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朝著東北的方向疾馳而去,宛若一道白色的閃電劈開了夜空。
自出雍京以來,霍破城的這匹馬就不得不保持慢吞吞的速度以迎合大軍,現在終于得了狂奔的自由,即便是馱著兩個人,也是迅如疾風。
洛薰也算是騎了幾日戰馬的人,但是何曾見過如此的速度,再加上又是側騎,只覺得風聲從兩耳呼嘯而過,身體一起一伏劇烈地抖動,若不是身後有人摟住了她,恐怕早就不知墜馬若干回了。
白馬在夜色中一路疾馳,直到天色見亮的時候才仿佛跑盡興了,稍稍放緩了速度。
剛才一路驚險,洛薰根本顧不上說話,現在總算找到了機會。
「將軍,現在能告訴我這是去哪里了嗎?」洛薰稍稍回過頭來,本來已經很貼近霍破城了,但為了讓他听得清楚,不得不又湊近了一些。
「到了你就知道了。」哪知他竟敷衍她道。
「那要走多久?」
「如果照剛才的速度,明早應該可以到。」
洛薰差點從馬背上栽下去,要這樣顛簸一整天!還不如讓他從馬背上直接摔下去來得痛快呢!
「可是……」
「不必可是,現在換我問你,」霍破城打斷她,「你昨夜偷偷跑出大營意欲何為?」
呀!洛薰這才意識到,還有這個茬沒解決呢。
「婢女……睡不著,就出來走走。」
「那也不必走到營外吧,這里地處邊疆,異人異事皆多,你一個人,倒是不害怕。」
「婢女當時沒想這麼多,就是隨便走了走。」洛薰低下頭,說得有些心虛。
還好自己及時出了空間,否則被霍破城識破。恐怕麻煩遠不止被帶去某個未知的地方這樣簡單。洛薰想著,手下意識地模了模胸口的冷玉。
哪知,胸口什麼也沒有!
怎麼回事!洛薰又模了模後頸,甚至不顧危險松了抓鞍子的手。兩手在脖頸處一通亂模。
冷玉真得不見了!
洛薰的腦子立刻亂了,氣也喘不勻了,身子一晃,軟軟地就要歪倒。
幸虧霍破城急忙將她攬在了懷里,低頭看了看洛薰突然之間煞白的臉,就知道是有事情不對了。
「將軍!」洛薰突然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將軍,讓我回去,我得回去!」
「回去哪?」
「大營,」洛薰神色慌亂地說。「偏帳,不,是那塊巨石,是我們踫到的那塊巨石那里!快!快!晚了就來不及了!」
洛薰已經六神無主了,霍破城只好將馬勒住了。白馬打了響鼻,很不情願地停了下來。
「為什麼要回去?」霍破城仍舊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樣子,抬頭撫開了洛薰額頭的一縷發絲。
這動作相當的曖昧,也有些不合時宜,但洛薰的心思全被丟失的冷玉佔據了,根本無暇顧及。
「我掉了一件東西,很可能就在那塊巨石那里。」洛薰記得自己最後一次拿著冷玉就是在那。可是後來呢,後來霍破城就沖了過來,她就不記得了。
「什麼東西?」
「很重要的東西。」
霍破城眉毛揚了揚,頗不以為然。
洛薰本就心焦,在看到他這幅模樣,更是快要氣死了。也不管危險不危險,縱身就要從馬上跳下去。
洛薰已經打定了主意,哪怕霍破城不送她回去,她就是走也得走回去,否則。沒了冷玉,沒了空間,讓她在這弱肉強食的大秦可怎麼生活!
「等等。」但是霍破城胳膊一伸攔下了她,然後不緊不慢地從那條烏金腰帶中取出了一樣東西遞到了她的面前,「你掉的,可是這個嗎?」
冷玉!
霍破城手上正是可以喚出空間的冷玉!
洛薰驚喜交集,冷玉也好像知曉了她的感覺似的,忽然放出了幽幽的藍光,「怎麼會在你那里!」洛薰伸手就要拿過來,但是霍破城又把手縮了回去。
「我是撿到了沒錯,可你如何證明這東西是你的?」他很認真地問她。
這下洛薰傻了,她倒是有辦法證明,只要喚出空間給他瞧瞧便是,可那樣一來,這個天大的秘密就暴露了,可除了這以外,讓她如何證明,她叫那塊玉,它又不會答應!
