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手機的一刻,我駕駛著車子在路上蜿蜒著前行,一條看不盡盡頭的路,讓我的心緒飄流不止,當車子重重地撞擊到防護欄桿的一刻,我的思緒才戛然而止。
當朱珠趕來時,我正捂著頭,蹲在路邊,她急匆匆地蹬著高跟鞋到我的跟前,移開我的手,看著我額頭上的小口子,怒極攻心地罵道︰「許夏,發什麼瘋啊,撞到車就算了,怎麼自己也弄傷了啊?」
她掏出紙巾按了按我頭上汩汩往外流淌的血,責備道︰「你說你已經這麼笨了,再撞笨了誰養你啊,讓那位宋先生養你啊。」
一提到宋遠晟,我有些不耐地移開她的手,淡淡道︰「我沒事,你先看看你的車子吧。」
「看什麼車啊,我找人過來處理了。現在你先跟我去醫院。」
朱珠連拖帶拽地把我拖進了的士,在醫院內包扎完傷口後,我失神地坐在了長廊上的長椅上,朱珠和趙毅在長廊深處說了一會兒話,她才過來坐到了我的身旁。
見我許久不吭聲,朱珠似乎意料到問題的嚴重性,問道︰「你在墳墓前見到那個男人了?」
「嗯。」我點點頭。
「是……認識的人?」
我抬頭看她,眼神突然變得銳利,我道︰「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宋遠晟接近我的原因?」
她疑惑問道︰「什麼啊?我怎麼沒听懂?」
「我的工作是你介紹的,你從頭到尾都是認識宋遠晟的是吧!」我情緒激動地突然起身。
她望了望四周,經過的護士和病患都望向了我們這面,她硬是把我扯回了位置上,認真看我,道︰「我承認,宋遠晟是我爸的合作伙伴,在這之前有幾面之緣,介紹工作的事情,是他主動提議,他說他缺少個秘書。」
「可他一個總裁突然要給別人介紹工作總是不妥的,所以一直都是說是林雲的關系。」
在這之前,我還不斷地想也許這一切只是一個巧合,宋遠晟只是正好認識了許晚風,可這就又有什麼,這並不影響我和他的感情。可是現在我更加確信,從開始到結尾,宋遠晟都是別有用心的,他從租給我房子,到托朱珠介紹工作給我,以及最後我成為他的第二秘書……
這一切並不高明的套路,卻讓他步步為營地接近了我,可他和許晚風到底是什麼關系,他為什麼總是在我遇險的時候出現在我的面前呢?
我再次起身,匆匆忙忙要走,身後的朱珠不解地沖著我的背影喊道︰「喂,許夏,你去哪里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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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連怡約在市中心的一家茶館,茶館的裝潢明顯體現了佛教的‘明心見性’。江南小灰磚鋪滿外牆,地面是青磚砌成,曲徑通幽的轉角處是瀟瀟竹子。我推開古典的格子木門,茶室內連怡已經久候多時。
典雅的羊皮燈下,連怡端坐,見我進來,熱情地招呼我︰「許夏,你來了。」
我坐在她的正對面,她緩慢地沏了杯清茶,擱在我的面前,茶香裊裊,我卻許久沒有端起。
她望了望,驚訝道︰「你怎麼了,受傷了?」
她疼惜地伸手要去踫我頭上的傷口,我卻淡淡推開,尷尬道︰「沒事,來的路上出了點小車禍。」
她擔憂看我,我按了按額頭,換了個話題道︰「這間茶館是連阿姨的嗎?」
她點頭道︰「至從晚風離開,我就開始學佛,然後就開了這家茶館。」
這間茶館果然煞費苦心,裝修如江南小鎮,淡悠淳樸。我抬頭一看,正中央掛著一幅書法,一個‘愛’字博大精深,蒼勁有力,落腳之處卻又延綿流長。
「你還想晚風嗎?」
我問了一個自以為都多余的問題,連怡只有這一個女兒,她怎麼能不想,晚風離開的漫漫歲月里,最想她最愛她的應該就是面前這位她的親生母親。
面前的這位母親她嘗過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如今生活的淡然,她應該經歷了很多掙扎。
她眼中噙著光亮的淚光,她緩緩開口道︰「許夏,這世上只有一個許晚風,你只有一個姐姐,而我也只有一個女兒。」
是啊,這世上只有這麼一個許晚風。
她平凡到塵埃,卻又留在了我們最深的記憶中。
我突然怨恨自己不該來找連怡,因為她每次見我,似乎都想從我這張和許晚風相似的眉眼中尋找到許晚風的痕跡。我每見她一次,就掀開她的傷疤一次。
「她那麼善良,那天她是為了給我慶賀生日,可惜出了車禍。我……我趕到時,醫生說她已經腦死亡了。」
「可她在生前就已經安排了她的身後事,她要把她的器官捐獻給需要的人。她是那麼任性,生前任性獨立就算了,死後還是不肯留下一個完整的她給我……」
‘砰’的一聲。
手中的茶杯突然墜落在了地上,碎成了碎片。
我一直說著‘對不起’俯身拾起那些碎片,一塊一塊地拾起來。直到眼淚侵蝕了眼眶,視線變得模糊了一片。
晚風,捐獻了一對眼角膜和一顆心髒。
她讓三個人重獲了新生,而其中的一個人就是宋遠晟。
是她讓宋遠晟重生,所以他為我做的一切,是感恩?
