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已經到了年關,公司里大事小事不斷,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財務科的會計助理打電話吵醒︰「沈小姐,我這里壓了好多單子等您簽字了……」
于是只好匆匆忙忙起床趕到公司去,刑杰森親自開車送我到公司樓下,還體貼的表示︰「先處理公事,我們來日方長。钀鐻遽zahi」
等把積壓的文件全都看完、簽完字,我還沉浸在他剛才最後那句「來日方長」里,以前沒覺得這四個字竟然還能覺出些纏綿悱惻的感覺來,會計助理又抱了幾份文件過來,抱歉地解釋︰「文件太多了,我剛才沒辦法一起抱過來……瑚」
被她這麼一打岔,我才回過神來,趕緊揉了揉已經不知不覺笑僵了的臉,重新握筆︰「沒關系,我抓緊看完簽完字,還有其他的嗎?」
「沒有了沒有了,這些就是最後幾份了。」
等簽完字我才重新發起呆來,以前讀書的時候曾經借著跟當時偶像表白的一個貼吧活動寫過一小段話,還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跑去找刑杰森,問他我寫的是不是夠真誠。
當時我寫的是︰喜歡你談起學生時代創業失敗時的雲淡風清,一笑而過,喜歡你俯身看著愛哭鬧的小姑娘時的溫柔和包容,喜歡你堅持不懈地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一次次跌倒卻一次次倔強地向上攀登,這些你不經意間做過的事,我全都記得,我無法承諾這樣的喜歡會有多久,但我會一直記得我曾經這樣用盡力氣喜歡過你。
其實哪里是小粉絲對偶像的表白呢?
比小粉絲幸福多了,因為我竟然真的等到了他也喜歡我的這一天鑠。
將近年關,大家辦事都跟打仗似的,恨不得一天之內把所有事情全都辦妥,然後能早些放年假回家團圓,前幾年這時候其實也是人仰馬翻的,但公司有我哥坐鎮,我也沒有什麼值得牽掛的人和事,今年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大家都在抓緊一切可以抓緊的時間把手頭上的事情做完,我也連續忙了好幾個小時,等刑杰森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竟然已經八點了,再抬頭發現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我接通的時候他正在笑,我試探地「喂」了一聲,他那邊才安靜下來,我還听到了幾聲腳步聲,應該是他特意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跟我講電話,張嘴就是︰「真難得,我還以為這次你又不斷接。」
「……啊?」
「沒事,」他好脾氣地問︰「活都干完了嗎?可以去吃飯了?」
肚子應景地響了一聲,我嘆氣︰「好餓啊。」
「下來吧,」他輕笑,「我到了。」
坐到刑杰森車里我還沒什麼真實感,傻傻地側頭看他,剛剛等他的時候看手機才發現,他已經給我打了三個電話,間隔時間都是半小時,可我竟然全都沒有听到,難怪最後接通電話的時候,他要說「真難得」了。
他發動車子時還在笑︰「怎麼了?一天沒見,不認得我了?」
「不是,我只是……」我想了下措辭,「我只是覺得,才一天不見,感覺像是好久沒看見你了。」
他騰出一只手來揉了揉我的頭發︰「吃火鍋?」
這才是真正的刑杰森,其實我知道他根本不喜歡吃那些只要一說吃飯他就提議去的西餐廳的東西,他不喜歡我也不喜歡,現在想想……他過去總提議去吃西餐大概是覺得我在國外念書應該喜歡吃吧。
我咧嘴笑︰「你怎麼知道我想吃火鍋的?真是心有靈犀啊。」
他也笑笑,「走多了彎路,總要做點功課的。」
啊?
