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飛機就接到我哥的電話,我接通就笑起來︰「老哥你時間掐的還真準,我可才剛開機呢。钀鐻遽zahi」
「和姜淶在一起?」
他正在拿行李,我稍稍往前走了幾步,放低了聲音問他︰「你什麼意思啊?故意的吧?他說你讓他住咱們家?」
「有問題?」他那邊很吵,「記得每天帶爸爸去曬太陽,護工說他一直不肯出去,多陪陪他,有問題就找姜淶,他在那邊有熟人。」
感情就是給我找了個多拉a夢來,姜淶也不欠我們家什麼啊,憑什麼總這樣有求必應啊瑚?
掛完電話姜淶也拿完了行李,我伸手去接,被他輕易避開︰「逗你玩兒的,還真讓你拿啊?記住,女孩子嬌弱一點沒什麼不好,讓你**的都是沒能力給你幸福的人。」
他到底還是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要是以前,他肯定會嘲笑我說,喲還真把自己當女漢子啊,然後依然不讓我拿鑠。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我這算不算替你未來老婆教你啊?」
他聳聳肩︰「我可沒你這麼高風亮節。」
嗯?什麼意思?
姜淶這家伙嫌棄我智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看我一臉不解也壓根沒打算解釋,搖著頭就走出去了。
紀大老板現在事業愛情皆得意,哪有閑工夫來搭理我啊,這不就找了姜淶接替他管我來了,一出機場就看見有個美女依車而立,我剛準備叫姜淶觀賞美女呢,他就從後面擁住我往前走,笑得格外開心地跟那美女打招呼︰「jen‘aipasvudepuislongtemps!」
差點忘了這家伙還兼修過法語!不過以我的語言天賦,即使常年跟他廝混在一起,撐死也就夠听懂他最開始那句「好久不見」,于是接下來車里的半個多小時,我就只能近距離圍觀他們親切會晤了。
有時候沒能掌握一門外語還真是讓人窩火啊。
或許是見我神情實在有些無聊,那金發姑娘就拍拍我的手,友善地說了句什麼,我听不懂當然只能求助姜淶,可他太懂得在我面前耍威風了,根本不幫我翻譯,只是含笑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去跟人家說話了,最後那姑娘滿懷欣羨地對我說了句什麼,听語氣像是在確認什麼,當然我照樣沒听懂,但關鍵時刻不能給姜淶丟臉啊,于是我微笑著對她點點頭,然後她就再也沒說話了。
金發美女半路就下了車,道別的時候語氣中難掩失望的情緒,姜淶給了她一個安慰的擁抱,美女走前那叫一個舍不得啊,等姜淶重新上了車我才斜他一眼︰「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招美女喜歡啊,這異國他鄉都能有老情人,你可真讓我開眼!」
姜淶沒理我,跟司機溝通了一會兒,最後司機也下了車,換他親自上了,我也被拎到副駕駛座上,我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你還有這兒的駕照?我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可太多了,」他調整了一下座位,「話說回來,你也很多事讓我意想不到。」
我瞬間來了興趣︰「是嗎?比如?」
「比如你剛剛明明沒听懂eva問了什麼,竟然會點頭。」
他說話的語氣讓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遺憾中帶著高興?興奮中帶著隱忍?我「切」了一聲,「我是沒听懂啊,但她語氣很明顯是想確認什麼,那還不是點頭就是搖頭了,我想你們聊了那麼久,多半是你說了什麼她不相信,那我肯定點頭啊,關鍵時刻哪能塌你台呢?」
姜淶但笑不語。
其實就算我再遲鈍也應該明白,他剛才是告訴人家我是他女朋友了,但現在說穿一點好處都沒有,反正我在他面前糊涂得也夠久了,再裝一裝也沒什麼。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問一問姜淶知不知道去我爸那兒的路時,他已經把車停好了,我一下車就驚呆了︰「這是什麼地方?」
他順手在我後腦勺上拍了一下︰「自己家都不認識?」
「……」我終于知道為什麼我哥沒空陪我來,還要千方百計把姜淶給我找來了,以我的方向感和記性,一個人來絕對是要生活助理推著我爸出來找我的節奏啊!
