掀開一條縫,嫌棄地看了墨之年一眼,轉眼看向一旁不慌不亂地坐著的千柘,倒是有些贊賞他的氣度,再看向他身邊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倨傲的趙茹曦,眼神微冷,而後又緩緩闔上。
千柘察覺到蘇洛九的目光,回以她一笑,卻見她已經閉上了眼,微微挑眉,眼里多了絲打量,收到好友警告的眼神後,才收回了目光。
門口突然傳來屏風移動發出的細碎聲,換下了濕衣服的左小川由枕濃帶著進了雅間,環視一周後目光落在了蘇洛九身上,低低喚了聲,「阿九姐姐。」
「不許再有下次。」蘇洛九睜開眼淡淡地看著左小川,不急不緩的語調里藏著些許不悅,方才她看的人不是什麼千柘,而是千柘身邊的左小川,那時她就猜測千柘就是小川傳聞中的那個未婚夫,之後被墨之尋打斷她也就一會兒注意力不放在那丫頭身上,結果她就掉到水里了,憑著這丫頭的本事,八成也是故意為之,她的認知中,損人可以,但絕對不能以傷害自己為代價,她把小川當成妹妹,那這一條也該給她灌輸一些才對。
左小川看得出蘇洛九不高興了,哪里敢有半句不同意的話,當下乖乖地點了頭。
「郡主身體可有什麼大礙?」千柘上下看了左小川一會兒見她面色有點白,擔憂之情溢于言表,尋常人都看得出他對左小川是有些在乎的。
左小川回以疏離一笑,「無礙,讓千公子費心了。」
「墨王妃,郡主落水一事是在下的疏忽,在下願負全責。」千柘點了點頭終于露出了笑容,突然起身朝蘇洛九抱拳請罪,安榮郡主落水,最生氣的是墨王妃,他看得出兩人交情匪淺,因此才向她請罪,他本性剛正,此事他有責任,就一定會負責任。
「阿九,我想這件事里面定有什麼誤會,還……」墨之年深知蘇洛九對待外人一向不留情面,有點擔心她會遷怒千柘,立刻開口求情。
「你多說一個字他少一塊肉。」蘇洛九一記冷眼瞪過去,直接上墨之年閉了嘴。
「喂,你不過是一個王妃,憑什麼對堂堂皇子大呼小叫?」趙茹曦不滿地說道,眼里對蘇洛九的輕蔑顯而易見,在她看來蘇洛九不過是個相府從小就放棄了的女子,嫁入墨王府也不代表她就是野雞變鳳凰,就這樣一種人,憑什麼對四皇子如此口氣說話,更憑什麼威脅千柘哥哥的安危。
「放肆!」千柘突然沉下臉,低聲呵斥道。
「千柘哥哥……」趙茹曦第一次被千柘如此嚴厲的呵斥,委屈地眼楮都紅了,不甘地看了蘇洛九一眼,不但不道歉,反而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攝政王妃品階高于所有命婦妃嬪,僅次于皇後,趙姑娘說這話的時候還請掂量著點。」左小川不允許任何人欺負蘇洛九,總是單純的小臉也難得冷了下來,稍顯稚女敕的樣貌倒是有幾分威嚴在其中。
趙茹曦知道千柘這一次來京城是打算來迎娶指月復為婚的左小川的,心中對她的嫉恨這一路上從未消退過,被最恨的人訓斥,自幼好面子的她一張臉氣的通紅,連左小川的話都沒听清,嬌蠻地哼了一聲。
「跪下道歉。」千柘已經徹底冷下了臉,沉聲威嚴的說道。
「我……」趙茹曦紅著眼還想說什麼,一道幽幽的女聲緩緩響起打斷她。
「趙一煌就是這麼教女兒的嗎,目無尊卑,不知輕重,知道的還當只是他沒教好女兒使得性子驕縱,不知道的,還當他趙一煌也是這麼種人。」蘇洛九似笑非笑地看著趙茹曦,「你爹見到本王妃都要跪下行禮,你倒是好膽色,果真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不得不說護龍衛的消息網的強大了,這趙茹曦一出現,龍一就能把她的老底給抖落了個干干淨淨,有消息,好辦事。
千柘眸光微微一動,暗驚蘇洛九竟能一語道破師妹隱秘的身份,但墨之年暗中對他搖了搖頭,他也無法再開口求情,只能靜觀其變。
趙茹曦震驚的呆在原地,不可思議地看著蘇洛九,「你、你怎麼知道……」到這一刻,她才突然驚醒自己得罪的是怎樣一個人,心中不由對自己之前的行為感到後悔,但一想到她爹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想來一個王妃是不敢輕易動她的,思及此,心中的不安感又退下去幾分。
「千柘盟主,你帶著你師妹此次上京,趙大人可曾知曉?」蘇洛九淡笑著看著心事都寫在臉上的趙茹曦,突然問千柘。
「不知道。」千柘不知道蘇洛九此問為何,但也照實說道,這一次師妹是偷偷跟來京城的,為了玩的盡興,她不準自己提前跟她父親打招呼,因此趙一煌是不知道師妹上京了的。
「如此甚好。」蘇洛九滿意地點了點頭,起身走到趙茹曦身前,居高臨下地睨著她,伸手輕挑地勾起她的下巴,露出一抹壞笑,「瞧著這如花似玉的小臉,可惜攤上個不討喜的爹呀。」
趙茹曦被她看得毛骨悚然,身子一顫就想避開她的手,結果後頸突然傳來一陣鈍痛,整個人陷入了黑暗。
「墨王妃這是何意?」千柘被蘇洛九突然打暈趙茹曦的行為弄得一怔,下意識想去接住趙茹曦,一道風刃突然朝自己襲來,他一時躲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趙茹曦滑倒在地,畢竟師出同門,他雖受不了這個師妹的任性,但出了事他還是要偏向師們這邊的。
