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皇後就氣的鼻孔生煙,詩婉也算貌美如花嫵媚動人,怎麼眼光就這麼差,做那個風流浪子的側妃還不如當初直接答應了讓她嫁給那個商人呢,至少還能給汐兒提供強大的財力後盾,只是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
皇後不耐煩地皺皺眉頭,回頭望了一眼勤政殿高大的紅漆木門,深邃的門洞被厚重的木門遮擋,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亦听不到里面的聲音,不知道,那兄弟二人此時在說些什麼……
第一次進入勤政殿,月初晴只覺得這里比宮門口時更加沉重,沉重的她呼吸都要停滯了。高大厚重的木門阻隔了與外界一切聯系,甚至連空氣都變得與眾不同,寬闊的房間里到處都彌漫著淡淡的草藥味道,香爐內煙霧裊裊,龍涎香味道濃郁,卻依舊遮不住那藥味。
月初晴鼻子微微皺了一下,皇帝身體不好,多年浸yin藥物,連這百年勤政殿都快要變成藥罐子了。
殿內光線較為暗淡,幾乎不聞聲音,月初晴靜靜跟在玉玨身後,雖只有十幾步之遙,卻步步重若泰山。正打量著,忽覺身前那人腳步慢慢頓了頓,待她跟上後才又繼續。
月初晴驀地心中一暖,還未收拾好情緒,眼前便出現了一抹銀白衣角,慢慢向上,是端坐著的雙腿,月初晴只覺心跳猛然一頓,一股暖流流過四肢百骸,但她清楚知道這種感覺不是她的,而是這個身體本能發出的,是已經逝去的月初晴本能發出的,她悄悄在心里嘆了口氣,似乎更加體會到了本主對眼前這個男人的依賴。
「凌煙哥哥。」月初晴抬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正常。
玉凌煙坐在輪椅上,看著眼前這個笑容深濃,卻好似感覺不到以前那種親厚感的女子,隱在袖中的手指慢慢蜷起,嫁了人果然不同了,不同的不是稱謂,而是那種語氣,好像疏遠了不少。
「皇叔。」對玉玨微微頷首,對月初晴笑笑,卻終究沒能將那句「皇嬸」再次說出口。
玉玨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後推著輪椅的銀羽,頷首示意,卻沒有說話,連皇帝的病情都沒有問起。
月初晴正想著是該繼續跟在玉玨身後進入皇帝歇息的偏殿,還是識相地就此停住跟玉凌煙一同出了勤政殿,便見已經走出去三步的玉玨回首轉身看著她,似在催促。
悄悄撇撇嘴,在經過玉凌煙身邊時,月初晴眨了眨眼楮,快步跟上去。
玉凌煙低落的心在看到她調皮的眨眼後終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推著輪椅扶手的銀羽,就在他那抹笑意里皺了皺眉︰「世子。」
玉凌煙笑意僵在唇邊,不自覺撫上手指,搖了搖頭。
越往偏殿走,藥味越濃厚。皇帝半靠在床榻上,錦被拉到胸前,一手捂著胸口,另一手正拿了朱筆垂在床邊,時不時費力地抬起,在面前由宮人舉著的奏折上勾勾畫畫。
听到偏殿殿門響起,這病中依舊不忘國事的老皇帝艱難地偏了偏頭,沖著來人笑了笑。
「皇兄身體不好,當該好好歇息。」玉玨淡淡掃了一眼舉著奏折的宮人,唇角卻已經微微發白。
月初晴知道,他是很心疼這個親哥哥的。
宮人識相地抱了奏折出了偏殿,偌大一個房間里好像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皇帝看了一眼乖乖抱著狗愣愣站在當地的月初晴,笑道︰「朕身體不適,耽誤了你們外出游玩,弟妹是在責怪朕嗎?」
月初晴看著眼前那個親自為哥哥掖被角遞參湯的玉玨,心里暖暖的,沒想到這個終日里冷面冷語的家伙原來也有這麼溫情的時刻。
但是,她卻在抬眼的一瞬間,清清楚楚看到了皇帝眼中閃過的一抹不快。
「陛下在笑話我嗎?那個什麼寺一點都不好玩兒。」月初晴裝作沒看到,笑嘻嘻回答,紅唇微嘟,顯然一副嬌俏撒嬌的小女兒形象。
玉玨恍惚看了她一眼,皇帝微怔,隨即哈哈笑了,但身體實在不好,只兩聲便咳嗽了起來。
貼心的新晉「玉玨宮人」十分貼心地撫著皇帝胸口,月初晴關切又緊張地看著皇帝,眼楮一時半刻都不離開他的臉,她要好好看看這皇帝究竟是真的疼惜他的弟弟還是假裝。
咳嗽了一陣,皇帝大手覆上玉玨的手,輕輕拍了拍,笑意濃濃地點點頭,才又看向她,笑道︰「既然,那里不好玩兒,下次就讓九弟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朕記得京郊有處百花林特別好,既能賞花還能騎馬……」
皇帝聲音越來越輕,眼神也呆了似的,玉玨眼底濃濃的不舍心疼,安慰道︰「皇兄好生歇息,等您身體好了,弟弟陪您去賞花騎馬。」