我從包里掏出了那本許晚風留下的日記本還給了連怡,她卻又把這本日記本遞給我,道︰「許夏,這是晚風留給你最好的禮物。」
「是晚風教會我學會愛而不是恨。」連怡這樣一個中年女人,雙鬢已經發白,喪女之痛讓她日漸蒼老,卻又讓她歷久彌新。
她噙著淚光注視著我,我徐徐收起了那本日記本,抬頭時又看了那副書法的‘愛’縱然看起來剛強無比的一個字,在拖尾的地方卻又柔和綿延了起來。
再僵硬的愛無外乎外剛內柔,從茶館出來的那一刻我卻想起了許寶升和張雙嬌。
我突然對自己離家出走這麼久感到抱歉,許寶升只剩下我一個女兒,而我還如此任性對他。
他們即使有錯,我也不該這樣懲罰他們。
出了茶館,我徑直朝著家的方向走去,漫漫大街,明明知道自己的家離著這個區還得橫跨著幾條大街,但是這一次卻比任何一次更加清晰路該怎麼走,家的方向在哪里?
我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了家的小區門外,夕陽西下,洋紫荊花還在盛開,越嬌越艷。一切都沒變,這個時點張雙嬌應該在準備晚餐了吧。
我輕輕地按了按家的門鈴,等了許久仍然沒有人來開門。我再次按了按門鈴,這會兒門‘嘎吱’一聲打開。
令人訝然地是來開門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生,我一臉愕然地俯視著他,而他一樣仰頭驚奇看我。
這麼僵持了幾秒鐘,小男孩終于開口喊道︰「媽媽,不是爸爸,是個姐姐!」
這時,一個圍著圍裙的女人興沖沖地出門,她一樣古怪地看著我許久後開口問道︰「請問,小姐你找誰?」
我怔了怔,向前邁了一步,熟悉的鞋櫃,沙發,裝修,這明明就是我的家!
可是……張雙嬌和許寶升呢!
我的家為什麼會有陌生人?
「這……這明明是我的家,你認識許寶升還有張雙嬌嗎?你知道他們去哪里了嗎?」我不斷地追問著,寧願許寶升和張雙嬌只是玩躲迷藏而已,他們不會拋下我不見了。
「不好意思小姐,我們也是通過中介買下了這套房子。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兩個人。」女人禮貌道。
許寶升賣了房子,卻沒有告訴我。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緊張打電話給許寶升,可是電話已經關機,我接著打電話給張雙嬌可是許久仍然沒有人接。
我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單感,我被全世界拋棄了,我成為了一個沒有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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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租的小區樓下,已經是深夜,我坐在了小區的石椅上,躊躇著要不要上樓。
「為什麼這麼晚還不回家?」
我徐徐仰頭,站在我跟前的男人正是宋遠晟,他眉心微微擰著,漆黑的眼眸中是淡淡的擔憂。
我緩慢地起身,一句不吭地從他的身旁經過,卻猛然地被他拉回,他又問︰「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這里不是我的家。」我淡淡道,語氣軟軟。
他又道︰「許夏,你怎麼了?」
我轉頭正眼看他,問道︰「你騙過我嗎?」
他握住我的手,手掌又大又溫熱,可是此時我卻還是感到絲絲冷意,他那雙靜如圍棋黑子的雙眼半天沒有情緒的變動,微微動了動喉嚨,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宋遠晟,你有什麼事隱瞞了我嗎?」我拼命地眨著雙眼,懸著淚珠許久未落。
他平淡如常又問︰「許夏,你今天怎麼了?」
我全身不自覺地瑟瑟發抖,兩片薄唇發顫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你認識許晚風嗎?」
「那……那個給予你一顆心的許晚風你認識嗎」
作者有話要說︰留言超過25字的通通會送積分的。
好像很多姑娘猜對了情節了啊,可是後面呢,也許會有你們想不到的地方,比如說(還是不劇透好了)……
沒辦法閃閃是天生狗血帝。捂臉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