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延汐帶了詩婉詩雅兩位公主回宮,西野太子明佩卻沒有立即跟隨,雲楚寺大殿前,燦燦陽光下,花紅草綠,小沙彌目不斜視來來往往。
明佩抿唇,看著眼前平靜祥和的一切,心里莫名地厭惡,才短短三四日,那晨鐘暮鼓入耳便如烏鴉聒噪一般刺耳。
明佩伸手使勁兒掏了掏耳朵,喃喃道︰「一個一個老和尚比朝堂上老不死的們還討厭!嘰里呱啦說個沒完!」
暗影里,明佩的隱衛唇角抽了抽。
又一個小沙彌靜靜走過,正好听到他煩躁的抱怨聲,好奇而又不滿地扭頭望了他一眼。明佩濃眉單挑,邪笑一下,從懷中掏出了一包藥粉遞到了身後。
隱衛連眉梢都開始抽搐了,這個藥,真的要給小和尚用嗎?
隱衛還未接過,便覺身邊一道勁風襲來,是個武功更高的隱衛。
「太子真是太大方了,這麼好的藥也舍得給小和尚用?不如,就賞了本世子吧。」
玉澤銘從自己隱衛手中接過那藥包,笑呵呵地在手心里掂了掂。
明佩一看原來是他搶了自己的藥,著惱的臉色立即恢復笑意,哥倆好地拍了拍他肩膀︰「世子喜歡的話,本太子還有不少哦,都給了你也無妨。」
「那就先謝過太子了。」玉澤銘雙手交疊,故意學了那酸秀才膜拜的模樣鞠了一躬,躬身下去的同時靠近了一些,低聲提醒道,「給詩婉用過的藥,我可不敢要哦。」
明佩鳳眸微眯,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打了個放心的手勢,指了指他手里搶過去的那個藥包,道︰「最後一個。」
明佩瞳仁閃了閃,將藥包給了隱衛,隱衛會意,黑影閃到魚塘邊將藥銷毀了。
明佩看著眼前這個謹慎如蛇的男子,呵呵一笑︰「本太子還真是慶幸,不是你這銘世子的敵人,否則的話……」
這話說的三分真三分假,真,是他知道這個看似整日飲酒作樂實則毒似蛇蠍的人的手段,竟然連自己的堂妹都可以害。假,卻是因為那句話,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現在二人合作,誰知到將來會不會成為敵人。他明佩再貪戀美色也不是傻子,沒點本事的人哪能坐得穩太子之位?
玉澤銘也不傻,自然听出了他的話中話,神色恭謹,眸子卻在低頭瞬間快速閃爍著︰「佩太子多慮了,只要助我成就大業,我保證,定會大禮相贈。」
明佩眼神也閃了閃,忽而大聲笑,連說三個「好」字。
正在這時,他余光一掃,大殿轉角處一抹絳紫色悠然靠近,明佩大笑著續道︰「銘世子可得信守承諾,那幾個絕色美人一定得給本太子留好咯。」
玉澤銘會意,身形微晃,雙腿軟軟顫了一下,狀似醉酒模樣,呵呵笑著痛快應了。
月初晴跟隨在玉玨身後緩緩繞過大殿,看著他修長手指在那火紅絨球的身上溫柔撫模著,小嘴一嘟,偷偷嘟囔了一句什麼。
「龍兒委屈你了,等回到王府,就給你準備愛吃的豬尾,好不好?」玉玨溫柔低頭,溫柔撫模,溫柔安慰。
月初晴跟在他後邊,火更大,那豬尾是她愛吃好不好,這絨球小狗只要有肉就行,它才分不出什麼豬尾羊尾的!