「好。」皇帝好久才拉回思緒,笑著答應,須臾又道,「詩婉的事,你也知道了吧,哎,一個一個都不讓我省心啊。」
皇帝嘆氣,不知不覺連稱謂都變了,玉玨頷首安慰道︰「皇兄放心,詩婉是我大雍嫡出公主,理所應當的太子妃。」
「盡量便好,不必強求。」
月初晴站在一邊看著,隱約覺得皇帝不如第一次見面時那麼簡單了。
「驍騎營的事,就交給你吧。」皇帝又道,「別說汐兒了,連自己親妹妹都管不住,我還怎麼放心把整個帝都的安危交給他。」
「延汐他……」
皇帝擺擺手,不欲再說,神色里已經微微帶了倦意,玉玨起身,為他整理好被角,才帶了月初晴告辭。
臨出門,月初晴情不自禁又回頭望了一眼床榻上躺著的老皇帝,明晃晃的帷帳明晃晃的錦被,看在她眼里,卻總覺得不明亮。
勤政殿再次陷入寂靜,靜的只有悠長而深沉的呼吸聲,忽的又多了一個強勁有力的氣息,皇帝原本緊緊合著的雙眸睜開,掙扎著用臂肘支撐著半邊身子,冷笑一聲︰「看見了嗎,他竟然帶了自己的女人進勤政殿,朕以前是不是太縱容他了?口口聲聲不要皇位,到頭來終于還是按耐不住了,連自己的親佷女都可以陷害!」
皇帝氣憤,重重拍了一下床板。
厚重帳幔後一個人影動了動,沒有開口。
皇帝深深呼吸了一下,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復,問道︰「東西找到了嗎?」
人影頷首,聲音冷淡卻不失恭謹︰「屬下無能。」
「呵,能讓你們找到他就不是毒蛇老九了。」皇帝似乎對答案已有預料,沒有多少失望,「朕沒有多少時日了,一定要盡快找到先帝遺詔!還有,玄武令!」
「主子,那皇陵里……」
皇帝擺手,搖搖頭︰「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皇陵里早已有不少人進去探詢過,若是有只怕早已找到。更何況,他定然在皇陵四周布置了暗樁,不可再去。」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眸突然一亮︰「傳令舒雲衛,全力尋找楚家後人。」
舒雲衛自皇帝尚為太子時便已跟隨身邊,效力二十年之久,卻沒有人知道皇帝身邊還有這樣一支隊伍,甚至連玉玨都不知道。
「是!只是,屬下不明白,主子為何要將驍騎營拱手送給他。」
皇帝冷笑︰「送?哼,即便朕不送,這驍騎營早晚都是他的,難道你不知道驍騎營統領和副統領早就是他的人了嗎?朕重病,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朕本欲放他赴屬地也就罷了,他卻按耐不住陷害朕的女兒,朕怎可還放心他活著!既然帝都的水早已不清,那就再將它攪渾一些。」
帳幔微微一動,再不見人影。
皇帝撫上眉心,似嘆息似慶幸︰「親愛的九弟,不要怪為兄心狠,要怪,就怪父皇心太偏,事事都想著你,護著你,連皇位,都要留給你!」
出得勤政殿,空氣終于清新,月初晴深吸一口氣,卻沒有感覺到一點輕松。抬眼看了玉玨一眼,陽光下竟然能看到他周身淡淡冷氣。
月初晴咬咬唇,心中暗暗祈盼,皇帝真的如看起來那麼簡單慈祥,就好了。
皇宮不同于宮外,隱衛暗衛根本不能踏足宮門,二人一狗出宮時,暮雨已經拿了最新情報信息守候多時。
「王爺,府中情況已經查明,隱衛損失五十三人,殲敵六十八人,外層密室被毀,看情形,應該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玉玨抬頭,看向遠處漸漸熱鬧的主街道,那里兩個相鄰的鋪子剛剛開門,店主二人笑呵呵打了招呼,轉身就撇嘴冷目不屑一顧。
月初晴順著他視線,也看到了這一幕,人前笑哈哈,背後罵咧咧,這已經算是比較溫和的了,至少比背後捅一刀的強多了吧。
「驍騎營那邊呢?」
暮雨臉色犯難,悲痛惋惜之色更甚︰「統領身受一百三十二刀,最終血盡而亡。副統領,一刀致命。」
玉玨深吸口氣,月初晴心膽震顫,一百三十二刀,這哪里是暗殺,明明是泄憤!
「驍騎營統領為人正直,待屬下如兄弟,一心一意報效朝廷,更沒有得罪任何人,屬下認為,這是沖著王爺您來的。」暮雨咬咬唇,語帶哽咽,驍騎營統領他是認識的,而且交情甚好,甚至說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跟他相處甚好。他始終記得那個一見面就拍著他單薄的小肩膀笑言得多多鍛煉的黝黑健壯漢子。
「好生撫恤家屬。」
簡簡單單六個字,卻讓月初晴听出他前所未有的低落,她還記得當初與他同車回府遭受暗殺時的情景,他輕描淡寫地說他自出生就遭受暗殺,那麼沉重的話語卻被他輕輕巧巧說出口,那該是多麼孤獨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