「不過你願意理解成心有靈犀我也很高興。」
「……」
吃火鍋其實人多比較有氣氛,但我們倆這樣排了好久的隊之後夾一筷子金針菇塞進嘴里竟然也讓我嚼出了溫馨的感覺,瞬間眼淚都要下來了,刑杰森在一旁發表觀後感︰「金針菇而已,竟然讓你吃到熱淚盈眶了?」
「是啊,我淚點低你第一天知道?」我吸了吸鼻子,「喂,听說你是我男朋友啊,不打算喂我兩筷子什麼的?」
他倒是肯配合,立即就夾了塊油豆腐在鍋里涮,還抬眼看我︰「你以前的男朋友們都這樣喂過你?」
听語氣調侃的成分比較多,我故意瞥他一眼︰「怎麼,你吃醋?」
「還不至于,」他淡定地把豆腐夾到自己碗里,先咬了一口然後放回碗里,等滾燙的湯汁都流到碗里了才用筷子夾著遞到我面前來,「張嘴。」
已經是深冬了,夜晚尤其冷,我在門口等他停車的時候就凍得直哆嗦,進來吃了幾筷子東西之後都還沒暖過來,結果听完他這句話,整個人都燒起來了一樣,我立刻就伸手扯著毛衣領子,掩飾般地咳嗽了一聲︰「哎呀怎麼突然覺得有點熱……」
他的筷子還在眼前,再開口聲音里都帶了些笑意︰「不想吃?」
想。
我馬上伸長脖子過去接住那塊油豆腐,其實吃到嘴里都有些涼了,但心里這麼暖是怎麼回事……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沒冷?」
我把那塊命途多舛的豆腐終于咽下去了,吐了吐舌頭︰「冷了。」
他笑笑,繼續去涮吃的,涮好了之後夾起來故意伸到我眼前來示意我吃,等我紅著臉伸長脖子去接的時候又淡定地縮回去自己吃了……
下一次又玩老套路,我再不上當,結果他就這樣放到我碗里來了,我用筷子敲碗︰「你今年多大啊?」
還玩這個不覺得幼稚嗎?
誰知道他就很從容地回答了一句︰「年輕的時候想做來著,這不是等到現在才有機會麼。」
我覺得自己的心很尖銳的刺痛了一下。
但他沒什麼遺憾的樣子,「比起曾經擁有,我更喜歡天長地久。」
「天長地久」真是個讓人頓生暖意的詞。
我朝他微微笑起來,「沒想到現在你都這麼會說好听話了,你知道‘天長地久’是什麼意思嗎?」
「那就要請教中文系高材生了,」他一邊涮羊肉一邊問我︰「‘天長地久’什麼意思?」
「不懂了吧?」我咬著筷子,故意吐詞不清地回答他︰「形容詞的最高級,不管是什麼樣的感情,落到這四個字上,就再沒什麼可說的了。hi」
「嗯,」他含笑把涮好的羊肉夾到我碗里,「我們之間既然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那你的嘴就留著光吃東西吧。」
心情愉快的時候胃口就跟著好,等到把鍋里的東西全都撈出來吃光我才後知後覺地覺得吃撐了,刑杰森提議︰「那就不急著回去了,我們散散步吧。」
好主意。
剛出餐廳大門我就被寒風沖擊地往後縮了縮,他追上來攬住我,說實話其實從保暖上說起不到什麼效果,但心理作用很好啊,我往他懷里靠了靠,「現在才發現你的胸懷如此溫暖啊。」
他拉開大衣把我包起來︰「說得這麼沒良心,以前就算沒有在一起,難道向你吝嗇過我的懷抱了?」
那倒確實沒有。
我總覺得現在跟他在一起有些忍不住地想笑,感覺自己的幸福太滿了,都要溢出來了,他把我抱緊了些,然後听到他的聲音在我耳邊輕柔地響起︰「今年打算怎麼過年?」
過年還能怎麼過,跟我親愛的大哥一起過唄,爸爸是反對我們過春節的時候過去看他的,用他的話說就是什麼時候有空都能去看他,何必趕在人最多的時候?
