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虎半豹的怪物來勢凶猛,自頭頂的岩壁上縱身一躍,身軀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黃藍弧線直奔洛薰撲來。
「小心!」霍破城大喊之際,那怪物已經自他頭頂上躍了過去。
洛薰還背對著他在溪水邊,根本沒現身後的險情,听到他的喊聲一回頭,就對上了怪物兩只銅鈴似的眼楮。
洛薰何曾跟一只猛獸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何況那家伙揮舞著爪子,張著血噴大口就在她身前幾尺的距離內張牙舞爪。
她當時就嚇呆了,忘了驚叫,也忘了逃跑。但是她驚呆的這片刻,卻不見怪物再上前一步,身體好像被什麼東西固定了似的,只在原地做徒勞的掙扎。
她這才想起逃命,跑到一邊,現原來怪物的尾巴被人拽住了,所以動彈不得,而拽住怪物的人正是霍破城!
他出聲提醒的時候,怪物的身子已經越過了他的頭頂,他連揮劍也來不及,要救洛薰只有一個辦法,所以他想也沒想就一把抓住了怪物的尾巴。
那東西的尾巴長且韌,而且極為有力,一被揪住,猛烈地擺動起來,幾乎把他甩了出去。好在他扎穩下盤,終于穩住了身體,此時見洛薰跑開安全了,手臂猛一聚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那只怪物朝岩壁上猛地甩去。
一道藍黃色的光影劃過,怪物的腦袋先撞上了岩壁,只听到一聲沉悶的聲響,似是骨頭碎裂的聲音。無數的碎石殘枝隨之掉落下來,伴隨著怪物的悲鳴,在山谷中回蕩開來。哀鳴尚在,那只半虎半豹的東西已經身子一軟,軟軟地沿著岩壁滑落了下來,轟然一聲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事出突然。結束的更加突然,連霍破城也沒想到自己竟能空手制住了一只猛獸。一時間,他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只死去的龐然大物,而洛薰則驚魂未定。後怕之際,驚恐地抬頭看了看怪物潛伏的岩壁。
「啊!那是什麼!」洛薰突然驚呼一聲,一把抓住了霍破城手臂,指著頭頂上空的某個地方。
「什麼?」霍破城急忙抬頭,但除了翠綠的古木和野花,什麼都沒有。
「剛剛我看到那里好像有人!」洛薰緊張地看著四周。
「什麼樣的人?」
「好像是個一身黑衣的人,看不太清,只是看到黑影一閃。」
「黑衣人!」霍破城立刻將洛薰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那處岩壁。「你確定看清楚了嗎?」他問洛薰。
「我不知道,就在你摔死那只東西的地方。我一抬頭,就看到了。」
霍破城又仔細看了看,他摔死怪物的岩壁上面,就是怪物剛才潛伏的地方,古木森立。若有人想藏身在那里,倒不是不能,「你在這里等我,我去看看。」
「哎!」霍破城剛要走,洛薰拉住他,他以為她害怕,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但她說得是,「千萬小心。」
「我會的。」他笑了笑,輕聲說。
霍破成縱身一躍上了岩壁,仔細察看著蛛絲馬跡。
山谷中剛下過雨,地面潮濕松軟,極易留下了腳印。而周圍的樹枝又繁密,如果有人在那里停留過,不能不留下痕跡。
果然,他很快就找到了幾根新鮮折斷的樹枝,又在那附近找到了幾個極淺的腳印。
腳印不完整。但只看一部分也能看出這腳印比較小,再加上腳印痕淺,說明這個人很能身材嬌小縴弱。
難道是個女子?!
