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醫女之藥香滿園 第七十八章 忘憂草

作者 ︰ 樓上卷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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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蓮寶身子一怔,目光隨著姚善寶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里暗罵一句,但面上還是保持著標準的微笑︰「我什麼時候拿娘賣豬的銀子了?小妹,凡事得講究證據,你也只是剛剛進來,你親眼瞧見我偷銀子了嗎?至于娘的銀子為何會在我屋里,那你得問娘去,我怎麼會知道?」

姚善寶沒有理會姚蓮寶,只望著卓雲問道︰「二哥,那賊人呢?」

卓雲眉心緊皺,輕輕搖了搖頭,嘆息說︰「跑了。」

卓雲話音剛落,姚蓮寶似是松了口氣,伸出手來輕輕拍著自己胸口,面上表情更加得意起來。

姚何氏跟姚君寶也進了屋子,姚何氏見自己裝銀子的包落在地上,她疑惑地問道︰「蓮寶,我的包怎生在這里?」邊說邊走過去,彎腰撿起來,檢查一番,大驚道,「我的銀子呢?我賣豬的那十兩銀子呢?有小偷,有小偷偷了我的銀子!肯定有小偷!」

卓雲道︰「嬸子,小偷已經跑了,不過,至于這賊人是誰,您可以問蓮寶。」

姚何氏辛辛苦苦養豬,好不易趕上趟兒,將豬賣了十兩銀子來,這還沒高興一會兒呢,銀子就沒了。

她一雙手緊緊攥住那藍色布包,急得眼楮里都沁出了淚花來,她看著姚蓮寶,顫著聲音問︰「蓮寶,娘的銀子,是不是你拿的?」見姚蓮寶只緊緊抿著唇不說話,姚何氏走近她一步說,「蓮寶,你拿家里銀子做啥啊,娘的銀子往後還不都是你們姐妹的。你告訴娘,那賊人是誰?」

姚蓮寶瞥了姚何氏一眼,冷笑道︰「娘,您現在滿心滿眼地全是大姐跟小妹,您什麼時候還關心我啊?說得好听,這些銀子往後有我的份兒,可誰知道往後的事情是怎樣的呢?您以前不是還說過,不給小妹過及笄禮、也不會給她嫁妝的嗎?現在又如何?」

姚何氏有些說不上話來,她眼里噙著淚水,顫抖著手指著姚蓮寶說︰「蓮寶,你怎生現在變成這樣呢?娘打小待你如何,又待善寶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們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娘本該是一視同仁的,可這十五年來,娘所有的關心、疼愛都給了你,善寶她什麼都沒有。現在不過是給她過個及笄禮,你竟也斤斤計較起來!你大姐還沒說什麼話呢?」

「我就是不同意!」姚蓮寶氣得渾身抖了起來,貝齒咬得咯咯直響,她變得面目猙獰,一副凶狠的樣子,「我就是不服氣!憑什麼?憑什麼啊?憑什麼她什麼都有,而我什麼都沒有?憑什麼她一夜之間就會了醫術,憑什麼她能被方大夫收做徒弟,憑什麼有那麼多的男子一直眼里只有她!我哪里不好了?憑什麼我就得心甘情願做綠葉?我就是不爽,我不會讓她得逞的!」

姚蓮寶不明白,以前她才是這個家里的小公主,現在卻什麼都沒了。

姚善寶倒是沒在意姚蓮寶的話,而是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總覺得這次回來,發現姚蓮寶變了許多。似乎變得怨氣沖天,看誰都是壞人,就只有她一個是好人似的。

「二姐,我問你,剛剛你在家吃的是什麼藥丸?」姚善寶仔細看著姚蓮寶的臉色,見自己提到藥丸的時候她身子猛烈一陣,她心里有數了,果然是那奇怪的藥丸的緣故,便伸出手來,嚴肅地說,「先暫且不說小賊的事情,也不談我是否過及笄的事情,你將手伸出來,我給你把脈。」

姚蓮寶一驚,身子朝後連退數步,搖頭道︰「不!我沒病!我沒病,你給我把什麼脈?」忽而伸出一只手指來指著姚善寶,跟發了瘋似的,滿眼猩紅道,「你,是你,姚善寶,是你想要害我。」

