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痛得愈加厲害,洛薰不得不緊緊咬住牙關,小心地揭開衣襟。
衣衫褪下左肩,洛薰低頭,倒吸了一口冷氣。
左胸口靠近肩胛骨的位置,顯出一大片的藍紫色青淤,眼看著還有擴散的趨勢。青淤的中心被佛珠打出了一個凹陷,洛薰試著踫了踫,立刻疼出一頭冷汗。
莫是傷了骨頭?
這樣也好,洛薰恨恨地咬牙,這樣自己以後要取霍破城性命的時候就不會太為難!
恨歸恨,但洛薰知道眼下治傷才是重中之重。
幸虧她的空間里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好方子和好藥。
洛薰的空間有大約三個足球場那麼大,眼前是一眼清澈的山泉,大部分的泥土呈暗紅色,生長著各種珍奇的藥草。
空間盡頭最左首一片大約20平方米的面積上,盛開著一片幽蘭草,顏色比洛薰此生所見的任何一彎湖水都要湛藍,活血宜氣的功效驚人;而最右首大約兩倍與幽藍草面積的田地,則被一片丹紅色的巨大花兒所佔據了。
前幾天洛薰來配迷香的時候,這些淡紅色的花兒還只是些花苞,此時則已經全都綻放了,花心中的芯子是五彩的,宛若雨後的彩虹。
那花洛薰不知道名字,其實這里絕大多數的藥草,洛薰都叫不出名字,少部分認識的,還是她翻閱那本上古藥典後才略知了一二。
上古藥典在空間中央的閣樓中,沿著山泉旁的一條青石小路就能到達。閣樓有三層,四面掛滿了白色的輕紗,風過處,就會水波一樣隨風飄搖。閣樓中總是彌漫著一股奇幻的藥香,濃郁卻不刺鼻,芬芳卻不生膩。
那是一種盡人心脾的味道,每次洛薰走進去,藥香就會薄霧一樣緩緩圍攏過來,鑽進她的發梢,衣角,皮膚,令她精神一振。
這正是她此時最需要的。
掩上衣襟,洛薰拖著軟軟的雙腿朝空間中央的閣樓走去。
進了閣樓,洛薰直奔正中心的一張長桌。長桌用一種泛著烏光的木頭制成,看不出一點接合的縫隙,像是天生如此似的。
長桌上放著的就是那本上古藥典,足有十公分厚。
藥典不但厚,而且大,紙質奇特,觸手生香。上面記載著各種奇異的方子,還畫著空間中各種藥草的樣子,列明了它們的功效和毒性。
洛薰急急地翻看著,她記得從前看過一劑清瘀露的方子,即便是最厲害的瘀傷,也只要三個時辰就可以化于無形,而且這方子所需的藥材不多,不必去田里采摘,在閣樓的藥格里就有,調配的過程也不復雜。
找到了方子,洛薰又強打精神去二樓的藥格里找齊了所需的藥材。
一共是五種藥材,分別是僵花的花蕊、血竭、傘英、川花和三七,碾碎了用山泉調和即可。
自從十五歲的時候偶然發現了空間,洛薰已經按照醫典上的方子調過不下幾十種藥劑,手法可謂熟練,此時雖然受了傷,左手不能自如行動,但還是憑右手勉強調好了清瘀露。當下退去衣襟,將那些深綠色的液汁輕輕抹在傷處。
清瘀露一接傷處,仿佛泉水遇到了干旱的土地,頃刻間被吸收了個干淨,火辣辣的痛感立時有所減輕,洛薰這才將咬了半天的嘴唇松開,粉紅的唇瓣上卻已經留下了一排極深的齒痕。
剩下的就是休養了,然後每個一個半個時辰上一遍清瘀露,直到瘀痕消失。
三個時辰就是六個小時,洛薰暗自思量,自己進空間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要待淤傷全好才出去的話就要早晨六點的樣子,而四夫人的另一個侍女翩然通常在那之前就會來叫她了。
翩然最是多事,人又有些小機靈,如果清早發現她不在房間,再听到些昨夜的傳聞,難免會聯想到什麼。
看來等淤傷全褪再出去是不可能了,洛薰嘆了一口氣。
偷襲不成,她還得繼續留在候府,這身份自然不好暴露,如果真暴露了,殺不了霍破城是小,只怕她就要在這倒霉的大秦呆一輩子了!
洛薰在閣樓頂層輕紗漫舞的欄桿旁坐下來。輕紗在她面前搖曳,將她的視線弄得有些模糊了。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啊,竟然落到如此窘境!