「龍一,帶趙姑娘回王府做客。」蘇洛九抬了抬手下令,而後涼涼地看向千柘,「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推小川下水的,你要護著同門我可以理解,但真不巧她爹把本王妃給得罪狠了,新仇舊恨一起,沒理由放了她。」看得出趙茹曦喜歡千柘而千柘似乎對小川有好感,方才她雖被墨之尋轉移了注意力,但小川落水之時畫舫上卻出現了她的身影,加上她也有害人的動機,這就實在讓人想否認都不行了。
「千公子,你是斗不過阿九姐姐的,今日不如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左小川其實覺得千柘這個人還不錯,若真因壞了阿九姐姐的好事而被怎麼樣了,她還有些惋惜。
「你們!」千柘氣笑了,他的師妹在眼前被抓,卻教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是什麼道理,趙茹曦對安榮郡主做的手腳他是知道的,但師妹犯錯自有他這個做師兄的處罰,斷然沒有交給旁人的道理。
「反正你不是也煩你那小師妹的糾纏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墨之年不知道趙一煌怎麼得罪蘇洛九了,不過現在這種情況看來,千柘要再想護著趙茹曦,只能是與阿九為敵了,他難不難做不是重點,重點是千柘根本斗不過阿九啊,可千柘的性子剛烈,恐怕不是這麼容易妥協的。
「之年,我明白你的立場,但我也有我的立場。」墨之年果然搖頭,不贊同地看著蘇洛九,「還請王妃大人大量放了趙茹曦。」
蘇洛九暗罵了句迂腐理都懶得理他直接轉身要走,身後突然傳來遒勁的掌風,她微微挑眉,將手背于身後生生接下這一掌,回身以指作劍回擊千柘,千柘畢竟是武林盟主,功夫之高在同輩中也難遇敵手,雖驚訝于蘇洛九的武功之高,但還是很快穩住心神專心打斗,他們既然不願意放人,那他只得親自搶人了,可一抬頭便看到那個叫做龍一的侍衛已經拎著趙茹曦走出了雅間,當下內力又提升了兩成。
墨之年為難地站在旁邊,一邊是摯友一邊也是好友,幫哪邊都說不過去啊。
蘇洛九知道墨之年在乎這個朋友,也沒下重手,但千柘纏得太緊讓她心生煩躁,美眸一眯冰冷的內力灌注在指尖,五指成爪直接拍向千柘左肩,千柘閃躲雖快,但仍舊被擦傷了左肩,冰冷刺骨的疼痛感讓他暗自心驚,蘇洛九懶得再跟他糾纏下去,一擊不中後直接施展了七成實力一張拍向千柘後腦欲將他打暈,但在墨之年那個角度看卻像是蘇洛九要擊碎千柘的天靈蓋,心下一驚閃身而去擋下了蘇洛九那一招站在千柘身前,「阿九夠了,你先去處置趙茹曦,千柘交給我。」
「這麼護著他,在一起得了。」蘇洛九嫌棄地看他一眼,掌心的內力散去,吐了個槽帶著枕濃就往外走,能站出來非拖到現在,墨之年那廝到底知不知道打架是一件多累的事情?
「之年,我說過……」千柘按住左肩欲再上前。
墨之年失了耐心,直接在千柘左肩重重地拍了一下,疼得他全身一僵才沒好氣地吼回去,「你夠了啊,要真想我幫你收尸就繼續吧,榆木腦子真不知道是怎麼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的。」千柘性子剛烈正義的確適合盟主之位,可這人怎麼這麼多年來依舊如此不知變通?
千柘眉頭一皺,開始反駁……
蘇洛九听著兩人的對話,出門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墨之年這個人實在算不得正派,真不知道怎麼跟千柘這種正直的人交好的。
……
龍一先帶著趙茹曦回了墨王府,蘇洛九則帶著左小川和枕濃在僻靜點的小街道散步,慢慢步行回府。
「小川,為什麼故意讓趙茹曦推你下水?」蘇洛九微微眯眼斜睨了左小川一眼。
「阿九姐姐,雖然千公子人很好,但我不想嫁給他。」左小川苦惱地說道。
蘇洛九挑眉,「所以呢?」跳水玩?
「我想借著趙茹曦對我的嫉恨,等她把我推下水後,我再裝個重病,跟父王母妃訴訴苦說千公子保護不了我,不適合我,看看能不能推掉這門婚事。」左小川扣了扣手指,有點不自在地說道,這種事情她之前想都沒想過,突然說出來真的覺得有點尷尬。
蘇洛九哭笑不得,恨不能把她的腦瓜子撬開看看里頭裝的都是些什麼,彈了她腦門一下,道,「你的婚事交由慕容熵處理便是,你該干什麼干什麼,別再胡來了。」
左小川聞言,悶悶地低下頭,「師父知道我父王要我跟千公子游湖,什麼話都沒有說。」師父明明都說喜歡她了,為什麼對于她的婚事沒有最開始知道時候的反對呢?
「什麼話都沒說……」蘇洛九驚奇地眨眨眼,突然意味不明地勾起一抹痞痞的笑容,「慕容熵不可能沒反應,既然他什麼都沒說,那他一定是去干了什麼。」
「干了什麼?」左小川呆呆地問道。
蘇洛九神秘一笑,「也許我們該去德王府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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