姚善寶問︰「我害你,能從你那里得到什麼好處?這些日子以來,我又從家里撈到了什麼好處?二姐,我暫且看在我們是姐妹的情分上,不與你計較許多,你若是想活命的話,還希望你配合我。」她目光冷冷沉沉地落在姚蓮寶臉上,嚴肅地說,「你不要被自己那臆想的仇恨蒙蔽了心,好像誰都想害你似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村子里丟的那些銀子,便就是剛才那小賊偷的,而你,姚蓮寶,你是幫凶。」

「你不要再說了!」姚蓮寶似是受了什麼刺激,順手便摔了一個陶瓷碗,只一個勁用手去揪自己頭發,使勁抓,嘴里還嘟囔著道,「給我吃!神仙丸,我要吃神仙丸!」忽而跑過來一把掐住姚善寶的脖子,惡狠狠道,「我掐死你!掐死你!是你害的我,是你害的我一無所有!你搶走了我所有的東西,把神仙丸還給我!你還給我!」

大傻子見狀,迅速抬起手來,立掌一劈,一掌拍在姚蓮寶頸處,姚蓮寶徹底昏厥了過去。

姚善寶使勁咳了兩聲,朝著眾人揮了揮手說︰「我沒事。」

卓雲道︰「姚家嬸子,這姚二妹今天是怎麼了?她這幾日來都是這副模樣嗎?」

姚何氏搖了搖頭,搭著哭腔道︰「都怪我,是我將蓮寶給慣壞了,這都怪我。打小我因恨著善寶,所以特別寵愛蓮寶,什麼事情都不讓她做。一有些小錢,還總是買東西給她。她許是見善寶過得好了,心里不平衡,所以才……」姚何氏突然一把抓住卓雲的手,急道,「佷兒,你妹妹她是無心的,她本性不壞的,你不能定她的罪啊。村里丟了多少銀子,我賠!我就是搭上自己這條老命,我也賠!你千萬不能帶走她啊!」

姚君寶過來扶住自己娘親,將她扶了起來︰「娘,還是讓卓二哥他們先將事情弄清楚吧,最好是能抓住那個小賊。我想,二妹也是受害者,必然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對了,小妹,你剛剛說見二妹偷吃什麼藥丸?」

姚善寶走過去,輕輕搭住姚蓮寶的脈搏,片刻後回道︰「在去卓家之前,我跟娘坐在屋子里說話,就見二姐回來了。她行為很是古怪,回來後就一個勁往自己房間里沖,我跟娘讓她去卓家吃飯,她也不肯去。後來娘先走了,我便留下來看,見二姐偷偷將一個藥丸塞進自己嘴里。起初我見二姐躲著我吃,以為只是美容養顏的藥丸,可現在看來……」

「怎麼樣?」卓雲問道,「三妹有什麼發現?」

姚善寶道︰「二姐的脈息很奇怪,體內似乎有一股氣流在上下竄動似的,那股氣流很強。似乎……似乎是吃了興奮劑一般。」

「興奮劑?」卓雲皺眉,有些不理解地問,「那是什麼?」

姚善寶有些解釋不清楚,只道︰「就是跟搖頭丸……不是……我不知道在這里應該叫什麼,總之,如果真是那一類型的藥的話,我想,二姐她一定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似是想到什麼,她一驚,「二哥,這件事情恐怕不是這麼簡單的,我先給二姐施針,穩住她的情緒,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卓雲做了這麼多年捕快,也從沒听說過什麼興奮劑之類的玩意兒,他有些不理解︰「三妹,你能否將情況再說得明白一些?就算從長計議的話,我也得先了解這興奮劑到底是何東西。」