洛薰一時之間被問了個啞口無言,眼巴巴地瞧著冷玉在霍破城的手上悠然地蕩來蕩去,卻就是無法拿回。
僵持了片刻,霍破城唇角一揚,笑了,「好了,拿回去吧。」說著遞到了洛薰面前。
「你不是要我證明嗎?」洛薰喜不自勝,先接過來,才問道。
「不必了,我看著它從你手里掉下來了,自然不需要什麼證明。」霍破城說,然後一拉韁繩,「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洛薰只顧著將冷玉帶回頸間了,也沒回答,其實回答不回答又如何,反正她從來就不是掌控座騎的那一個。
「那塊玉倒是滿特別的,見到你的時候竟會放出幽光,」霍破城突然又說,「可是有什麼來歷?」
「這玉……是我家傳的。」洛薰只好說,「我從出生就帶著它,想來是有了靈性吧。」
「原來如此。」霍破城說,語氣有些高深莫測。
天光全亮的時候,白馬在河邊喝了點水,吃了些草,又有了氣力,載著兩人又是一路疾馳。
洛薰漸漸發現景色有些熟悉,正是他們離開罕胡村之後的道路。
熟悉的景物勾起了她的記憶,那日屠村的慘狀仿佛又在她的眼前重演了。
她不由縮了縮身體,好想找一個可以逃避的地方,卻根本無路可去。
「可是冷了?」霍破城的聲音自她的身後傳來,話是暖的,語調卻是冷的。
洛薰打了個寒顫,刻意將自己與他距離拉開,哪怕沒了支撐,哪怕在馬背上顛簸地左搖右晃,也強撐著。
身後。霍破城似乎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抑或是哼了一聲,風聲中,洛薰沒有听清。也不敢確認,只是拼了全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
白馬一路疾馳,一整天,兩人只在中途停了片刻,隨便吃了點東西。洛薰被顛簸的一點胃口都沒有,一整天也只喝了幾口水而已。
大約亥時的時候,夜色如墨,白馬的速度明顯減慢。
霍破城知道它是累了,也不再催它,任它信馬由韁地走了一段。然後在一條小溪邊停了下來。
霍破城先跳下馬,然後轉頭想要接洛薰,哪知道洛薰這一路早就全憑一股毅力撐著了,此時見馬停了下來,一直屏著的一口氣一出來。身子一軟,人已經從馬上掉了下來。
還好霍破城手疾眼快,雙臂一身,正好將她抱在懷中。
「洛薰!洛薰!」霍破城叫了她兩聲,卻見她眉頭緊皺,雙眼微閉,身體軟軟地偎在他懷里。無助之極。
霍破城這才意識到,這一路對自己來說沒什麼,對洛薰確是有些過了。
當下只好先將她放到了一顆樹下靠著,然後去馬上解了行囊,拿出里面的東西,只不過三兩下。一座精巧的營帳就搭成了,又在帳內鋪好了軟墊,放白馬去吃草喝水,這才來看洛薰的情況。
洛薰背靠在大樹上,雖然渾身僵硬。神志萎靡,確是看到了霍破城的一舉一動,自然也明白了,這是要在野外宿營了啊。
可是怎麼只有一個營帳,而且帳子那麼小,兩個人要怎麼睡?
見霍破城又走了過來,洛薰趕緊將眼楮微閉了,裝作比剛才更加虛弱的樣子。
洛薰是這麼想的,雖然自己不是霍破城的對手,但只要有冷玉在手,實在不行,就只有遁逃了,可惜蓮花刀還在大營里,否則,到是個極好的下手的機會。
洛薰閉著眼,感覺霍破城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片刻的安靜之後,傳來了開啟水囊的聲音。
然後,那個水囊似乎就在洛薰的眼前晃了晃,洛薰听到里面傳來的誘人的水聲,只覺得一陣饑渴,差點就要睜開眼楮了。
見洛薰沒有反應,霍破城只好自己喝了口水,然後不放心在看看身旁臉色蒼白的女子,想了想,將手臂穿過她的後頸,沒費多大力氣就扶起了她的身體,然後將水囊送到了她的嘴邊。
水囊剛到唇邊,霍破城就看到洛薰的唇瓣動了動,然後幽幽地開啟起了一條縫隙,似是已經等待多時了。
原來如此啊。霍破城不由暗中好笑,于是又把水囊拿開了,就見洛薰的眉頭蹙了蹙,似是相當的不滿。
再搭了下洛薰的脈搏,有些快,但卻很有力,而且極有規律,于是更加確定了她沒事,只是有些疲勞而已。
「這樣也好,」霍破城于是自言自語道,「反正已經昏迷了,明日不如就跟行囊一起馱在馬背上,也省事些。」
話剛說完,就听洛薰長出了一口氣,轉醒了。
洛薰沒法不醒,再不醒,不但水都喝不到,而且還要被當成行李橫擔在馬背上,真不如死了算了。
洛薰一面作出迷茫的樣子打量著四周,一面在心中問候了一下霍破城,一面還在擔憂那個帳篷,真是怎麼看怎麼小。
「醒了。」霍破城瞧著她左顧右盼,也不拆穿她,只是把水囊遞了過來,「醒了就喝口水吧,這里還有些干糧,可要吃嗎?」
這邊,洛薰已經將水囊接了過去,一邊大口的喝著水,一邊點了點頭。
「好極了,明早還要趕路,吃了就趕緊睡吧,我在里面等你。」霍破城說。
洛薰一口水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