生活助理給我們開的門,一副不認識我的模樣,倒是很親切地跟姜淶打招呼︰「姜先生來了,紀老先生在休息,房間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帶您去看看?」
我站在一旁嘴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這到底是誰回家、回誰家啊?
姜淶很給面子地把我介紹給生活助理︰「這位是沈小姐。」
然後生活助理就用非常復雜地眼神看了我一眼,出乎我意料地小聲嘟囔了一句︰「竟然看不上姜先生,什麼眼神啊……」
眼前的生活助理是位上了年紀的大媽,叫她生活助理是我哥的意思,大概是為了表示尊重,其實說白了她就是個保姆,以前照顧過外公,但跟媽媽關系不太好,所以我也就跟她不是很熟,不曉得我哥又是從哪把她找出來照顧爸爸的。
我最後還是忍氣吞聲地跟著姜淶到了「為他準備好的房間」,他見我一臉鄙夷就知道我不喜歡那位大媽了,好脾氣地安慰我︰「今天是因為管家出去辦事了才讓她接待的,平常家里的事都是管家在負責,紀伯伯也一般都是護工負責照顧,你不會經常見到她,放心吧。」
「我記得你說很久沒看過我爸了才一起過來的,」我不解的看著他,「但你現在這架勢,主人意識比我還強烈這是什麼情況?」
他笑笑︰「是挺久沒見過紀伯伯了,不過一舟,你自己算算多長時間沒來看過你爸爸了?我再久沒來,應該也比你來得要勤快些。」
這情況我真是看不太懂了,「你意思是,你以前真來過?沒听爸爸說過啊。」
他幫我把行李平攤開,蹲在地上替我收拾,聞言不是很在意地聳了聳肩︰「我來看紀伯伯是我們之間的事,為什麼要告訴你?」
「……」
等他熟練地把我的行李分門別類收拾好放進衣櫥里,然後才過來拍拍我的肩︰「你先休息一下。hi」
這是要走的架勢啊,我下意識拉住他的手︰「那你呢?你去哪兒?」
「我還有點事要辦,辦完就回來,」他看看表,「時間還很充裕,你可以泡個澡好好放松一下,精油在浴室第三個抽屜里,是你用慣了的牌子,泡完澡好好睡一覺,我回來就叫醒你,放心,我肯定能趕在紀伯伯醒之前回來。」
他這麼一說我就安心多了,听話地抱著換洗衣服去浴室了。
我蹲在地上望著抽屜里整整齊齊的精油瓶子發了好一會兒呆,確實是我習慣的牌子,也是我平常用得比較多的幾種,這絕不是我哥能幫我準備的,也不可能是爸爸這里的管家,更不可能是剛才那位對我明顯不太友善的生活助理,但我確實沒有想到,姜淶會注意到我生活這麼細節的東西,還能這麼用心地替我在這里都準備齊全。
他到底是懷著什麼樣一種心情在替我做這些事呢?
直到在浴缸里躺好,我腦子里還不是那麼不清明,姜淶不知道辦什麼事去了,我是真沒想到他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來看過很多次爸爸,跟他對比之下,另外一個更應該做這些事的人,此刻我卻根本不知道他身在何處、在做什麼。
手機在下飛機的時候就開了,我哥也很及時地打電話過來確認了通信的暢通,那麼昨晚那個還沒說完就被中斷的電話,刑杰森是不打算再跟我說下去了嗎?
哥哥一直覺得姜淶比刑杰森更適合我一些,也跟我說過一些所謂的理由,我听的時候非常不屑一顧,但坐下來仔細想想,他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你真的喜歡一個人到想跟他共度余生的地步,是肯定會提前考慮到婚姻的,而婚姻並不僅是兩個人的事,還事關你的父母、你的其他親人,你們兩方的整個家族,他如果真的有心,就會提前考慮周全所有事,而不是整天坐在家里,想他要到到什麼高度才能給你想要的生活。
物質條件並不是不重要,而是沒有對你的用心來得重要,哥哥告訴我,門當戶對的重要性只體現在成長環境上,如果你們家庭條件相當,從小養成的價值觀就會比較貼近,但你反過來想,如果連你自己都不喜歡優越的物質帶來的這種生活環境和氛圍,是不是找一個家世平凡又普通的另一半更加輕松自在?