姚善寶望向卓青文,問道︰「三哥,你博朗群書,可在書上看到過什麼可以令人精神亢奮的草藥?」

卓青文現在心思不在這方面,被姚善寶這麼忽然一問,有些愣住了,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旁邊蕭皓容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我記得,曾經在一本地質學中看到過一本書,書上說在氣候溫和潮濕的地帶會大片大片地長一種草。這種草書上是叫什麼名字來著……叫……哦對了,是叫做忘憂仙草。說是這種草是治病的良藥,吃了可以精神亢奮而且感覺像是處在仙境一般,飄忽欲醉,所以叫忘憂仙草。但是這種草也有消極的一面,比如說長期服用的、或者每次服用量多的,就會形成依賴性,長此以往,過了那種欲醉欲仙的時期,人往往會消瘦下去,直到受不了折磨,痛苦至死!」

姚善寶點頭︰「果然如此。」

卓雲此時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問道︰「三妹,你是懷疑蓮寶她是服用了含有這種草的藥丸,所以剛才才會那般激動?如果這樣的話,這給二妹草藥的人到底是誰?又是誰,會想要用這種方法來害我們漣水村的村民!」

姚善寶凝眸想了想,說道︰「二哥,你先不要著急,我想,能用這種藥來害人的,絕對不只是想要害一個人的性命。現在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有人不知這草藥的危害性,給二姐吃這種藥丸,不過是想她形成依賴性,然後借此賺銀子;第二,便是有人預謀已久。」

「這話怎麼說?」卓雲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立在身側的手也緊緊攥成了拳頭,只覺得這件事情並非只表面上看到的這般簡單。

姚善寶搖頭道︰「暫時我也說不清楚,我只是在想……」她想,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這樣的藥是被國家禁止傳播的,雖然這里只是架空朝代,但這種危害性的藥物,也不該得到南梁朝廷的認可才對啊,而且看著剛剛幾人的表現,似乎對這種草藥並不熟悉,所以……「二哥,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抓到給二姐藥丸的那個人。這樣吧,我先給她施針,穩住她的情緒,看看呆會兒等她醒後能不能從她嘴里得出些什麼來。」

姚君寶膽子小,有些害怕地往蕭皓容身後躲去,小心翼翼道︰「三妹,我看二妹剛剛那樣子,似是要吃了你似的。那呆會兒她醒了,會不會還過來掐你的脖子?瞧剛剛她那樣子,似乎力氣大得嚇人,萬一要是再行毒手,我是拉不住的。」

蕭皓容拍了拍自己妻子的後背,輕聲哄道︰「別怕,有我在這里呢,會沒事兒的。」

姚君寶拼命搖頭︰「不行的相公,你只能保護得我一個人,可還有我爹我娘跟善寶呢。這幾日你們不在是不知道,蓮寶她變了,以前她雖然霸道了一點,但也不是這樣的。善寶,剛剛她那樣的情況,我之前也瞧見過一次的。」

姚善寶一邊給姚蓮寶施針,一邊听著姚君寶說話,待听得她說姚蓮寶之前也有過一次類似的情況,姚善寶轉頭問︰「是什麼時候?」

姚君寶說︰「就是前天的時候,當時我在家里剁雞食,蓮寶突然從房間里沖了出來。我見她情況不對,使勁拉住她問她是不是病了,可她當時的眼神神情,真的嚇了我一跳。我趕緊松了手,她就那樣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後來到了傍晚吃晚飯的時候才回來,我見她好像沒什麼事了,便又問她怎麼了,她沒有理我,只是進了屋子,一個人坐在房間里,也不知道想什麼。吃飯的時候敲門叫她,她也不理會,再叫,她就發脾氣。」

姚善寶將最後一根銀針扎在姚蓮寶穴位上,拿過一塊干淨的布擦了擦手,站起身來說道︰「看來姐夫剛剛說的是沒有錯的,我想,二姐她就是吃了忘憂仙草煉制的藥丸。對了,她剛剛說叫什麼……什麼神仙丸?」

卓雲點頭︰「沒錯,就是叫神仙丸。」

姚善寶眨了下眼楮,轉頭看向姚何氏︰「娘,我的及笄禮照辦,而且辦得越熱鬧越好。」

卓雲問道︰「三妹的意思是……」

姚善寶說︰「跟二姐偷偷接頭的那賊人,肯定就是給二姐藥丸的人。剛剛姐夫說,這忘憂仙草長在氣候溫和的地方,該是在南方。而我平日進山挖草藥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這樣的草藥,莫非……」

