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武公主鑾駕在敲鑼打鼓聲中浩浩蕩蕩回到皇城,城樓的燈火照亮了天地,映出了萬人空巷的一夢。
「移駕去桂宮!」敬武公主向外喊道。
「公主萬萬不可啊,皇後殿下還在未央宮等您呢!」芊繪萬分驚恐,這主子怎麼不考慮清楚,如此草率我們這些奴才都會被您殃及的。
敬武公主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受了去見皇後。
椒房殿里熱鬧非凡,皇後邀請了各宮各殿的女眷還有皇子們前來,華婕妤正給館陶公主1夾菜,太子殿下懷抱著司馬良娣,有說有笑,五殿下2正撫琴陶醉于妙音之中,一曲《高山流水》博得眾彩,氛圍融融,怡然自樂。
敬武公主不悅的走進大殿。
眾人起身,高呼︰「恭賀敬武公主!」
皇後笑道︰「今日大家都高興,就此小聚,玲兒來母後這坐!」
敬武公主淡淡的坐下,一言不發斟酒。
「公主似乎有心事。」一旁的張婕妤眼尖。
敬武不語,仰頭就是一杯干了,很久沒有喝得這麼痛快了。
「本宮也听說了,巡游遇到刁民不識好歹,讓下面人處置了便是,莫氣壞自己的身子啊!」非常完美的一個公主受封大典,除了玉茉影跑出來搞破壞,張婕妤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讓敬武公主不舒服的了。
「多謝婕妤掛心,本公主沒事。」敬武轉頭笑了起來。
張婕妤愣住了,皇後也愣住了。這笑里面,包涵著哭泣、喜悅、心酸……也似乎是一個背了多年的包袱放下了。
「玲兒!」皇後輕聲喊道。
「母後,玲兒今日高興,情難自禁,望母後見諒。」敬武公主站起福身。
皇後放下了懸起來的心。
「許久不見玲兒妹妹,真是越發漂亮了!」太子殿下望著敬武,輕笑道。
「再美不及司馬良娣,皇兄真是好福氣!」敬武公主道。
太子懷中的女子嬌羞的低下了頭,太子寵溺的望了她一眼。
太子寢殿姬妾數十人,寵愛在一身的只有良娣一人,如何叫旁人不羨煞?
「各位庶母皇兄皇妹,」敬武公主端起酒杯,「本公主先干為敬,今天受封在此謝過大家的祝福!」
敬武拉起半邊衣袍遮面,側身端酒,仰頭一飲而盡。
眾人也紛紛起身回敬。
「今日過于疲乏,不能與君暢飲作樂,先回去休息了!」敬武躬身告退。
眾人相覷,紛紛有些惋惜,也還是禮貌答應。
剛走出椒房殿,敬武公主便沉下臉色,轉頭拉著芊繪。
「快,移駕桂宮蕙草殿!」
「諾!」芊繪不敢猶豫,備了一輦車便加速向桂宮飛馳而去、
蕙草殿中,蝶鳶剛剛折疊好玉袖的衣服,又端來一碗姜湯,玉袖嫌味道刺鼻,還是硬生生的的被蝶鳶灌進了肚子里。
「我再也不敢生病了,這什麼東西這麼難喝!」玉袖咋舌,一臉厭惡的瞅著碗里姜的殘渣。
「現在知道生病難受了,之前干嘛去了,叫你不當心!」蝶鳶一邊抱怨著,一邊又替玉袖擦洗雙手。
「我現在知道了嘛!」玉袖不滿道。
「參見敬武公主!」門外宮女聲聲入耳。
「玉袖在哪?」敬武公主身上蓋了一件芊繪準備的披風,濃妝的臉上顯得憔悴卻沒有疲倦的影子。
蝶鳶好奇打開門,扶著玉袖走出來。
「參見公主,奴婢就是玉袖,不知公主找奴婢何事?」玉袖有些虛弱。
「你……怎麼會病成這樣?」敬武張口,呆滯半晌。
玉袖和蝶鳶同時愣住了,這公主怎麼了,第一次見到的大人物眼里竟然寫滿了心疼、自責、愧疚……
「公主請屋里坐。」聞訊而來的陳貴嬪掌侍大方的待客。
「不用了,听說玉袖病了,本公主來看看她!不用驚動貴嬪。」敬武公主目不轉楮盯著玉袖道。
「這……」掌侍一怔,敬武公主一向不是什麼善茬兒,今日怎麼突然關心起一個宮女來了?這其中必有蹊蹺。
「諾!」掌侍不在多言。
「公主見諒,玉袖的身子目前不能見風,若不嫌棄,請進後屋談。」蝶鳶小聲提醒道。
「是……是是,玉袖快進去!」敬武公主回過神來,連連應聲。
「你們在外面候著,沒本公主命令不準進來!」敬武公主恢復了盛氣凌人的模樣。
「諾!」沒人敢話多。
敬武從蝶鳶那里接過玉袖,便扶她進屋。
「這些狗奴才是怎麼照顧你的,有沒有派御醫來瞧瞧,這樣下去怎麼行呢?」敬武公主沉下臉,滿臉焦急。
「公主!」玉袖一臉黑線,有些哭笑不得的望著這個錦衣玉食慣了的金主,「奴婢是家人子,是沒有資格受御醫診治的。還有奴婢也是下人,哪來奴才照顧……」
「不準說自己是奴才!」敬武公主大叫道。
玉袖趕緊閉上了嘴巴。敬武公主絕對吃錯藥了,自己不能來硬的。
「玉袖,進宮苦了你了……」敬武公主嗚咽起來。
玉袖愣住,公主你別哭啊,外面人會以為是我欺負你的呀。
「玉袖,丹顏、丹顏……」敬武嚷道。
「你……」玉袖大吃一驚,「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我是長姐!是長姐啊!」敬武干脆放聲大哭起來。
「什麼?!」這回輪到玉袖叫起來了。
小時候茉影總是愛拉著玉袖衣角問,長姐哪去了,玉袖就拿起書卷翻到《楚辭湘夫人篇》3,笑眯眯的告訴她,湘水女神長得很漂亮,她覺得長姐資質很好,就把長姐帶走去學畫妝了,就為了有一天可以美美的在我們面前出現。
于是,茉影一等便歡心的等了十多年——
1館陶公主劉施,母華婕妤。
2中山哀王劉竟,母戎婕妤,漢宣帝五子。
3屈原的作品《楚辭•九歌》組詩十一首之一,是祭湘水女神的詩歌,和《湘君》是姊妹篇。全篇以湘君思念湘夫人的語調去寫,描繪出那種馳神遙望,祈之不來,盼而不見的惆悵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