那個時候我沒听懂他的意思,現在想想,其實哥哥比我更懂得刑杰森這麼多年一直對我若即若離的心理,他確實就是認為自己的家世背景配不上我才一直不敢接受我的,哥哥都知道我並不喜歡和享受優越的物質條件給我營造出的生活環境,甚至因為沈氏出事那時候嘗盡的人情冷暖而對現在人人都欣羨的身份有些抵觸,但是刑杰森並沒有發現,他並不在意我的真實想法,相反總在為這些我並不在意的東西拼搏努力,根本沒有考慮過,為了這些我並不在意的東西放棄和我相處的時間,是不是真的有意義。
就像他打電話質問我和姜淶是什麼關系,為什麼會在他家里看到我的洗面女乃,我一直在努力說服自己,他是因為在乎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也是因為在乎才會變得多疑起來,但理智其實早就告訴了我,正因為他並沒有真的關心過我,才會在姜淶家看到一瓶洗面女乃就來質問我,而沒有真的注意到,那瓶洗面女乃只是我習慣用的牌子,卻並不是我一直用的味道。
那天我進浴室卸妝之前,姜淶特意提醒我︰「洗漱台上那只洗面女乃是我上次幫你買的時候順便幫我媽買的,跟你習慣用的味道不一樣,別用錯了,你習慣用的在第三個抽屜里。」
他家里替我準備好的東西全都是全新未拆封的,而我用過之後也很順手地放進了包里,不可能在刑杰森突然去他家時還會出現在他視線範圍里。
當你執著與一個人、一件事太長時間之後,是不是都會模糊焦點,弄不清你最初想要的是什麼了,剩下的只有你當初得不到時的忐忑和惴惴不安?
有人在浴室外敲門,我這才驚醒,浴缸里的水都涼了,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我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打開門,姜淶就一臉無奈地站在我面前︰「洗澡也能睡著?」
我讓開來,發著抖回答他︰「一不小心就睡著了,好冷啊……」
他手里拎著一個帆布袋,當著我的面蹲下去把袋子打開,然後……把里面的姨媽巾都放進了櫃子里,放好之後順手把旁邊的第三個抽屜抽出來,整理好被我翻亂的盒子,然後才站起來。
我還在發抖。
「我看你這次肯定又是要痛得滿地打滾的,」他嘆了口氣,「要不要再睡一覺?暖水袋已經放到被子里去了。」
我想了想,「爸爸差不多要起來了吧?我難得來一次,還是不要讓他等了。」
我跟爸爸的關系多少有些微妙,媽媽去世之後他一直頹廢至今,沒有對我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而這麼多年我一直不怎麼過來看他,主要也是因為他看見我並不會愉快,相反還會有些抵觸,我走後他一定會消沉很長一段時間,哥哥說,是因為我跟媽媽長得太像了。
不願意承認媽媽已經去世了,這個心理絕對是有問題的,而因此不願意面對我,問題就更嚴重了,我總說都是因為哥哥太縱容他,哥哥卻說,給他一些時間,他總有一天能走出來的。
刑杰森不清楚這些,他從來不過問爸爸的病情,就是因為知道我和爸爸關系不太好,覺得浪費時間在一個我並不在意的人身上是件浪費時間的事,而姜淶,我想以他的聰明,肯定已經猜得差不多了,但他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做了這麼多事。
哥哥問過我一個問題,他說︰「為什麼明知道王阿姨不喜歡你,你還是會為了她對你的看法,而拒絕很多明明你想要刑杰森為你做的事?」
當時的我月兌口而出︰「因為他是刑杰森的媽媽啊。hi」
因為她是他的媽媽,所以不管她對我已經形成了多麼大的成見,我也不願意再在這個基礎上繼續惡化,歸根結底是因為我知道刑杰森很在乎他的媽媽,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吧。
現在想想,我在不知不覺中也為他做了很多退步了,他什麼時候才能看到這些呢?