「莫非是南翎國的人?」蕭皓容接話,然後眼楮睜得圓圓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突然就結巴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可就嚴重了。南翎國狼子野心,兩三年前,兩國已經立了合約,咱們南梁每年給南翎國多少糧食多少銀子,南翎國國王也承諾有生之年不會侵犯南梁,現在怎麼……」

姚善寶忽然想到了那天在青巒山上遇到的秋莎跟阿奴法,冷笑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人心是貪婪的,或許南翎國的人認為我們南梁既然能夠主動賠糧食賠銀子,肯定是以為我們國弱兵弱,所以,又起了侵犯的念頭。但是有合約在那里,明著來不行,便就只有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了。」

卓雲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得去一趟縣城,將這件事情跟魯縣令說說。」

姚善寶說︰「二哥,如果沒有猜錯,現在這種藥丸應該已經流落到各大藥房了。事關重大,只以我們安平縣一己之力,怕是蚍蜉撼樹,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我想,還是得讓魯縣令將事情匯報至州府,讓知州大人知道。咱們安平縣是南梁跟南翎國的交界地,如果知情不報的話,魯縣令他逃月兌不了干系。」

卓雲見姚善寶思路清晰,分析得頭頭是道,而且說的話也是句句在理,他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心中突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或許這個姚善寶的出現,就是來拯救南梁朝廷的吧?

卓雲點頭說︰「三妹放心,這事我知道該怎麼做。」

卓青文看了他二哥一眼,說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剛結束了柳府的一場血案,現在竟然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如果事情真如善寶所說,問題就嚴重了,處理不當,怕又是一場戰爭。」

姚善寶道︰「三哥沒有听說過一句話麼,這已經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了。」

屋子里的人突然都安靜下來,沒人說話,連彼此的呼吸聲都听得一清二楚。姚善寶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趕緊緊緊握住大傻子的手,關切地說︰「這些日子你都跟我呆一起,你身上已經中了毒,萬一要是再不注意沾染上這神仙丸,怕是真得去做神仙了。」

大傻子一張冷峻的臉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來,順手便拍了拍姚善寶的手背,輕聲說︰「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明天還是跟著卓大哥一起去縣城各藥堂查探一番。」

姚善寶想了想,又叮囑道︰「那你自己小心,別人給你吃什麼都別吃,知道嗎?」

「嗯。」大傻子很听話地點頭,「就吃善寶給我做的東西。」

卓青文實在看不下去了,冷冷哼了一聲,獨自大步跨了出去。

姚善寶眨了下眼楮,也看得出來卓青文心里不好受,她已經下定決心了,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還是跟卓青文將話都說清楚吧。

「人是鐵飯是鋼,雖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心里都很不安,但是飯還是要吃的。」姚善寶說,「二哥,你們上山打的那些野味兒不能白打,你們去拿來吧,我在家里做飯。呆會兒做好了給村長伯伯跟卓大娘還有杏花嫂子送點去,否則的話,有人怕是要恨死我了。」

那個已經恨得咬牙切齒的人突然笑了,嘿嘿嘿湊著過來說︰「姚小妹你怎麼這麼賢惠呦,往後誰要是娶了你當媳婦,真是有福氣。」

姚善寶白了他一眼︰「有得吃你就滿嘴抹了蜜糖似的,剛剛不知是誰嘴鼓得都能掛油壺!」

許紹清   叫了起來︰「誰啊是誰啊?反正肯定不是我啦。」

因為神仙丸的事情,鬧得大家都有些惶惶不安,晚飯吃得也是食不知味。

第二天一早,卓雲帶著衙門里的三個捕快回了縣城,跟魯縣令匯報了此事。

剛剛還處在喜悅瑟中的魯縣令,大早上地听了卓雲所說的話,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真想哭,為什麼三天兩頭的都出事呢?

