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蝶鳶打著呵欠,拖著掃帚一路疲憊的踱回永巷。
三月長安還未春暖花開,枝上柳芽新秀,卻也無能掩蓋沒有盡頭的一路蕭條。永巷,是回到掖庭的必經之路,卻被妃嬪媵嬙戲稱為宮人的歸宿。這里春回大地,綠的是北戎移栽蒼松,紅的是宮人鮮艷的裾袍與嬌艷的紅唇,帶著生硬的瑰麗襲來。
「你听說了嗎?」
「什麼?」
「就是今日進宮的幾位家人子啊,听說挺有背景的。」
兩個采女低低竊語,蝶鳶從旁路過,對後宮女人無止境的碎語視而不見。
「听說就連東平王的姬妾都在其中。」
「真的假的,東平王才過逝幾個月啊。」
「你說這花鳥使圖了人家多少銀子啊?」
「人家就是有這個命,要送進宮做娘娘的,咱們啊,進宮這麼久了,皇上才看過幾眼啊,別參合了,真掃興!」采女撅起小嘴,十五六歲的妙齡而已,臉蛋卻盡顯怨色,掩飾不了眸間深沉的嫉妒。
蝶鳶皺了皺眉。許多事情自己不愛听,不愛做,卻要在不經意間接受一個人生會有偏袒的現實。
永巷。
「姐姐我回來了。」玉袖紅撲撲的臉蛋上充滿喜色。
「怎麼這麼快?」
「剛走到未央宮門口就發現,哥哥新官上任,我連禮物都沒有送一個,這麼兩手空空怎麼好意思呢?」玉袖懊惱道。
蝶鳶頓住手中的針線,思忖幾番,「這樣吧,我最近剛做好一個香囊,正好拿來給林教頭作為禮物,這樣可好?」蝶鳶漫不經心的問。
「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姐你對我好了!」玉袖歡呼一聲跳起來,很快沖出屋沒影了。
蝶鳶攥著繡帕,朝外張望著,抬步想跟上。
一位穿著雲錦緞的女子映入眼簾,她撫著門框,沖著蝶鳶莞爾,雲錦上刺繡清荷,清荷露水,好一位露水紅顏。
「我是新進宮的家人子,御史王賀之孫,小字塵月,以後有望姐姐關照了。」王塵月道。
「恩。」蝶鳶點頭就想離開。
「听聞姐姐是這小殿的宮嬙,塵月慕名而來,這是為姐姐帶的禮物,請笑納。」顯然,塵月已經送了不少人情。這官家女子,沒一個讓人省心的。蝶鳶做到嬙的品階,自然已經通透,通透,並不等價于接受。
「我知道了。我還有事,恕我怠慢。」塵月與蝶鳶點頭離去。
塵月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
未央偏殿。
「玉袖也知道心疼哥哥了。」林楓在樓閣拐角處柔聲地朝玉袖道。
「新官上任嘛,好歹你也照顧我和妹妹這麼久,小小的報答一下你也應該的。」玉袖小聲嘀咕道。
「你永遠是玉袖的好哥哥!」接著又嚷道。
林楓微微一愣,他偏過頭,左手放下又抬起,懸空頓了一下,最後握在了劍上。
「哥哥,這個香囊喜歡麼?」玉袖眨眨眼。
「當然喜歡。」林楓恢復自然的色彩。
「那就天天貼身佩戴著,防蚊蟲,除異味。算是一片心意哦。」玉袖嘟嘴。
「好。」只要是玉袖送的東西,林楓都喜歡。林楓的心被溫柔了一下。
偏殿另一角,蝶鳶背靠著磚牆,抿著嘴唇,死死攥住繡帕的手松開了,蝶鳶暖從心底,明明狂喜,依然輕輕笑著怕被發現,他說他很喜歡這個禮物,他說會貼身佩戴著。蝶鳶盡力克制著激動顫抖的身體跑遠了。
「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不要久留。」林楓柔聲道。
「恩,我知道。」玉袖緩步離去。
林楓轉過身,恢復了一位禁衛軍都頭的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