姜淶戳了戳我的眉心︰「你可真是,這是站著都睡著了嗎?還是睜著眼的,算了,你還是先睡一覺吧,等他們做好飯我再來叫你,我保證,一定讓你跟紀伯伯一起吃晚餐行不行?」
真的在吃飯前跟爸爸見面了,又可以說些什麼呢?千里迢迢跑過來也只能是尷尬的相對無言,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頭。
睡了不知道多久,被電話鈴聲吵醒,我困得眼楮都睜不開,迷迷糊糊接通了就問︰「誰啊?」
「你在睡覺嗎?」
刑杰森?!我頓時清醒了,幾乎是下意識地問︰「你終于肯跟我打電話啦?」
他在那頭笑了笑,聲音有些嘈雜,我擁著被子坐起來︰「你在哪里?怎麼那麼吵?」
「沒事,有幾個小孩在找我要氣球。」然後我就听見了他低聲用英語說了句「不行,只能給你們這幾個,不然我就不夠了」。
我覺得奇怪︰「你說什麼?氣球?」
他愉快地對我說︰「開門吧小懶蟲!我快到你家門口了。」
啊?我趕緊解釋︰「我不在國內啊,我現在在我爸這……」
說完就想起來他剛才跟人說話用的是……英語?
「要不是航班延誤了,我早就應該到的,」他笑起來,「快起來,我馬上就到。」
他掛電話的那一瞬間我立馬就掀開被子跳下床,扭開門把手就往外沖,不幸和正準備敲門叫我起來的管家撞了個正著,我整個人被他撞翻在地上,奇怪的是竟然也沒感覺到痛,只是急匆匆地往樓下跑,管家在後面叫我︰「小姐!」
我在拐角處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正捂著鼻子追過來︰「飯只是快好了,還沒好呢,不用這麼著急啊!」
這麼久沒見,我給他的見面禮還真是血腥又暴力啊,我愉快地想,管家見到刑杰森肯定會很高興的,上次我過來還是好幾年前,他那時候就已經在為我的終身大事操心了,這回總該放心了吧?
沒想到一下樓就看見姜淶操著手站在門口和刑杰森用眼神廝殺的場景,這樣一對比我剛才不小心撞到管家的鼻子這件事還真是溫馨又可愛,我當機立斷地轉身上樓去迎接飛奔而來的管家,和他大力擁抱了一下︰「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管家被嚇得雙手抬過頭頂作投降狀,我松開他朝他咧嘴一笑,他臉都扭曲了︰「三年不見,我都快不認識小姐了……」
我都不敢去看樓下現在的情況,一手挽著管家把他帶著往里走,嘴里還在問︰「爸爸醒來了嗎?知不知道我過來了?」
管家雖然常年不在國內,但八卦消息還是很靈通的,湊到我耳邊小聲問︰「你喜歡剛來的那個?」
「早來的那個我也喜歡啊,」我朝他咧嘴笑︰「你喜歡哪個?我讓給你好了。」
他根本不听我的昏話,還是小小聲對我說︰「先生比較喜歡先來的那個。」
「那我就把那個留給爸爸了。」
管家生氣了,把我的手掰開︰「我要去叫先生起來了。」
我訝異的看著他︰「我不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我的小姐,」他直接轉身,這回開口換成了英語,聲音听上去十分壓抑,「先生腿腳不便,一直都是住在樓下的,你要去哪里叫他起來呢?」
「……」
刑杰森千里迢迢追來這里,結果給他開門的是姜淶,坦白說這事兒換成我也得生氣,之前我還在電話里信誓旦旦跟他說我跟姜淶沒他想的那種關系呢,然後他就親眼看見姜淶從我家給他開門了,所以我再次下樓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被他用眼神以及語言羞辱的準備,但很神奇的是他並沒有,看見我下來還很溫柔地揉了揉我的頭發︰「听說你連自己家都不認識了?」
「……」我扭頭去瞪竟然淪落到向他告密的姜淶,他正在很感興趣地研究一只玻璃杯,然後我的腦袋就被刑杰森的手給帶回來了,他問︰「看什麼呢?」
我看著他,好半天才問了一句︰「你怎麼突然跑過來了?」
他順著我剛剛看的方向瞥了一眼,「也不能讓他專美于前啊。」
……這話風不怎麼對的樣子,我踮起腳模模他的額頭︰「你沒發燒吧?」
他把我手拽下來,也沒松開,直接就握住了,「紀伯伯不太舒服,晚上不出來吃飯,你要不要進去看看他?」
我呆了呆,然後情不自禁地又扭頭去看姜淶,這次他也看過來了,看的卻不是我而是刑杰森,他朝他點了點頭,然後看也沒看我就往大門那邊走。
這是要走啊?我一下子就著急了︰「哎姜淶你去哪兒啊?」
他背對著我揮了揮手,什麼也沒說,很堅決地出去了,我把頭扭回來看向刑杰森︰「你們倆什麼情況?」
「沒什麼情況,他是來看望紀伯伯的,」他平靜地看著我,「現在他已經見過了,所以該走了。」
「不對啊,」我撓了撓頭,「我哥說他要住在這里的。」