不過,卓雲這次回來只是將事情的原委、以及他們自己目前的猜測說給魯縣令听而已,是希望魯縣令能夠給祁州知州許大人寫封信,看看上頭能不能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而與此同時,卓雲帶著幾個捕快在安平縣內暗中徹查各藥堂,都在問有沒有一種叫做神仙丸的藥。

目前還不敢明著問,是因為害怕打草驚蛇,也怕讓百姓們知道後,更是鬧得人心惶惶。如果藥堂中真有此藥,卓雲他們會第一時間將所有藥丸都買下來,然後偷偷毀掉,如此,至少能先減輕一些危害。

依著姚善寶的意思,射人射馬、擒賊擒王,如果不抓住那個將神仙丸帶入梁境內的人的話,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民乃國之根本,禍害梁民,就是動搖國之根本,這是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不然的話,當年林則徐干嘛要虎門銷煙?

姚善寶想想就覺得後背冷汗涔涔,自古以來,這種玩意兒就是個害人精!

姚善寶給姚蓮寶扎針穩住她的情緒,一般扎一次針只能維持短短幾個時辰,所以,她為了不讓姚蓮寶變成神經病,她得守在家里隔幾個時辰就給她扎一次。

姚蓮寶對姚善寶現在是恨之入骨,她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咬牙切齒地望著姚善寶,惡狠狠道︰「姚善寶,你放了我,快放了我!」她心內有一股子火,那股子火隨時都能爆發開來,但是因為體力不足,她全身軟綿綿的,那股子火沒有爆發的缺口,便只能一直在姚蓮寶體內上下竄動。

旁邊的姚何氏看著這樣的女兒,她急得一個勁來回走,嘴上還不停地碎碎念著︰「老天爺保佑,蓮寶千萬不能出事!有什麼報應都沖著我來吧,千萬別讓蓮寶出事。」

姚善寶給姚蓮寶扎完最後一根銀針,確定她已經睡過去了,姚善寶這才轉過頭來問姚何氏︰「娘,請柬都送出去了嗎?」

姚何氏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她點頭道︰「都按照你說的,給村子里的人都送出去了。」望了眼一邊床上已經閉眼睡著了的姚蓮寶,姚何氏心疼死了,抓住姚善寶的手說,「善寶啊,你不是大夫嗎?你瞧著你姐姐這麼痛苦的樣子,你就開個藥給她吃吧。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從小將她給慣壞了,所以她變成今天這樣都怪我!善寶,你就別跟你姐姐計較了,你給她治病吧。」

姚善寶現在忙得很,根本懶得搭理姚何氏,也懶得去跟她解釋。解釋說什麼?她姚善寶說什麼她娘會信嗎?有時候真覺得,無知的婦人真是可怕。

她覺得你是大夫,所以就理所當然認為你有起死回生之術,所以,你不能把死人救活了,那便是你記仇,是你懷恨在心,是你小肚雞腸!

听了姚何氏剛剛那番話,姚善寶只覺得好笑,此時事情的嚴重性,難道她不清楚嗎?若是憑借自己的醫術就能夠幫助別人戒掉毒癮的話,那還需要那麼多的戒毒所干什麼?

姚善寶對姚君寶道︰「大姐,二姐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我去山上挖些草藥回來,你幫忙在這邊看著二姐。」

姚君寶有些害怕,吞吞吐吐的︰「可是善寶,你一定要早些回來啊,我怕蓮寶她……她那麼凶,萬一醒了掐我脖子怎麼辦?」

姚善寶道︰「大姐放心吧,我自己扎的針自己算著時辰呢,會在她醒過來之前回來的。你也不必多做些什麼,只守在她這里便行。我是怕,給二姐神仙丸的人會趁著我們都不在,再潛入我們家里。」

這話不說還好,這話一說,姚君寶更加害怕了,她搖頭說︰「小妹,我怕,我不敢一個人守著。你都說了,那個給蓮寶神仙丸的會來,萬一要是他來了怎麼辦?萬一要是也逼我吃怎麼辦?我可不想死。」

姚善寶想了想,覺得以姚君寶這樣的性格,就算遇著那賊人,多半也是嚇得自己逃掉,便說︰「大姐你放心,姐夫跟卓三哥去村里打探情況去了,呆會兒就會回來。這樣吧,你跟娘先在這里守著,我先去找姐夫回來,然後再去山上挖草藥。」

