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破城醒來的時候現洛薰已經不見了。
他坐起來,昨夜的一幕幕閃過眼前,若不是桌上還留有昨夜的殘宴,身邊還殘留著一縷清冽的幽香,他幾乎以為昨夜只不過是一場夢境而已。
但那顯然不是夢境,無論是他的身體,還是他的眼楮,都證明了這一點。
榻上,一抹鮮紅霍然刺入他的眼楮,他呆了呆,笑了,卻又立刻神色一暗。
他一向都能夠很好的控制自己,可昨夜是怎麼了?
他還記得,自己仿佛被一種傾訴的*控制了,她問了他無數的問題,他就回答了無數的問題。
他試圖回憶她都問了些什麼,可怎麼也記不全了;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渡過了一個極度歡愉的夜晚,他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索求無度的暴君,整夜都沒讓她安穩。
他活動了一下微酸的身體,突然想起,連自己都這般疲勞,那她更不知要如何乏力了。
想著想著,他就笑了,為了自己昨夜的任意妄為,也為了她就那樣任他一味的任意妄為。
披衣起身沒多久,他听到有人在外面輕聲問,「將軍,婢女可以進來嗎?」
他心頭一跳,仔細听,卻不是洛薰,而是若煙。
「進來。」
若煙挑簾進來,手上是他洗漱的東西,放下來,看著他笑,「將軍起的好早啊。」
「什麼時辰了?」
「巳時了。」
「已經巳時了?」沒想到自己竟睡到了現在,他洗了把臉,想了想還是問道,「洛薰……」
「回將軍,洛薰還在睡呢,我剛剛已經把早飯給她放下了,將軍莫掛。」
霍破城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倒是真得放下了心來。
大軍不日即將攀山,這幾天是最後的休整。翻過山就是寧南城,過了城,戰勢就即將展開,所以軍中需要商議的事情並不少。
收拾停當。霍破城去了中軍帳,和眾人議事直到快午時的時候。
議事的時候,他總有些走神,特別是每次跟霍行遠說話的時候,昨晚與洛薰說話時的種種就片片斷斷地閃過腦海,那些洛薰問他的問題也漸漸想了起來,當然還有自己的回答。
他怎麼會說出那些話呢!霍破城暗暗吃驚,雖然每一句都是他的真心話,但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對他來說卻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昨夜難道是中邪了嗎!
他不由搖了搖頭。『**言*情**』
「將軍,可有什麼不對嗎?」霍行遠察覺他神色有異。問他。
「沒有。」他擺擺手,旋即又釋懷了,反正已經說了,說了就說了,最重要的是說了之後的後果。而對于這點,他好像沒什麼好抱怨的。
議事結束後,他本想去看看洛薰,但又想她也許還在休息,就沒有過去,繼續留在了中軍營中。
其實昨夜的事仔細想來,他也不是沒有顧慮。他雖然喜歡她,但她畢竟是韓無涯的人,他也是因為這個才一再克制對她的欲/望,可現在,事情已經生了,他們之間又該何去何從呢?
他對著軍情通報出了神。
「將軍!將軍不好了!」突然有兵士沖進帳中。慌亂地大喊。
「出了什麼事?好好說!」他最看不得這種遇事慌亂的人,猛拍了下桌子喝道。
「是,是,將軍,您的坐騎流雲被人劫了!」
「什麼!」霍破城暴然起身。「好大的膽子!誰干的!」
怎麼可能有人接走流雲,流雲極認生,若不是見過的,跟不近不到它的身前,更別提上馬了!
「是……是洛姑娘!」那人結結巴巴地說。
「洛薰!」
「是!小的本想牽流雲出去溜溜,但洛姑娘突然奪了馬韁繩,上馬就跑了,小的一時根本沒反應過來……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洛薰好端端地怎麼會劫馬?
霍破城劍眉緊皺,「可知道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有人看見洛姑娘往剎寒峰腳下去了,還有,霍副將已經追過去了!」
「混帳,怎麼不早說!還不快去背馬!」他身形一閃已經到了營門口,皺眉,為什麼這其中總有霍行遠的事!
「是!是!小的這就去!」嚇傻了的兵士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這個剛出去,又有一個兵士沖了進來,「將軍!將軍不好了!若煙姑娘被人綁了扔在營後!現在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偷襲大營!」
若煙?霍破城一愣,立刻想到莫不是跟洛薰的事有關!