這時候管家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問刑杰森︰「刑先生,行李已經收拾好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他朝管家笑笑,「我陪一舟吃完飯再休息就可以了。」
但是管家不肯走,執著而不加掩飾地對他表示︰「先生有話要對小姐說,刑先生既然已經在飛機上吃過了,就早點休息吧。」
「好吧,」刑杰森最終只能妥協,他看向我︰「那我先去休息了。」
這麼深沉地看著我是想表達他愛我嗎?我朝他點點頭,小羞澀了一下,然後目送他上了樓,等他背影一消失在拐角我就朝管家一記橫掃過去,被他輕松躲開,還皺起英俊的眉頭看向我︰「還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幼稚啊我的小姐。」
「……」我朝他吐了吐舌頭,「爸爸不可能說要見我,你把他支開想對我說什麼?」
「我不喜歡這位刑先生,」他坦率而直接地對我說︰「他比不上姜先生。」
「所以我也從來沒懷疑過你會成為我的情敵啊,」我在沙發上坐下來,把茶幾上的橘子拿過來,一邊剝一邊問他︰「你就是想對我說這些?」
管家在我身邊坐下來,低聲提醒我︰「這橘子是姜先生買來的。」
「既然是來看爸爸的,怎麼說也不能空手來啊,買點水果是禮貌。」
「他送給先生的可不是這些,」他再次提醒我︰「你剛才剝橘子的時候沒發現嗎?已經開好口子了。」
他這麼一說我發現還真是,因為我很討厭把弄進橘子汁指甲里,一般都是讓人替我在頂端摳個小洞了才肯自己剝的,姜淶連這個都記得,可真夠意思。
我朝管家咧咧嘴︰「我爸干什麼又不肯出來吃飯?又想我媽了?不樂意見我?」
「不是,」他朝我眨眨眼,「先生真有話跟你說,走吧小姐!」
我已經三年沒見過爸爸了,他看起來比我想象中更老一些,我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說出句完整的話,最後還是他先問我︰「最近怎麼樣?」
真是個好話題,我朝他笑︰「最近挺好的,我正在和刑杰森談戀愛。」
他「嗯」了一聲,「姜淶這幾年常常過來看我,听柏堯說,他跟你走的也挺近的。」
不是問句,所以也不用我回答,但我總要接兩句啊,于是我想了想,說︰「我跟姜淶還有刑杰森都是一起長大的,我們三個從小走得都挺近。」
爸爸抬頭看了我一眼,「那麼,為什麼你選擇了刑杰森?」
我總不好說,因為你不管我啊,他代替了你的職能,把我照顧得有些大叔控了,雖然他只比我大五歲吧?
他還在看著我,等我的答案,我只好干巴巴地回答他︰「因為我喜歡他啊。」
爸爸大概是想笑,但是笑出來很勉強,我一時腦熱就問出來了︰「爸爸,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就因為我長得像媽媽?讓你覺得每次見我都在提醒你,媽媽已經去世了?」
這次他倒是真的笑了,「需不需要我叫管家來,把你每學期的考試成績還有班主任評語拿出來給你看看?當然還有你交往過的歷任男朋友的詳細資料,一舟,我承認我確實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但是就算我沒盡到一個父親應該盡到的義務,我也確實一直在關心你,如果說你和你媽媽長得像對我來說有影響的話,那也是提醒我要對你更好一些。」
「以前柏堯擔心我這個樣子會嚇著你,也擔心你學業會受影響,一直不讓你過來,後來我好一些了,倒是你不習慣過來了,」他落寞地笑笑,「不過我也能夠理解,我在這里挺好的,你們也不必常常過來看我,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足夠了。」
我被他說得有些心酸,別開頭去把眼淚眨掉,等心情平復了才把頭重新扭回來︰「難怪我哥那麼悶***,原來是遺傳的爸爸,嘿老頭子,能不能別說這麼煽情的話啊?你有兒有女,說得跟孤老似的,以後我會常常過來看你的,其實你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也可以回國去看我跟哥哥啊。」
他笑著搖了搖頭。
我想了想,還是問他︰「你剛剛說你手上有我交往過的歷任男朋友的詳細資料?」
「作為一個父親,我總要了解一下女兒喜歡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頓了頓,「當然如果你不希望我這樣做,以後我會注意的。」
以為我對他這麼做反感?