我們一家也不是那麼注重這種形式。
但是他這時候問這種話……
我抬起頭看他好看的側顏︰「怎麼,你有什麼好主意?」
「我在想,」他慢吞吞地說︰「如果你沒有安排,想不想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什麼地方呢?你是不是已經安排好了?大過年的把哥哥一個人扔在家里不太好吧?而且我們確定關系才多久啊,就這麼單獨出門旅行……其實要顧慮的東西還是挺多的,但我此刻完全沒有心情去考慮這些,愉快而輕松地回答他︰「好啊。」
我是真沒想到刑杰森是想帶我去香港,于是只好匆匆忙忙去辦港澳通行證,公司里還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我是中途請了一小時假去公安局辦證的,辦好之後又匆匆忙忙趕回公司,剛坐下來他的電話就追過來了︰「手續辦好了?」
「辦好了,」我狠狠舒了口氣,「你可真會挑時候,公司里都要忙翻了,我去請假還被我哥說了一頓。」
但他根本不信︰「你哥舍得說你?」
好吧,我哥只是用很復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嘆氣︰「我先不跟你說了,這里還忙著呢。」
他痛快地掛了電話,倒是我還捧著手機發了一小會兒愣,你看,當你知道後面機會還多的時候,就不會在意眼前這一點點相處、說話的時間了。
公司里的事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我忙完最後一些事就能消停會兒了,看大家的狀態也差不多都忙完了的樣子,這時候方特助過來跟我說我哥叫我進去一趟,我知道肯定是要問我跟刑杰森出去旅行的事了。
本來我以為哥哥一定不會反對的,但這次他竟然跟我說︰「你們才在一起多久?現在就單獨出去旅行是不是欠妥當?」
欠妥當都說出來了,我趴在他辦公桌上︰「哥,你是不是忘記我今年多大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跟男朋友出去旅行怎麼了,我們確定戀愛關系確實沒多久,但我們認識十多年了啊,你對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誰知道他回答我︰「我對他很放心,不放心的是你。」
「……」不放心我什麼?我還能毀他清白?我朝他大大翻了個白眼︰「你是我親哥嗎?我真不敢相信這話是我親哥說出來的。」
「我擔心的是,」哥哥揉了揉眉心,「你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很清楚啊,我就是想要幸福而已,有那麼難懂?
他看著我倔強的表情,表情有些松動,「你總覺得自己長大了,其實你才多大,我不希望你有一天後悔今天的決定。」
「我有什麼好後悔的,」我十分不以為然,「我們就是去旅行而已,你別想得那麼齷齪好嗎?」
紀柏堯先生的好脾氣都是被我磨出來的,眼下他也沒有生氣,只是當著我的面給刑杰森打了個電話︰「你打算帶一舟去香港過年?」
那頭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我就听見我親哥「嗯」了一聲,淡定地吩咐道︰「你把具體行程安排,包括住宿信息全都發給我。」
我︰「……」
刑杰森竟然答應了,我覺得有些丟臉,等他掛斷電話就開始發脾氣︰「你這人怎麼這樣啊,你這樣他怎麼看我啊!」
「怎麼看你,」他瞥了我一眼,「潔身自好讓你覺得很丟臉?沈一舟,這麼多年我是不是太放縱你了,讓你忘記了一個女孩子最基本的矜持。」
我被他噎住,好半天才想起來反駁︰「這都什麼年代了,別說你只是我哥,就算是爸爸也沒有權力干涉我這麼多吧?我有人身自由知道嗎?」
「知道,」他輕描淡寫地回答,「爸爸不會管,所以我來管。」
這是根本沒把我的抗議放在眼里啊。
但是我也沒有進一步跟他對著干的勇氣了,只好蔫蔫兒的問︰「刑杰森怎麼說?他答應了?」
「他當然只能答應,」他又瞥了我一眼,「不然豈不就是司馬昭之心了?」
我再次被他噎住︰「哎哥,我記得你以前還挺喜歡他的啊,怎麼現在防他到這個地步了啊?」
「你記錯了。」
……
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姜淶已經在msn上敲我︰「听說你打算跟刑杰森去香港?」
看來刑杰森的保密工作做的真不夠到位啊,我回復他︰「是啊。hi」
然後那邊就久久陷入「正在輸入」的狀態,一直到我處理完所有事準備下班的時候,再點開對話框,發現他的頭像已經黑了。
刑杰森在樓下等我,還是去上次那家火鍋店,我跟他笑︰「看來你還挺長情的。」
他摟著我帶著往前走,笑著說︰「看我這麼多年都只喜歡你一個人就該知道了,怎麼還會因為一家火鍋店有這樣的感慨?」
我差點就月兌口而出說「你不是還有個楊子婷麼,到底是對誰長情啊」了,但我畢竟忍住了,因為現在說到楊子婷畢竟有點破壞氣氛,于是我朝他咧嘴︰「還真是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偏寒,這麼多年我哥怎麼給我補我都特別怕冷,一到冬天簡直是災難,刑杰森估計是因為這個才總帶我來吃火鍋的,吃這個最容易暖和嘛,可他忘記了吃火鍋還有一個弊端,那就是吃完出來身上總有一股火鍋味兒,我今天出來之後就總懷疑自己身上的味道很沖鼻。
刑杰森望著我哭笑不得地問︰「有味道怎麼了?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不就好了?」
我很糾結︰「我還想跟你多散會兒步呢!」
「大冬天的散什麼步?你本來就怕冷,還不趕緊回家洗個熱水澡,」他皺著眉替我把大衣拉緊,「我送你回去,有什麼話在家里說不也一樣?」
不一樣,簡直更棒。
坦白說散步什麼的,尤其是大冬天,我確實不怎麼感興趣,只是眼下兩個人獨處的氛圍太好,我舍不得太早回家,現在他願意送我回去,听語氣還願意在我家陪陪我,那敢情好啊,比現在更好!