「在哪里!帶我去!」霍破城一把抓住那個兵士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若煙是在營後的一片草叢中被現的,那里本是個人跡少至的地方,要不是有人跑去方便,根本現了不了。
若煙被現的時候雙眼緊閉,被一條繩子捆了個結實,為了怕她出聲,嘴上還堵了東西。若煙身上的羅裙也被撕破了,下擺幾乎被扯去了一半。
現她的人認得她是霍破城的侍女,立刻叫了人過來,見怎麼都喚不醒,就先將她松了綁抬回了偏帳。
霍破城去到偏帳的時候,若煙仍沒有醒來,軍醫已經來了,正在診脈。
霍破城問了情況,原來若煙是被打昏了,後腦上有一道半尺深的傷口。
「什麼人竟對一個女子下這等恨手!」霍破城一掌拍在桌子上。
「將軍,這里有張字條。」一個眼尖的兵士從桌子下撿起一張信箋遞過來。
他拿過來,見上面只有一行字︰午時之前來剎寒峰,否則,若煙性命不保!
洛薰一定就是為了這個去的剎寒峰!
可若煙明明就在營中,信上為何又說若煙會性命不保?
除非——留信之人的目的根本就是洛薰!
想到這,繞是久經疆場的霍破城,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啊……榻上的若煙突然出一聲申吟,緩緩睜開了眼楮。
「將軍,若煙醒了!」軍醫忙把位子讓給霍破城。
「若煙,你可記得誰打的你?」霍破城抓住若煙的手臂急切地問。
「我被人打了?」若煙仍就處于半混沌的狀態。一動就牽動了頭上的傷口,痛得滿頭大汗。
「你沒有看清?」
「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若煙斷斷續續地說。「我從中軍帳出來,就想回帳看看洛薰,但是走著走著,突然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看來從若煙這里是問不出什麼了,霍破城叮囑軍醫好好給她清理傷口,出了偏帳。
馬早就備好了,霍破城翻身上馬,出營朝著剎寒峰的方向疾馳而去。
眼下這匹坐騎的腳力比流雲差了不是一點半點,何況又耽誤了這許多的功夫。等霍破城趕到剎寒峰下的時候,別說洛薰,連霍行遠的影子也沒看到。
索性他早知上山的道路所在,總算在找路上追回些時間。
到了山路的入口,雖然心急。但霍破城並沒有立刻打馬上山,反而下了馬仔細看了看路上的痕跡。
流雲的蹄印他是認得的,流雲的蹄印之上,還有一匹馬的蹄印,想來應該是霍行遠的,而流雲的蹄印之下,他還現了另一種新鮮的蹄印。想必就是將洛薰引來此處的人留下的了。
確定了流雲也在山中,霍破城一顆心反而放了下來,只要洛薰還沒出事,只要流雲還跟她在一起,他就有辦法找到她!
再次上馬,霍破城朝山上疾馳而去。策馬經過一叢古樹的時候,隨手從上面扯落了一片葉子,放到嘴中輕輕一吹,一陣高亢悠揚的清鳴隨即飄揚開來。
清鳴在山谷中回蕩,時而高亢。時而低回,呼應著回聲此起彼消,山中百鳥也停止了鳴叫,靜靜地聆听著,直至一鳴終了。
幾乎就在清鳴消失的同時,一聲馬的嘶鳴同時響起,似是為了呼應清鳴的韻律。
那聲嘶鳴正是流雲出的,而且就在不遠的地方,霍破城大喜,一邊繼續吹著樹葉引導流雲嘶鳴,一邊朝著嘶鳴的方向飛奔而去。
懸崖邊,洛薰的身子已經懸在了半空,武月正持劍相逼,身後,流雲正睜大了一雙漂亮的眸子看著兩人,顯得不知所措。
兩人它都認得,所以,雖然它也感覺到了騎它來的女子似乎陷于了險境,但那個持劍的女子也是認得自己的主人的,所以它也不知該如何做了。
它只有煩躁地用前蹄刨著地面。
就在這時,它听到了那聲清鳴,那是主人的聲音,是他用來召喚它的!
流雲高興極了,縱聲長鳴的同時側耳傾听,听到一人一騎正飛奔而來……
武月也注意到了那聲不同尋常的清鳴,不由握緊了手中的劍,難道這杳無人跡的山中竟有什麼怪異的事嗎?
若是如此,未免夜長夢多,還是最好將洛薰快快解決掉才好!
想到這里,她突然欺身逼近了洛薰,劍尖抵在了她的胸前,洛薰的身子本就空懸著,只要她微微一用力,就會落下崖去摔個粉身碎骨,一切就都結束了!
「洛薰,」武月淡淡一笑,「你好好走吧,要怪只怪你不該出現在將軍府!所以你死了,也不要怪我!」說著手上用力,劍透衣襟,洛薰失去了平衡,身子一張就朝著崖下摔去。
「洛薰!」幾乎同時,一個白衣的身影自路的盡頭飛奔而來,聲音未落,人影已經自馬背上飛身而起,朝著懸崖邊略去,武月只來得及驚呼一聲,那個白衣的身影已經和洛薰一起消失在懸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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