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鎖稠露 第二十七章 悲哀

作者 ︰ 安月如霜

合歡殿的柴房里,蝶鳶被五花大綁吊在房梁上,地上掉落了兩個發簪,她披頭散發,面色蒼白,安靜的一聲不吭。

「吱」一聲,柴房開了一條小縫,流琴躡手躡腳的貓腰走進來,又朝著外面望了一眼,確定無人了,這才放心的關上門。

流琴將懸掛蝶鳶的繩子解開,蝶鳶猛得從空中墜落,流琴一驚,趕緊伸手去接,蝶鳶重重地壓下來,流琴不堪負重,身子一軟,和蝶鳶一起倒在地上。

還好聲音不大,沒有驚動張美人。流琴舒了口氣。

「蝶鳶姑娘,你怎麼樣了?」流琴坐起來,將蝶鳶靠在自己的肩上,並附在她耳邊低聲道。

蝶鳶兩眼無神,目光空洞看著前方,臉上了無半點血色生氣,在微弱燭光的映照下,像極了一個死人。流琴突然有些害怕起來。

流琴趕緊取出隨身攜帶的酒囊,打開壺塞,一手抵著蝶鳶的頭,一手喂她喝下。

「一天一夜都沒進水,再這樣下去會撐不住的,趕緊多喝點,我不能久留!」流琴嘆了口氣,蝶鳶始終都沒開口答一句話。

昨日劉掌侍詢問如何處置傅蝶鳶,張美人站在後院,高傲的抬頭問她︰「你可知悔改?」

蝶鳶神色衰頹,沉默了半晌,道出一句︰「奴婢沒有做錯什麼!」

跟在張美人身後一窩大大小小的宮女內監們心驚肉跳了一會兒。

如果蝶鳶主動認錯,本宮就既往不咎,不僅警示了這些奴才不可以下犯上,也好為自己立仁厚寬和的美名。可是,蝶鳶這麼一鬧,張美人突然覺得自己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

「不知死活,本宮成全你!」張美人怒從心起。

「把她吊在房梁上,不準給她食物,不準給她水喝!」張美人睨著身邊的宮女們,「本宮的話,你們听明白了嗎?」

大家連連點頭。

很好!張美人唇角一彎,懲戒一下不知輕重的人,才能更好的讓其他人提高辦事效率,為自己賣命,免得小瞧了自己。

合歡殿恢復了寧靜,宮女內監各自心照不宣掃地擦拭桌椅,時不時交換著眼色用以交流,其余時間都低著頭無聲干活。誰也不敢提柴房里面還吊著一位蕙草殿的家人子。

蝶鳶在柴房里,度過了一個白天,一個黑夜,從前在蕙草殿,每天忙碌著干活,替玉袖干活,替又懶又勢利的采女們跑腿,一天過的很快很快,從未想過,一天會如此的漫長。

流琴替蝶鳶按摩了被吊的已經麻掉的手臂,用藥酒輕輕覆蓋在一道道勒痕上。難過、自責、內疚寫滿了臉上,最後還是狠下心,將繩子重新捆綁住蝶鳶,吊回房梁上原來的位置。

流琴吹滅了燈燭,用力望了蝶鳶一眼,便打開房門,悄悄溜出去了。

神情呆滯的蝶鳶抬起頭,望著流琴離去的背影,冷笑了一聲,用得著你假慈悲!

一天、一夜、一顆心。蝶鳶終于有機會安安靜靜親眼看著、親耳听著,時光一點一滴的從指縫間流走。她開始回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生在重利的商人家庭、身為妾室的母親、眾多子女中的一個隨便拉出來送進皇宮,被嬤嬤責罰,被已經飛黃騰達的家人子擠兌,被宮嬙拿來出氣,被心愛之人……無視。

從前的蝶鳶,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應懂得感恩上蒼賜予了生命,賜予了身邊人。從沒有如此的悲戚過,哀嘆自己有多麼的不幸。每個人都在經歷苦與樂,當她把苦一點點歸集,把樂一點點忘掉,猛然發現自己的淒慘人生如此不堪。

蝶鳶的腦海里浮現著林楓的笑顏,好想掙月兌繩子上前撫模一下,轉眼間消失不見,徒留破敗的磚瓦和雜亂不堪的柴,被蒙著一層灰色的黯淡光影。

蝶鳶苦笑了一下,略顯自嘲。她沉沉的睡了過去,一睡便是半天。

不知道過了多久,柴房里面跑進來好幾個宮女內監,蝶鳶被粗暴的從房梁上弄下來,迷迷糊糊被架出了柴房,一抹陽光猛地出現在視線里,煞是刺眼,蝶鳶用手遮擋這兩天沒有觸踫過的光線。

蝶鳶被重重的扔到地上,抬起頭來,目光直視到張美人豬肝色的臉,身旁,是一臉擔憂的陳貴嬪,還有一位衣袍描龍附鳳的中年女子。

蝶鳶沉沉的閉上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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