但是刑杰森特別擅長對我食言,把我送到家樓下就跟我告別︰「我就不上去了,你好好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
「你不是說陪我說話的嗎?」
他揉揉我頭頂的頭發︰「別任性了,我跟你上去又能怎麼樣?有些事……我打算留到結婚的,你就那麼心急?」
我的臉頓時紅了,一跺腳就轉身往里跑︰「我心急什麼啊?我就想跟你說說話!」
他在身後的笑聲也太大了,我都上樓了還覺得在耳邊蕩漾,難怪他說什麼都不肯上來坐坐,原來是以為……我向天發誓真的是他想多了。
剛開完門,還沒來得及換鞋手機就響了,我還以為是刑杰森呢,興沖沖地從包里把手機找出來,結果是姜淶打來的。
我一邊換鞋子一邊接通︰「姜淶?」
他安靜了幾秒,然後才開口︰「你在家?」
「是啊,」我換好拖鞋把門關上,「剛回來,怎麼了?」
「你真打算跟刑杰森出去旅行過年?」
「這還有什麼真的假的,我連港澳通行證都辦好了,」我去餐廳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我們倆就是一起出去玩玩兒,我哥連日程安排和住宿情況都要求他上交書面材料了,你就放心吧!」
他輕笑了一聲,「這不像柏堯哥的風格啊。」
我撇撇嘴︰「誰說不是啊,我哥以前不說喜歡刑杰森,怎麼說也能算欣賞了吧?就算還不算欣賞,總算是放心的吧?這次簡直把他當什麼似的在防啊,我都不好意思了。」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卻不以為然,「要不然你換個角度想,如果柏堯哥不這麼做,我大概也要出手了,我出手比你哥出手更讓你覺得尷尬吧?刑杰森接受起來也沒那麼舒服。」
我突然有些好奇,姜淶現在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跟我說話,一個他喜歡的女人,還有一個他從小就看不慣的男人,這兩個人在一起了,還打算一起出去旅行,他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跟我說這些話呢?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我咳嗽了一聲,「沒什麼,我倒了杯水,你剛剛說什麼?」
他頓了頓,「沒什麼,你開心就好。」
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扭捏了半天只好說︰「我好像有點感冒,先去洗個澡啊,先掛了。」
哪曉得他立刻緊張起來︰「感冒?這個天感冒可大可小,你跟我說說哪里不舒服?」
「還好啦,」我吸了吸鼻子,「就是有些鼻塞,然後還有點頭痛,我去洗個熱水澡就好了。」
「好吧,」他聲音都低下來,「那你先休息。」
以前他肯定還要加上一句「有事打我電話」的,但今天他沒有說就掛了,我把手機丟到沙發上,有些難過地問自己,如果真的有事,我是不是肯定會忘記找姜淶,而直接就打刑杰森的電話呢?