不放心洛薰一個人在下面,霍破城很快縱身下來。
「有什麼現?」洛薰立刻從他凝重的神色中察覺了什麼。
他點點頭,把自己的推測跟她說了。
「女子!」洛薰很吃驚,第一個想到的是武月,但隨之又否定了。
自上次在深谷中分開,武月就再也沒出現過,已經過了這些日子,她不會還留在這山中吧?再說,剛才那個黑影的身影也不像武月。
那就只有一個能了。
「難道剛才的黑影就是巫女?」洛薰說。
「也能是給杜庸巫毒的人。」
「你覺得那人還沒離開?」
「也許她本就住在這里。」
「呃?」洛薰一愣才反應過來霍破城這話中的含義,「難道你認為給杜庸巫毒的和剎寒峰上的巫女是一個人!」
「至少現在無法排除這種能。」霍破城說,「杜庸即未看到那個人,也未听過他說話,听杜庸的描述,他似乎是中了幻香,所以才產生了哪些奇怪的感覺,而其實,他根本就沒進入過剎寒峰,他只是接過了那個盒子,那個人自然也能是女子。」
「是,她若是剎寒峰的巫女,又為什麼要跟將軍的大軍過不去呢,而且,她為什麼要幫杜庸呢?」
「她自然不是幫杜庸,杜庸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棋子而已,至于她為什麼這樣做,我現在也不得其解。」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洛薰也沒了主意。
「繼續留在山中。不論剛才那個人是誰,都已經看到了我們,想來也知道了我們的來意,只要我們還在這山中,恐怕不用多久,不用我們去找她,她也會來找我們的。」
「你就這樣確定?」
「不錯。」霍破城笑笑,「因為我們打死了她的東西,如果別人打死了你養的東西,你會不找他算帳嗎?」
霍破城說完上了流雲,洛薰忙也上了馬,緊走幾步追上他,「我們傷了她的什麼?我們才剛進山,哪里有……你是說那只怪物!」洛薰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霍破城一笑,「你總算沒有一直笨下去。」
「是你怎麼知道那怪物是巫女的?」洛薰仍有疑問。
「因為那人站立的地方比我們離那怪物近多了,它舍近求遠,不去攻擊她,卻來攻擊我們,難道還不足以說明情況?而且這東西半虎半豹,與杜庸盒子里的半蠍半蛛相仿,都是習練巫術之人才喂養的東西。」
「這樣說來,難道是那怪物是听了她的命令來攻擊我們的!」洛薰越來越覺得情勢不妙了。
「十有*是這樣的。」霍破城抬頭再次仔細的環視山谷,面色凝重,「所以,我們從現在開始一定要小心了。無論下巫毒的是不是這山中的巫女,她顯然並不歡迎我們的出現。」
就知道不會那麼容易,洛薰聞言嘆了口氣,好像從她來到大秦,就沒有踫到過一件容易完成的事,件件都要出生入死!
兩人在山谷中繼續前進,沒有確定的方向,只能邊走邊看。
四周都是群山,洛薰根本辨不出方向,只能緊緊跟著霍破城。
山谷的道路時而崎嶇。時而曠闊,時而泥濘,時而陡狹,有時兩人不得不下馬來牽著走。
這樣走走停停大半日,還是在谷底打轉。見剎寒山地域之大。
看看天色,霍破城決定最好還是先找到今晚落腳的地方,否則一會天色暗下來,兩人還在山中瞎轉,若是再踫到什麼巫女豢養的怪獸,就不好對付了,而且山中氣候多變。萬一夜間下起雨來,勢必更加難走。
洛薰自然舉雙手同意。在山中轉了這麼久,她早就累了,這比不得從前跟同學山中徒步,有各種輔助工具,還有利落的衣褲。現在她是穿著羅裙在山中穿梭啊,想想難度都很大。
索性兩人運氣不錯,轉來轉去找到了一處避風的岩洞。
岩洞入口狹長,但里面很曠闊,很符合霍破城需要的易守難攻的要求。而且洞外有棵千年的古樹,樹上垂下的藤條正好擋住了洞口,起到了很好的隱蔽作用。
住的地方解決了,就是吃飯的問題了。
這次霍破城是有備而來,不但干糧帶的豐富,還去附近采了些漿果,又從溪水中捉了條魚。
他捉魚的技術好熟練,連工具都不要,看到魚來了,夾在指間的石子輕輕一彈就擊中了魚頭,魚立刻就昏了,然後被他輕松的撈上來。
「把魚收拾收拾。」他轉頭把那條魚扔給了洛薰。
啊?洛薰一楞神,就見一只胖頭魚迎面飛來,條件反射地抬手一擋,抓是抓住了,但魚身很滑,很順溜地從她手上溜了出去,吧嗒掉在地上。
「呀,對不起!」她趕緊蹲身去撿,哪知道越急越抓不住,魚就跟抹了油一樣不停從她手上滑出去。
霍破城實在看不下去,拿了根樹枝過來,很利落地撿起魚穿在樹枝上遞給她,「我怎麼忘了,你手笨,這樣總不會掉了吧?」
「唔!」竟然說她手笨!對哦,洛薰突然想起來了,這好像還是她當時自己說的,在他們從罕胡村回來夜宿獵人木屋的那個晚上。
「呃,不會了,不會了。」她只好燦燦地接了,轉頭很不服氣地撇了撇嘴。
看來手笨這頂帽子怕是摘不掉了。
這之後,霍破城就幾乎包攬了所有的事情,從生火到烤魚,到布置山洞,洛薰作為甩手大掌櫃,很不好意思地在旁邊站著,一想幫點忙就被他很嚴肅地推到一邊,還說什麼,「還是我自己來吧,這樣比較快。」
吃完飯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山洞不比軍營,霍破城沒有軍務要處理,洛薰也沒有地方去,于是兩個人有了充足的兩兩相對的時間。
守著融融的火光,霍破城將洛薰攬在身前,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藥香,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平靜寧和,若不是還有軍營和瘟疫的事情等著他去解決,他真想就這樣跟她在這里坐一輩子,遠離征戰,遠離陰謀,遠離所有的艱險紛擾。
這許多年來,他一直把家國重任放在了第一位,已經很久沒想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但是自從他遇到了她,另一個他似乎就復生了。
是她,讓他重又有了如普通人一樣的喜怒憂煩,也有了想要平靜生活的願望。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個願望是不是終有實現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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