洛薰突然好想哭,甚至比她生日那晚莫名穿回大秦,然後被一個白胡子老頭告知身世的時候更委屈難過。
那晚是她的生日,明明前一刻她還在歌房的洗手間補妝,準備午夜一到就去包廂切蛋糕,然後和幾個好朋友玩個通宵,哪知下一刻就已經置身與一張古香古色的榻上,頭頂是猩紅的帳子,身下是雪白床褥,一幅團花錦簇的錦被蓋在身上,輕若無物。
床前,一個白胡子老頭正眸光凜冽地看著她,一襲白袍飄然傲世,簡直就是古裝電視劇里走出的神仙,讓洛薰差點以為自己神經失常了。
白胡子老頭就是大秦的國師韓無涯。
也是他告訴洛薰,她本就生在大秦,只不過剛出生就為了避禍被他送去了兩千多年後的未來,在那里平靜地生活了17年。
但他的保護最多只能維持十七年,所以她才在剛滿十八歲的時候又回到了大秦。
韓無涯說得煞有其事,洛薰臉上面不改色,手卻躲在被子里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
她多希望是包廂里那幾個家伙搗的鬼啊!要麼自己就是在做夢,看多了穿越小說而做的噩夢。
可惜,任她把腿掐紫了,韓無涯還是在她面前好端端地站著。
當韓無涯提到那塊冷玉的時候,洛薰開始覺得這一切可能不是夢了。
因為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洛薰也從未提起過那塊玉的事情,不單單因為那玉是她佩帶了十七年的東西,還因為那是她開啟空間的關鍵。
洛薰是在十五歲那年偶然發現空間的存在的。
听有人說冷玉可以吸水,洛薰也想試試,就想起了自己從小帶到大的那塊,于是將玉取下來,握在手里放進水盆。自然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于是她氣呼呼地大叫︰進去啊,進去啊。
水是沒進去,但她卻進了空間,一**坐在暗紅色的藥田里,身旁泉水叮咚,抬頭就看到了那座仙氣繚繞地閣樓。
當時空間已經種了很多的珍奇藥草,只是大多都只冒了一個芽,看上去就跟一片貼地的小草差不多。還是這兩年,她經常去空間照看,又開始學著醫典上的方子配藥,這些藥草才漸漸有了生機,想來也是得了玉的特性,需要養的。
想起這些,洛薰突然就冒了冷汗。
既然一塊冷玉可以喚出靈藥空間,那為什麼她生在大秦,又被送去了未來就不可能呢!
于是,雖然不情願,但洛薰還是接受了現實。
「既然你可以送走我一次,就可以送走我兩次吧?」沉默良久,洛薰問韓無涯。
「不是不可以,」韓無涯眸光微斂,笑容溫和,「但是需要你做一件事。」
「只要我能辦到。」
「你必須辦到,否則你就回不去了。」韓無涯說得好不輕松。
「什麼事?」
「殺一個人。」
「殺人!」洛薰大驚,「殺人是犯法的!」
「此人與你有深仇大恨,你的爹娘是因他而死,18年前你出生之日就被送走也與他月兌不了干系。」
「可是……」
「只要此人一死,你就可以重回未來。這不是正是你心之所想嗎?」
韓無涯一句話說到了洛薰的心里。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良久之後,洛薰慢慢點了點頭。
可是應承了殺人之約之後,洛薰才知道,自己要殺得居然是大秦國的一位將軍。
將軍!洛薰看看一臉淡然的韓無涯,氣不打一處來。
韓無涯憑什麼認為她一個沒有武工的女子能殺得了一個將軍,給她一只槍倒還可以考慮!可惜,這是個沒有火器的時代!
其次,她要如何接近這個霍破城!接近不了目標,讓她如何下手!
韓無涯仿佛看透了洛薰的心思,「接近霍破城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安排好了。霍破城的弟弟霍平江最好,這幾日正要從雍華樓迎娶第四位夫人,我會將你安排進雍華樓做她的侍女,迎娶之日,也就是你進府之時。候府和將軍府只是一牆之隔,相信你有很多機會可以下手。到時,就全憑你自己了!」韓無涯說完撫髯而笑,似乎確定她會馬到功成似的。
韓無涯當時一定沒想到,她居然落了個負傷藏身空間的下場!洛薰氣呼呼地一拍欄桿。
上了幾次清瘀露,瘀傷果然大有減輕。洛薰算算時間差不多了,不敢久留,整理好衣襟出了閣樓,手捧冷玉說了聲︰出去。再一睜眼,已經又身在朱漆大門邊了。
天色已經有些發白,洛薰不敢停留,仍舊沿著牆邊回了凝香軒四夫人的院子。
進得房內,剛掩上房門,就听到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有人踢踢踏踏地走過來,到她門口的時候打了個哈欠。
「洛薰,快起來了!」听聲音正是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