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真的去洗了個熱水澡,回房之後直接撲到床上就睡了,再醒來的時候還是晚上,睜開眼楮發現房間里還是一片黑暗,把手機扒拉過來發現很多通刑杰森的未接來電,再一看手機被調成了靜音,難怪我沒听到電話響,我還在納悶,昨天睡覺前我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還在認真回想,房間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估計是怕吵醒我,動作很輕,我直接坐起來尖叫一聲︰「誰?!」
然後直接把我哥嚇著了,他把燈打開︰「你想嚇死我嗎?」
我看到是他就放心了,夸張地朝他笑︰「沒想到紀大老板膽子竟然這麼小。」
開口才發現聲音已經粗到讓人不敢相信了,我親哥迎著我的目光一臉嫌棄地看著我︰「我是說你燒到這個程度還不去看醫生,在家躺著像死了一樣,是想嚇死我嗎?」
我模模自己的額頭︰「還好啊,哪有那麼嚴重。」
「現在當然還好了,」他在我床邊坐下來,把我按下去躺著,「姜淶在這替你冷敷了一天,胳膊都不行了。」
「……姜淶?」我覺得嗓子癢,咳了好一陣才接著問︰「你說他在這里照顧了我一天?」
哥哥點頭︰「現在他自己都不行了,被我趕回去休息了。」
我都不知道該做出一個什麼樣的表情了,我哥是怎麼知道我不舒服的,姜淶又是怎麼能進來的,一切都已經很明顯了,原來關鍵時刻就算我不打電話給他,他也總有辦法能找到我,我身邊最親的人,比如哥哥、比如爸爸,他們都願意給他大開方便之門,而刑杰森卻莫名其妙被三振出局。
想到這兒我突然想起來手機上那一拍觸目驚心的未接來電顯示,于是立刻伸手去床頭櫃上把手機拿過來,剛想撥號碼,就被我哥搶走了,我不解地問︰「哥你干什麼?」
「給誰打電話?」他瞥了我手機屏幕一眼,「刑杰森?真難為你都成這樣了還沒忘記要給他打電話。」
「我是他女朋友啊,我都睡一天了吧?他聯系不到我該著急了,」我把手機搶回來,「我得給他回個電話。」
這下我哥站起來了,出去的時候還替我關上了房間門,我也沒多想,直接給刑杰森回了個電話過去︰「你找我?」
他的聲音听起來很疲憊︰「我給你打了十幾通電話,還以為你生氣了。」
「沒事生什麼氣啊,我就是有點感冒,」我聲音粗粗地笑起來,「睡了一整天了,我哥過來照顧我,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好點了嗎?」
「好多了,就是嗓子還有點兒疼,」我咳嗽了幾聲,「你在忙嗎?那就先不說了,我頭有些暈,想再睡一會兒。」
「好。」
雖然我用這個理由結束了和刑杰森的通話,但其實現在我是肯定不會再接著睡了,隨便找了件大衣披著我就開門準備下樓,結果剛打開/房門我哥的聲音就傳過來︰「干什麼去?」
我側著頭去看,他就站在我隔壁房間的房門口,手上還端著杯咖啡,我笑起來︰「哥你最近是這麼了,我小時候你都沒這麼管過我,難道是追我嫂子有進展了,在我這提前適應當爸爸的感覺?」
他皺著眉︰「嗓子啞成這樣還說那麼多話干什麼,你口渴了?我去幫你倒水,回房間去躺著。」
「干嘛呀,」嗓子又開始癢癢的,但我還在堅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都睡一天了,我想下去透透氣。」
他想了想,還是把咖啡杯放下,「我陪你。」
……
下樓我就注意到了,平時一直開著的客房門現在是關著的,哥哥之前說他讓姜淶休息去了,難道是在家里休息?
但他很快解答了我的疑問︰「姜淶已經回去了,我確實讓他就在這里休息,但他說你不會希望他留在這里的。」
「……」確實我就是這麼想的,但你這麼赤/luoluo說出來顯得我好沒心肝啊,我只好打哈哈︰「怎麼會呢……」
他走到沙發那邊去,看了我一眼,示意道︰「坐。」
這樣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真的好傷自尊,我忍氣吞聲地坐過去︰「老哥,你出去戀愛行不行?」
「不是我想管你,一舟,以前雖然你也常常鬧出些麻煩事,但我知道你是在鬧著玩,也就隨你去了,有姜淶和刑杰森在邊上看著,我不擔心你會鬧出什麼大動靜,」他眉頭皺得更深了,「但這次不一樣,我怕你被感情沖昏了頭腦,做出些以後會後悔的事。」
我眨了眨眼,表示沒听明白。