姚君寶緊緊抓住姚何氏的手,朝著姚善寶點頭道︰「善寶,那你得跟你姐夫說我害怕,讓他快點回來。」

「知道了。」姚善寶邊說邊去一邊,背起竹簍,回頭說,「記住,我扎在二姐身上的針不能拔,一根都不能動。」

再次提醒了那倆人一遍,見她們都點頭表示明白後,姚善寶這才放心出去。

院子里遇到了姚老爹,這姚老爹瞧著似乎有什麼心事兒,姚善寶連叫了她幾聲,他似乎都沒听到。

姚善寶覺得奇怪,走了過去,拉住姚老爹的胳膊說︰「爹,你在想什麼?怎麼女兒叫你你都沒有听見?」

「什麼?」姚老爹精神恍惚,一張黑峻峻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見是自己女兒善寶,便放下戒備來,只說道,「昨天晚上听了你說的事情,爹這心里便有些擔心,你說,萬一要是咱們整個村里的人都吃了這種藥丸,那可該怎麼辦?」

姚善寶道︰「爹,你不要再想了,這事也不是你操心就能夠解決得了的。放心吧,卓二哥他們已經去縣城向魯縣令匯報此事了,現在的話,魯縣令多半已經在給祁州知州許大人寫信了。到時候,就算朝廷不派人下來,省城里也會派人下來的,爹你放心吧。」

姚老爹似是松了口氣說︰「善寶你這樣說,我便就放心了。」

「爹,你去屋里陪娘跟大姐吧,我出去有事。」

姚老爹見姚善寶背上背著竹簍,心知她該是又去山上挖草藥,擔心道︰「善寶,那座山上不安全,你一個人去爹不放心。」

「我陪著善寶去吧。」大傻子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站到了姚善寶身邊,伸出厚實的手掌來緊緊攥住姚善寶的手,垂眸望了她一會兒,又對姚老爹道,「叔叔放心吧,我陪著善寶,不會有事的。」

姚善寶問大傻子道︰「對了,你跟著卓二哥去城里藥堂查了嗎?藥堂里有沒有一種叫做神仙丸的藥?」

大傻子搖頭︰「沒有,不但沒有,而且藥堂里面的老板都沒有听說過。目前看來,算是一個比較好的消息,至少,那種東西還沒有廣泛流散出去。只要抓住那個給你二姐神仙丸的人就行了。放心,沒事的。」

姚善寶眼楮一個勁盯在大傻子臉上看,很不確定地問︰「君深,你今天怎麼好似是變了個人似的?」

大傻子眸光閃了一下,隨即抓著姚善寶的手搖晃了起來,低垂著腦袋說︰「跟善寶一起時間呆長了,我覺得我也變得聰明了。」

姚善寶心里很溫暖,抽出自己的手來,雙手環住大傻子的胳膊,腦袋挨著他的肩膀說︰「君深真聰明!往後等我解了你的毒,你會更聰明的!你相信我能解了你的毒不?」

姚善寶一邊拽著大傻子胳膊將他往外面拖,一邊腦袋蹭在他肩膀上,還是嘰嘰喳喳的︰「君深,我昨天晚上看了師父給我的醫書,好像有些眉目了。我現在對能夠解掉你身上的毒,又多了幾分信心……」

呱啦呱啦呱啦……

而此時,縣城里,柳家。

柳家管家丁守財偷偷模模地一路從柳家後門口往柳二老爺院子跑去,跟做賊似的,懷里似乎揣著什麼東西,左瞧右瞧,怕是被人瞧見似的。

柳相生剛剛處理完鋪子上的事情,帶著細蕊從花園經過,就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賊頭賊老地往二叔院子的方向去。

細蕊見自家主子突然停住了腳步,她順著柳相生的目光望去,正好見到丁守財像狗一樣鑽進柳二老爺院子的場景。

「公子,自從二老爺昨天從大牢里放出來之後,就變得很奇怪。一整天呆在屋子里都不肯出來,我昨兒個听伺候著二老爺的丫鬟說,二老爺昨天晚上跟發了瘋似的,還打傷了幾個送飯的丫鬟。」說到痛恨之處,細蕊眉心皺得緊緊的,牙癢癢道,「公子,您何必還留著二老爺在這里,老爺在世的時候,大房二房已經分家了。現在整個柳府,是您在當家。看那丁守財一副哈巴狗的樣子,吃里扒外的東西,就沒將公子您放在眼里。」

