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子殿下堅持送蝶鳶回永壽殿時，蝶鳶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畢竟被關心是一種幸福，沒有誰會莫名其妙拒絕。她期待過很久的相送，腦海里面構思過很多與林楓相遇的畫面，他一如既往，送自己到蕙草殿，叮囑玉袖又離別。只是，重逢永遠比離別少一次。而林楓，再也不會送她了吧。
「奴婢拜別太子殿下，謝殿下不遠相送。」蝶鳶福身，面對這個溫和帶著憂郁的男子。
「好，你回去吧。」太子點頭道，「一個人去後山，晚了不安全，以後不要到處亂跑了。」
一句簡單的關心問候，蝶鳶心頭一痛，她將太子的無意之舉與林楓對比，林楓從來沒有和她說過這些話。
感情這東西真的很奇怪，蝶鳶與太子殿下並肩而行，明明不干林楓一點事兒，在心里七拐八繞還是能想到他，想到了，一陣抽疼，卻依然忍不住去想。愛情就像罌粟，嘗過以後才知道其中的滋味，叫人愛恨欲絕。
蝶鳶努力微笑，有說有笑，心就不會痛了。
永壽殿門前不遠處，一個身影翩然略過，她端正抬頭，揚起嘴角，像眾多名門閨秀一樣怡然得體，手指卻在扯著衣角。
「姐姐真有福氣，能得太子殿下青睞。」待太子離開，塵月幽幽從暗處來，似笑非笑的恭喜，听著讓人的慌。
「塵月姑娘怎麼在此？」蝶鳶轉過頭，蹙眉。塵月一切都做的很得體，待人也和氣，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蝶鳶打從心底不喜歡她。塵月有事瞞著，蝶鳶仿佛知道又不敢去猜測。始終，這是有距離的兩個人，親和也只是表面工作。
「良娣病逝，奴婢前往北宮送哀禮，以盡合歡殿心意。」塵月道。
瞎扯，張美人什麼時候好到和司馬良娣關系這麼好了，就是要送哀禮也要掌侍出馬才顯得正式，北宮和長宮靠的是近，你回合歡殿需要走彎路繞到永壽殿嗎？
落羽的死告訴自己，不要輕易相信後宮女人的話。
蝶鳶學乖了，遲疑了一下，腦子飛速旋轉，整理思路，判斷真與假。
塵月會來永壽殿，只有一個能了，一路跟著太子。
原來如此，司馬良娣死了你就有心思上位是吧。
「太皇太後還在等著我，塵月姑娘早點回去吧。」蝶鳶開口送客。
「蝶鳶姐姐，」塵月話語有些急促，「縱使你現在與太子殿下走的近，全然是因為太子還在傷悲之中，對每個女子都好。請姐姐不要深陷感情，為利謀私，太子妃位，是皇後殿下定的！」
深陷感情，蝶鳶被人戳中這一點，就仿佛被扒去外衣赤身于人前，什麼都被窺探到了，誰都知道了的模樣。她真的惱火了，她不想再客氣一番。
蝶鳶的腳步停下，嘆道︰「這話應該對你自己說吧。」
未畢，又補充了一句︰「你干了什麼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傅蝶鳶似乎變了，變成才人，語氣生硬的冰冷，說上一句不再臉紅。本來想說她幾句，左右她心思，早點打退堂鼓，結果得到的是不客氣的諷刺回敬。
塵月微微顫了一下，她，干了很多事情，蝶鳶到底知道些什麼？
塵月原路返回，再次路過北宮。一個月兌簪頭散亂的女人被兩個內監強行拉著，她仿佛瘋了一般不停的撕扯內監的衣服，罵罵咧咧，哭喊著要見太子。內監奈若何，又不敢任由她放肆。
塵月想起來，這是北宮位分次于司馬良娣的周孺子。
「王塵月！」周孺子瞪著厲鬼一般的眼楮，憤怒的吼道，又極力擺月兌內監的拉扯。
「孺子找奴婢何事？」塵月顫抖著身體，故作鎮定。
「是你要害我的，」她突然醒悟一般淒厲的笑了，「司馬良娣死了，我也要死了。」
「你下巫蠱之術咒良娣病死，如今人贓俱獲，為何怪到我頭上來？」周孺子猙獰狂叫的模樣，塵月驚魂未定，還是疾言厲色的回應，心里卻在流汗。