「你就裝傻吧,」他嘆氣,「現在姜淶就算再關心你也要避嫌,刑杰森自己身在局中,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提醒你,很多事只能我來做。」
做什麼呢?棒打鴛鴦?別傻了,多少本來不怎麼相愛的男女就因為要跟反對的家人作對才最終在一起的,弄巧成拙什麼的例子可太多了。
我想我的表情應該很好地傳遞了我想表達的東西。
「你要跟他在一起,爸爸和我都充分表示理解,就算不支持,至少也不會反對得很激烈,」他把茶幾上的水杯朝我推了推,「但很多事你要明白,循序漸進這個過程是很必須的。」
我從善如流地捧起杯子喝水,咦,竟然水還是溫熱的。
他說的循序漸進我太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有溫水潤過嗓子,再開口聲音就好多了︰「我明白的,如果說刑杰森對爸爸偏愛姜淶有些看法,但他一直對你都很尊重,這次旅行的事,你明示暗示得也夠多了,他不傻,肯定能听明白你的意思,這不就行了?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他的自制力。」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紀柏堯先生終于表示滿意,「別忘了給姜淶帶禮物。」
「……」我怎麼有種姜淶才是爸爸的兒子,哥哥的弟弟,而我只是撿來的或者抱錯了的這種奇怪的即視感呢。
過小年的時候我就搞定了全部工作,加上攢著的年假差不多可以休息到明年元宵節了,我哥親自在我的假條上批了字,竟然沒有再囑咐什麼就繼續忙他的工作了,我也樂得輕松不用再解釋一遍,當即很高興地給刑杰森打電話︰「老刑啊,我這邊忙完了,隨時都能走,你呢?」
他被我那句「老刑」噎住了,半天才感嘆了一句︰「你這稱呼變得可真快,我都跟不上適應了。」
我「哈哈」一笑,「怎麼樣,你什麼時候能出發?」
他「嗯」了一聲,「說了這麼久都沒咳嗽,看來感冒是好得差不多了,我這邊時間很自由,隨時都能出發,你回去把行李收拾一下,我下午去接你。」
刑杰森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好像真的感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于是愉快地答應他︰「好 ,我現在就回家收拾東西,你大概幾點到?吃完飯了再來嗎?」
他覺得好笑︰「是啊,我們會在一起迎接新年的,用不著這麼著急。」
「幸福的日子總是不嫌多的,」我看了看時間,「好吧,我還要去買一套旅行裝的洗漱用品,你快到了再給我打電話吧。」
掛完電話我就開車去了超市,大包小包買了很多,最後尾箱都放不下了,只能塞進後座里,回家之後還喜滋滋地看著那些零食傻樂,不過等到收拾行李的時候就發現這些都是白買的了,一個二十四寸的箱子,把我的換洗衣物都塞進去,就只夠放點小東西了,我買的零食還大多都是膨化包裝的,塞都塞不進去,于是把手機掏出來把地上攤著的這些拍照發給刑杰森讓他拿主意,他很快回消息︰放心,我不會讓你餓著,出門了還吃這些,那跟在家里有什麼區別。
嘖,他可真會說話,我果斷放棄了那些,把行李箱打包好,又開始選該帶哪個包去比較好,站在鏡子前比劃了半天,最後選了個比較百搭的黑色小包,想著裝好我的證件和錢夾就夠了。
刑杰森給我打電話告訴我說已經出發準備過來接我的時候,我還在挑鞋子,等他到了我還沒挑好,正準備讓他幫著給拿主意,結果他就遞給我一個包裹︰「剛在外面踫到快遞,我就順便幫你拿進來了。」
咦?我這段時間網購了嗎?
結果拆開一看,竟然是雙松糕鞋,黑白色為基色,樣式也很大方,我愉快地換上在刑杰森面前美美的轉了一圈︰「好看嗎?」
「好看,」他雖然給我肯定的答案,但還是表達了疑惑︰「穿新鞋不會磨破腳嗎?」
我又走了幾步,覺得很舒服啊,就揮揮手︰「只要好看,管那麼多呢,實在不行還可以去了再買嘛。」
他這才點頭。
刑杰森訂好了機票,我跟著他出發基本上是不用帶錢包不用帶大腦的,因為頭天晚上太興奮了也沒睡好,上飛機就開始補覺,他一直在打電話,听起來像是工作上還有沒交接好的地方,直到飛機要起飛了,空姐來提醒,他才關機,對上我的眼神,對我抱歉地笑笑︰「事情太多了,他們還有點弄不清楚的地方,我剛剛已經交接完了。」
我點點頭,男人不認真工作,怎麼賺錢養家,我看我也就只剩下美貌如花這個技能了,得讓他提供資金給我繼續保持、好好發揮呀!