「不不不,您誤會了,」我想了下措辭,「我是想問,那您手里肯定也有姜淶的資料吧?其實我們那時候是鬧著玩的,我是怕哥哥罵我才找他陪我演戲的。」
爸爸笑起來,「你是想問我,我是不是知道了姜淶以前那些女朋友?」
……到底是我親爸,一猜一個準。
「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他竟然調皮地朝我眨眨眼,「你想知道為什麼不自己去問他?」
我撇撇嘴︰「不說就算了,對了,刑杰森也過來了,您見過他了?」
爸爸搖頭︰「他來的時候姜淶剛從我這出去。」
這就奇了怪了,按照刑杰森的性格,不可能到了這里連爸爸都不見,就肯答應去休息的,我對爸爸說︰「我去叫他來。」
卻被爸爸攔住了,他撐著額頭︰「不必了,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我從爸爸房間出來的時候,管家一副恰巧經過的模樣,裝作很隨意地問我︰「先生和你說什麼了?」
看來八卦這種特質還真是不分性別、不分年齡的啊。
我嚴肅認真的回答他︰「你猜。」
管家︰「……」
越過風中凌亂的管家,我回到姜淶替我收拾好的房間,這里和我國內的家其實沒什麼太大區別,甚至連放護膚品啊私人用品的地方都和我所習慣的一模一樣,我坐在梳妝台前給姜淶打電話,只響了一聲他就接通了,但是沒有說話。
我也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問他︰「怎麼突然就走了?不是說在這里住的嗎?」
「你和紀伯伯難得見一次,我就不跟著瞎摻和了。」
可是刑杰森還在這里,我不知道他跟刑杰森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默契,但他沒主動提起,我也沒好意思說,又沉默了一會兒,我問他︰「那你還來不來?」
「不了,明天辦完事我就要回國,」他情緒不怎麼好的樣子,「剛跟紀伯伯聊完?」
「這都被你發現了,」我無意間看到了指甲上沾著的一點橘子汁,想起來感謝他︰「對了,你連橘子上的口子都幫我開好了,管家都被你感動了喲。」
按照以前的慣例,這時候他都會調戲我說︰「就只管家感動?你不感動?」
但今天我等了半天他也沒有接話的意思,我想著他倒時差應該是累了,就體貼地說︰「今天也不早了,你就先休息吧,我掛了啊。」
這時候他就突然開口了︰「一舟。」
這麼正式地叫我名字干什麼,我下意識挺直了腰桿︰「啊?」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刑杰森?」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他很平靜地「嗯」了一聲,「早點休息,我掛了。」
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先掛電話,我握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覺得胸口挺難受的,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我還沒吃飯呢,肯定是餓的。
于是下樓找東西吃,管家還在盡職盡責地踢我熱著飯菜,我剛下來就看見刑杰森也出來了,他下樓的時候就在跟我招手,聲音控制得很得體,我能听見、也不會吵著爸爸,他問︰「聊完了?」
我點點頭︰「爸爸要休息了。」
他也點點頭,絲毫沒有為不能去跟爸爸見面不快的樣子,在我對面坐下來,用英語吩咐管家︰「我要一份跟她一樣的。」
我和管家︰「……」
刑杰森出國做交換生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那時候我跟姜淶都已經回國了,但是他堅持要出去,可惜那時候英語發音已經很難糾正了,我知道他對姜淶那口地道的倫敦腔一直有些不忿,可他選擇去美國也沒能成功地讓自己練成一口紐約腔調,但我一直沒弄明白,這到底有什麼好糾結的,我出國比較早,但我的發音也不地道啊,這又怎麼了?