玉玨再次低頭,看著懷中絨球听到豬尾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眉頭不自覺皺了一下︰「怎麼,不愛吃豬尾了?」
絨球小龍女繼續假寐,沒反應。
身後月初晴暗暗點頭,好笑。
暮風暮雨兩兄弟面面相覷。
一聲大笑傳來,月初晴循聲抬頭,目光敏銳地看到了玉澤銘身子忽的一軟,晃了晃。
月初晴秋水翦瞳微微一顫,她不認為自己方才是眼花,那雙腿剛剛明明是筆直站著的,甚至站姿之挺拔不亞于站軍姿。
她悄悄睨了一眼身前的玉玨,她看清楚了,這貨定然也看到了。出乎意料的是,這廝居然還在低頭撫模著那紅毛狗光滑的毛發,燦燦陽光下,那紅毛亮光閃閃,果然如火如荼。
月初晴暗暗搖頭,玩物喪志,果然不虛。
「靖王爺。」明佩笑著,一雙邪魅而不規矩的眼楮卻越過玉玨看向了身後跟隨著的月初晴,只見她嬌柔諾諾,薄施粉黛,身著素色長裙,微微垂首,擋住了一半容顏,頭挽發髻,只用一根玉釵別住發絲,再無半分裝飾。
月初晴輕輕垂首,依舊能感覺到頭頂上射來的兩道目光,不,確切說應該是四道。玉澤銘那家伙仗著酒膽也在悄悄打量著她。
月初晴唇角微勾,她對這明顯戀色成痴的明佩太子沒多大興趣,卻對這個滿月復心思皆藏于月復的玉澤銘銘世子倒是有些好奇。為了不被拆穿,每日都要用酒氣做掩飾,還真是為難他了。
玉玨似乎感受到了兩人的目光,視線終于從懷中那火紅絨球身上收回,腳步輕移,不著痕跡地擋在了月初晴面前,將四道灼熱目光扼殺在半空中。
「恭喜明佩太子,又得了幾位絕色美人。」玉玨神色淡淡,語氣淡淡,听得月初晴心里好笑,人家馬上就是你的佷女婿了,你這里居然還恭喜人家新得了幾個美人,要是讓詩婉公主听到了,不把鼻子氣歪了才怪。
明佩訕訕笑了一下,隨手扶了扶衣擺︰「本太子听聞靖王妃幾日前遭賊人擄綁,今日一見,王妃果然國色天香,王爺可要好生派人保護才是。」
「那是自然。」玉玨淡淡撫了撫懷中絨球,掌力不自覺重了一下,絨球眨了眨眼楮,不安地扭動了一子。
月初晴眼珠一轉,忽的抬頭沖著明佩嘻嘻笑了一下︰「多謝你關心,佷女婿。」
明佩神色一怔,笑意僵在嘴邊。
玉澤銘緊緊盯著她的目光一滯,只覺眼前這女子笑意嬌憨,笑容卻冷然如冰,雖只是一眼,她目光閃爍如星,竟給了他一種她比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要聰明伶俐的多的錯覺,再凝神看時,那女子已再次垂首,眸光笑意全部隱在光影里。
玉玨被她那句月兌口而出的「佷女婿」震得手下一頓,重重按到了絨球身上,如淵黑眸波光瀲灩,蕩出一圈圈美麗的水紋。
「明佩太子與詩婉的婚事尚在商議之中,愛妃稱呼太子佷女婿還言之尚早。愛妃出言莽撞了,還望太子見諒。」前一句是對月初晴說的,後一句則是對明佩說的。
月初晴低著頭絞著手帕,開始月復誹這個月復黑的家伙,自己听了明明高興得很,居然還要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真是難伺候。
明佩不自然地眨了眨眼楮,賠笑著道︰「王妃,呃,九皇嬸,說的是,九皇叔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說著,果然雙手交疊盈盈拜了一下。
玉玨也不攔著,只垂首撫模著絨球毛發,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月初晴嘻嘻一笑︰「佷女婿快請起吧,嬸嬸這里也沒帶什麼好東西……額,這個……」
她的小手在身上模來模去,模著個玉佩瞧了瞧不舍得,又放下,繼續又模了個荷包,依舊不舍得,後又模到了兩個隻果,一個青綠一個艷紅,瞧了半天,似乎難以取舍,最終狠狠心都遞給了明佩,十分大度地說道︰「哦,這個,就當做見面禮贈與你吧,等你和詩婉大婚的時候,嬸嬸再提醒你皇叔給你們備一份大禮,祝你們琴瑟和鳴,白頭到老,百年好合,共赴黃泉。」
明佩艱難抬起來準備接隻果的手猛然一頓。
玉澤銘醞釀了半天的一個酒嗝「呃」一聲堵在嗓子眼兒,不上不下,臉都快憋綠了。
玉玨難得的回頭看了她一眼,月初晴沖她嬌憨一笑,那笑里明顯的得意之色。
這個女子,看似嬌憨,實則狡猾至極,一口一個皇叔嬸嬸,獨獨是逞口舌之爭也就罷了,偏偏一言一行里又找不出半分讓人挑刺兒的地方。言語里看似狡猾,但那動作笑容,卻又真真是說不出的憨厚可愛,明明讓人吃了癟,又不忍心責備拆穿。
明佩深吸一口氣,僵硬的接過了那兩只隻果,卻听她又道︰「這個,我只剩下這兩個隻果了,一路回京好遠的,能給我留一個嗎?」
那目光瑩瑩略帶水汽,看起來天真可愛無邪,那聲音軟軟糯糯,听起來悅耳如銀鈴。
明佩只覺觸著隻果的手指涼如冰霜,艱難擠出一個笑容︰「皇嬸,請便。」
月初晴便如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樣,高興地跳了起來,左右看了看那兩個隻果,終于將青綠色的塞進了他懷中,自己快速退後一步緊緊護著艷紅的那只隻果,警惕地望著眼前眾人,生怕他突然反悔搶走了一般。
明佩捏著青綠色隻果,悻悻地卻又強裝欣喜地走了,玉澤銘憋在喉間的酒嗝終于呃一聲打了出來,痛快地搖著身子也走了。
暮風暮雨互望一眼,總覺得眼前這個王妃似乎哪里變了不少,好像,變得可愛了。
玉玨撫著絨球毛發,依舊不回頭,月初晴美美地啃著隻果,望著他豐神俊朗的側臉,好像柔和了不少。
「哈哈,義妹好厲害,明佩若是喊你嬸嬸,那我,豈不是也是他的叔叔了?哈哈,痛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