柳相生一把折扇朝細蕊這邊按了按,阻止了細蕊的話,只道︰「多個人不過多副碗筷的事情,何必計較得那般清楚?走吧,去看看給姚姑娘選的禮物。」

「是,公子。」細蕊停止了抱怨,一直低著頭,只跟在柳相生身後。

柳二老爺的院子里,丁守財手忙腳亂地拿了個瓷杯子過來,將懷里抱著的那一小包東西拆開,將里面的珍珠色的粉末倒進杯子里,然後用水和了,端到柳二老爺跟前,說道︰「二老爺,您喝吧。」

柳二老爺一把奪過丁守財手上端著的茶杯,仰頭一口悶了,喝完之後,他精神好了很多,將杯子放在一邊,深深呼出一口氣來,待得恢復了正常,她方問丁守財︰「剛剛回來的時候,可有人瞧見?」

丁守財很狗腿似的說︰「二老爺您放心,奴才是從後門進來的,沒人瞧得見。」

柳二老爺點點頭,他現在覺得神清氣爽多了,于是再也不必躲在屋子里,站起身來,喚道︰「走,陪老爺我出去逛逛。」

丁守財應道︰「是,二老爺。」走了幾步,又惆悵地問,「老爺,奴才見您這次的量比昨天好似又加多了不少,這銀子……」說到錢的事情,他抬著眉毛,細細瞧著柳二老爺的表情,見他也微微一頓,丁守財繼續說,「剛剛那人說了,二老爺往後若是再去他那里買珍珠粉的時候,他可是要加銀子的。」

柳二老爺一雙小眼楮滴流滴流地轉來轉去,他也想著要戒掉那種藥,可沒辦法,不吃不行。

也不知怎麼的,就在大牢里呆了兩天,怎麼回來突然就變成了這副模樣。有的時候他心里癢得跟千萬只螞蟻亂咬一樣,受不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怪病。但他還不敢跟柳相生說,也不敢請大夫,怕萬一自己是什麼怪病的話,柳相生那小子會將自己趕出去。

本來嘛,他心里也明白,自己跟兄長家早已分了家,現在還住在這里,不過是寄人籬下罷了。

想了想,柳二老爺問︰「那人說下次再去拿,是什麼數?」

丁守財偷偷瞄著柳二老爺的臉色,偷偷伸出無根手指頭來,柳二老爺驚道︰「需要五十兩這麼多?」

丁守財搖頭晃腦道︰「不是五十兩,二老爺,是五百兩。」

「五百……」柳二老爺嚇得差點沒有站穩腳跟,嘴里罵道,「簡直是搶錢!就這麼一包破玩意兒,竟然要老子五百兩銀子!去他娘的五百兩,老子哪來那麼多錢。」

丁守財在一旁出餿主意道︰「老爺,您沒有錢,可是大少爺有啊。」說著四處瞟了瞟,見沒人在,又湊到柳二老爺耳邊說,「老爺,奴才今天可瞧見了,大少爺去城里買了不少珍貴的物品。奴才一打听,這才知道,原來是漣水村的一個黃毛丫頭要過及笄禮了,大少爺是給那丫頭的成人禮物。」

「漣水村……就是那個嘰里呱啦的小丫頭,我記得姓姚的那個?」柳二老爺仔細想著,越想越氣,重重哼道,「一個腳踩牛糞的臭丫頭而已,怎麼相生就給她準備了厚禮?我自打來了安平縣,也沒見這大房的誰誰誰給我備什麼禮啊!這些狗崽子,定是沒將我放在眼里。」

丁守財繼續點火︰「誰說不是呢?二老爺,別說是大少爺了,就連大小姐,她可也是有不少銀子的。奴才剛才還听到,不但大少爺給姚姑娘準備的厚禮,就連大小姐跟二少爺,也都一一備了厚禮呢。嘖嘖嘖,那些銀子啊,跟不是柳府的一樣,算起來,得有上千兩!」