同樣讓我不能理解的是他對西餐的熱衷,但凡出去吃東西,他一定會選擇又貴又吃不飽,問題是也不怎麼好吃的西餐廳,但他今天顯然搞錯了什麼,我們家是從來不吃西餐的,管家喜歡下廚,但他做的是一手好粵菜。
于是在他說完那句話之後,管家站在原地呆滯了足足一分鐘,然後扔下一句︰「我去看先生」就跑了。
我憋笑憋了半天,最後對一臉錯愕的刑杰森解釋︰「管家拿手的是做中餐呀,中式晚餐喲,給我做一頓飯需要花掉他整個下午的時間,要他照著我的再給你做一遍,是想等到明天早上再吃嗎?」
刑杰森黑了臉。
吃飯的過程中他一直都黑著臉保持沉默,我幾次想逗他開口都沒能成功,最後被他呵斥︰「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
我縮縮頭︰「干嘛啊,你第一天認識我啊?我哪次吃飯沒說過話?」
他放下筷子看著我,「所以這個不好的習慣你打算一直保持?」
感覺他總喜歡用長輩的語氣教育我這才是個不好的習慣啊,堅決不能讓他保持了,于是我也放下筷子,直接站起來繞到他身邊去,刑杰森太明白這是我一般情況下跟他叫囂的前奏了,但是這時候顧及著是在爸爸的地盤,右手握成拳放在嘴上掩飾般地咳了咳,我猜多半是告饒的意思,但我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過他?
直到我雙手繞到他脖子上,猛地一用力把他的頭帶到跟我呼吸相聞的時候,他都沒反應過來我到底想干什麼,于是我就很輕松地吻住了他。
刑杰森反客為主得很到位,我直接被他抵在了桌子上,等他終于松開我時我都喘不上氣了,好半天才緩過來,用手背貼著臉試圖讓發燙的臉恢復常溫,而他居然很淡定地重新坐下來拿起了筷子。
我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雙手捧著臉對他做仰望狀︰「刑先生,你這樣真的好嗎?」
他側頭瞟了我一眼︰「剛吻完就冷靜地吃飯,讓你很沒有存在感?」
「不,」我坐直了繼續花痴︰「是你吻我吻得那麼man之後,還能正襟危坐地吃飯真是太有禁欲美了,帥得這麼犯規真的好嗎?」
估計他沒料到我會這麼……總之他听完直接嗆住了,我好笑地替他倒水過來,順便幫他拍拍背順氣︰「開個玩笑而已,至于這麼大反應啊?」
他朝爸爸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警告地點了下我的眉間,我笑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吃飯,一邊吃一邊回味他剛才被我摟住脖子時的表情,一邊回味一邊笑,哪曉得他竟然在我喝湯的關鍵時刻放了個雷︰「沒想到你喜歡這麼狂野的,改天換個地方,我會讓你滿意的。」
「……」我也嗆住了,他好笑地看著我︰「不笑了?」
好不容易恢復的臉又咳紅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氣!」
他搖搖頭,咧嘴大笑起來。
**
第二天一大早管家就來敲門,我還記得哥哥囑咐我的,一定要推爸爸去曬曬太陽,當下也就很有原則地起床了,路過刑杰森的房間時我隨口問了管家一句︰「刑先生起來了吧?」
本來問這話的時候,我是幾乎能夠肯定他是起來了的,結果沒想到管家板著臉回答我︰「我已經叫了兩次,但是刑先生堅持要倒時差。」
這就很不正常了,本來從他到這里開始對爸爸的態度就讓我覺得很奇怪了,現在這行為更是公然地蔑視爸爸,以他的性格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爸爸沒有給我繼續思考的時間,他已經被管家推到了院子里,听到聲音正朝我揮手,沒辦法我只好不理會刑杰森的事,小跑著過去了。
估計是一個人久了的原因,爸爸不怎麼愛說話,我坐在院子里一個接一個地打哈欠,他只是在我連打兩個的時候回頭溫和地朝我笑了笑,我被他笑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就干脆坐到他身邊去,實在撐不住了就趴在他腿上,他也沒拒絕,還伸手在我頭上模了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