「司馬良娣麼，」周孺子淒涼一笑，想起良娣和太子琴瑟和諧的畫面，沒有自己的余地，眼神露出了一絲暴戾狠絕，「她死是罪有應得！她死了就沒有人和我搶太子殿下了……」說著，突然又呵呵笑起來，司馬良娣那個狐媚子死了，死的大快人心。
「是我也要死了，得利的人是你吧……」當周孺子絞盡腦汁得到的太子妃候選名冊，意外現塵月的名字排在第一個。眼里流露出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悲哀。
「把她的嘴堵上！」周孺子被廢，連一個家人子都不如。
塵月一臉厭惡的看著周孺子，心中寫滿驚恐，她素來和母親學習，心思縝密，少年老成，內心卻依然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有撒謊後的臉紅，有做錯事的驚懼，她的膽怯，其實隱藏在心的深處。
一個內監手腳麻利的給周孺子嘴里塞了塊布，按照太子的吩咐，要送她去暴室了。周孺子瞪著滾圓的眼珠，仿佛在下詛咒的誓言，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幾個月前。
塵月照舊去為司馬良娣畫眉，北宮之中，傳來一聲哀嘆，那是周孺子的聲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1！」
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她成日居住于北宮清冷的殿堂，除了家人子，沒有任何人到來。太子有了司馬良娣，北宮也再也沒有了她的位置。
「你是何人，怎麼會出現在章台殿2？」周孺子聲音乍起。
「奴婢是未央合歡殿張美人的家人子王氏塵月，今天來為司馬良娣畫眉。」
「又是司馬良娣！」周孺子的聲音淡漠，許久不出寢殿，連北宮生什麼事都不知道了，知道了又如何，眾人會議論的全是她的事！
「孺子似乎……很不喜司馬良娣。」塵月猶豫了許久，開口。
「你胡說八道什麼啊！」被人說中的滋味不好受，周孺子憤怒起來。
「奴婢該死。」塵月轉而改口。
仔細看看，周孺子不過和別的失寵而沒有地位的姬妾一樣，幽居深宮，心中有怨也不敢開口，被硬生生的憋著，憋出了內傷。
「孺子當然心地善良，」塵月轉動眼珠，「司馬良娣與太子殿下鶼鰈情深、魚水之歡是喜不是憂。」
周孺子的手緊緊的握著抖動的茶杯。
「惜啊，」塵月鋒回一轉，「有些家人子想置良娣死呢。」
周孺子心中一怔。
「想良娣死就真的能死嗎，真是荒謬！」周孺子不屑。
「孺子這就錯了，」塵月似笑非笑，「您知道巫蠱之術嗎？」
周孺子心中一驚。
「這法子靠麼，我怎麼覺得像是騙術？」畢竟不確定，心中狐疑。
「征和年間3，孝武皇後廢太子因為巫蠱之禍入獄4，武帝是因巫蠱大病一場的。就是當今皇上，也牽連其中，這就是巫蠱的鐵證啊。」
周孺子心中一動。
「本宮知道了，就你碎嘴，還不下去！」周孺子凝神想了許久，又不耐煩塵月話太多。
「奴婢告退。」塵月意味深長的笑著。
幾個月後，司馬良娣真的死了。
周孺子也瘋了。
塵月一臉驚懼的看著周孺子被拖走，她的眼神那麼惡毒，不是置人于死地般，而是生不如死般的折磨。
也許有一天，真的會生不如死——
1出自《詩經。鄭風。子衿》，表示思慕情人。
2位于北宮。
3公元前91年。
4漢武帝在巫蠱之亂中被江充、蘇文等佞臣蒙蔽，劉據起兵反抗後兵敗逃亡，而後因拒絕被捕受辱而自盡，皇後衛子夫同樣自盡身亡——
題外話——
明天考試，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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