柳二老爺本來就生氣,又听丁守財在這邊煽風點火,他一下子氣得跳了起來︰「哼!大哥的死,是那金牡丹干的,卻無端關了我兩天。要不是我呆在大牢里,怎麼會惹上這玩意兒?不惹上這玩意兒,我也不缺銀子。」

「就是就是!」丁守財一個勁點火,唾沫星子直飛,「要我說,就得管那柳相生要幾間鋪子才對。二老爺您不知道,您在揚州輸掉的幾間鋪子,轉眼間就又被柳相生給買回來了。這柳家就咱們知道的就有不少錢,咱們不知道的呢?咱們不知道的,還不知道多少呢。哎,您說說看這叫什麼事兒,這家業是您當初跟著老爺一起打下來的,您跟老爺打家業的時候,那些個狗崽子還不會爬呢。現在可好了,個個翅膀硬了,倒是將您當成了外人來。」

瞄了眼柳二老爺,見他臉色氣得鐵青,丁守財低低笑了一聲,又繼續道︰「就說上次吧,幾匹發了瘋的馬差點傷了您,可柳相生不但不管束下人,反而說是您的不是。哎,簡直是不將您放在眼里。」

柳二老爺重重跺了一腳,哼道︰「走,去柳相生院子!大哥大嫂是金牡丹殺的,這金牡丹可是一直侍候著柳相生的,我就不信了,難道跟他一點關系沒有?說不定,他才是主謀!」

柳二老爺說到做到,當下便帶著管家丁守財去了柳相生院子。

柳相生正在院子里清點準備送給姚善寶的及笄禮,听到院子外面的嘈雜的響動,他皺起眉來,伸手點了點一旁的細蕊。

細蕊會意,朝著柳相生點了點頭,去外面打探情況去了。

沒一會兒,細蕊回來說︰「大少爺,是二老爺,還是那狗腿子丁守財。」

「怎麼了?」柳相生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手上清點東西的動作沒有停,听得細蕊說是二老爺,他連眉毛抬都沒抬,問道,「是不是為了銀子的事情?」

細蕊回道︰「是的。二老爺現在被家丁攔在外面呢,一直吵著說,大少爺您為了一個腳踩牛糞的農家女都能出手如此大方,卻不管不顧他的死活,總之,話說得可難听了。竟然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柳相生抬眸瞅了細蕊一眼,只是不經意間的一瞥,細蕊只覺得那個眼神簡直漂亮極了,她都有些醉了,趕緊低下頭說,「二老爺說,殺害老爺夫人的是金姨,而金姨是公子您的女乃娘,說這事肯定是您指使的。」

柳相生揮了揮手︰「給他一百兩銀子吧。」

細蕊看了柳相生一眼,小心翼翼道︰「二老爺嘴里喊著的,是一千兩。」

柳相生漂亮的鳳眼隨即掃向細蕊,忽而從喉間溢出一絲輕笑來,淡淡道︰「他以為我這些銀子是大風刮出來的嗎?給他是客氣,我要是不給,他照樣一文錢都拿不到。」

「是,奴婢只道了。」細蕊點頭,又往外面去,將柳相生的話原封不動告訴柳二老爺。

柳二老爺听了之後,覺得這柳相生是將自己當成了一條狗!更是怒從心生。

他不急還好,心里一急,癮又上來了,先是開始使勁咳嗽,然後用手去使勁摳自己喉嚨。

「珍……珍珠粉……給我……」似乎瞬間全身都沒了力氣,但又似乎全身有一股氣流在涌動一般,跟發了瘋似的,四處要抓人,抓到人就使勁掐脖子。

細蕊見到這般場景,一時不知道這二老爺是真瘋還是裝瘋,如果是真瘋,怎麼會一夜之間就瘋了呢?可如果是裝瘋,為了銀子也不值得吧。

柳相生走了出來,見到此番場景,微微一愣,隨即道︰「去將平安堂的方大夫跟衙門里的卓捕快請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細蕊走了幾步,回頭望向柳相生,只見柳相生赫然站在一處,翩翩如天上下凡的仙人一般。

細蕊覺得好生奇怪,怎麼公子不但不再提要娶姚姑娘了,反而願意收她為義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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