而且刑杰森這個人,向來原則性強,他說交接完了,一路就再也沒有因為公事分一下神,我睡了一覺醒,發現他正在看迪斯尼和海洋公園的簡介,我一下子沒忍住,直接笑起來︰「干嘛呀你這是,別告訴我你這些年去了那麼多次香港,沒去過迪斯尼和海洋公園啊!」
他還真對我點頭︰「以前去都是談公事,沒時間去,我也不感興趣,倒是你,竟然這是第一次去讓我多少有點驚訝。」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我在椅子上翻了個身,「我不是一直都很忙麼,哪兒有時間去玩啊,而且有什麼新鮮東西,我哥和你還有……」我在姜淶的名字上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說,「不都第一時間給我買回來了麼,感覺過去連購物都不必了,那就只剩下玩兒啦,所以才等到今天,有人陪的時候再去嘛。」
刑杰森是聰明人,當然不用想都會知道我停頓的地方本來出現的應該是誰的名字,但他很明智地直接跳過了,含笑問我︰「原來你行情這麼差?竟然找不到陪你去玩的人?這麼說來我豈不是虧大了。」
「是啊,你真是虧大了,」我故意朝他眨眼︰「怎麼樣,要不要考慮退貨?」
他直接伸手過來把我的手握住︰「那倒不用,你知道的,我的投資目光向來不錯,看重的是發展前景。」
「哦?」我被他說得好奇起來,「你覺得我有什麼發展前景?」
他笑了笑,不肯再多說了。
刑杰森這人屬于典型的悶***,其實他肚子里可多壞水兒了,姜淶一般會選擇用比較好玩的方式直接口述出來,但他就喜歡憋著。
不過看他憋著的樣子也很愉快啊,我偷偷笑,結果被他發現了,帶著一種被看穿的窘態瞪著我︰「笑什麼?」
我別開頭,嘴角咧得更大了︰「開心嘛。」
刑杰森難得有這樣的時候,我再回過頭的時候發現他的臉上竟然有些微微泛紅,這種害羞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還真是違和啊。
我再一次別開頭偷笑,這次他直接伸手過來托起我的下巴,把我的頭帶回來,我被迫和他對視了三秒,然後破功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好可愛!」
刑杰森這小半輩子被人用無數種形容詞形容過,說他可愛的我估計是第一個,因此他一時間沒想好應該做什麼表情,一臉糾結地看著我,那別扭勁看著更可愛了。
到香港之後,基本上就是跟著刑杰森的安排走,他之前在這邊的合作方得知他要過來,直接派對接經理全程招待,不過他太了解我的別扭勁,還是拒絕了,但是對方太過熱情,知道我們訂了酒店,直接開車到機場接我們,說是送我們去酒店。
刑杰森為表尊重坐在了副駕駛座上,我一個人坐在後面,樂滋滋地看了一會兒車外的風景,然後就把目光收回來,低頭把他提前買好的卡裝進手機,迅速上起網來,然而不幸被他從後視鏡里發現,從而迅速回頭用眼神制止了我的行為。
其實我只不過想上網查一下我們住的酒店附近有什麼好吃的而已,這也不行?不過當著他的客戶,這點面子無論如何還是要給的,于是我還是順從地把手機扔進了包里。
香港客戶說的粵語,我認真听的話能听懂一點,但我從小到大注意力都很難集中,于是也就沒怎麼認真听,倒是無意間听到刑杰森提到了我的名字,還假惺惺地告訴人家我听不懂粵語,于是對方改用英語跟我寒暄了幾句,最後刑杰森對他的熱情表示了感謝,並婉言拒拒了接下來他還要繼續接送我們的好意。
這可真是太好了。
不然好不容易跟男朋友出來旅次行,旁邊還總有外人膈應著多沒勁啊。
一定意義上來說,刑杰森真是個體貼入微的好男朋友啊。
本來以刑杰森的脾氣,分分鐘訂個大套房是肯定的,但有我哥提醒在前,他就很老實地訂了兩間相鄰的大床房,我刷卡進去之後的第一反應是︰這麼大的床,別說我跟刑杰森能一起躺上去了,就算再加個姜淶也是沒有問題的……
所以說我哥還是太幼稚了,人家按你要求訂了兩間房又怎麼樣?真要睡在一間房里,你也來不及趕過來阻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