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當唐澤翻石頭翻累了,直了直身子,有意無意的轉過頭,一眼便望見了身後的人。
周圍仿佛忽然靜了下來,只聞得耳邊泠泠水聲,在提醒著唐澤,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著的。他沒有費盡心思地去找去見,而那人就在這里。
「我……」唐澤張了張嘴,半天有些慌張地才吐出這麼一句話來,「秦兄別誤會啊,我可沒有偷偷跟著你什麼的,我只是在……對,撿鵝卵石!」
因為怕秦維葉會不相信,唐澤還胡亂把袖帶里的鵝卵石呼啦啦的全倒了出來︰「你看,我從剛才就在這里了。」
「我知道。」秦維葉的視線隨著那些石頭落到溪流中,又轉回去看著唐澤,面色平和︰「唐公子不必多想。」
唐澤點頭,又搖頭干笑兩聲︰「我沒有多想,其實我只是想的太多了而已。」
等等他到底在說啥?!臥槽不行這個樣子實在是太蠢了,要淡定,淡定!
唐澤重整心態,露出一個自認還是很過得去的瀟灑笑容,問道︰「秦兄怎麼會來此處?難不成也和我一樣,是來撿撿石頭,吹吹晚風的?」
「確實。」秦維葉點了一下頭。
居然點頭了!他本來只是隨便一說,看小說的時候沒見過秦維葉對這些玉石之類的東西感興趣的啊?
「秦兄,也喜歡這些?」唐澤很是奇怪。
「不,秦某是要贈人。左右此刻無事,又是在這鹿苑,所以想著帶兩塊回去,也算是個少見的玩物。」
送……人?!
唐澤被這兩個字狠狠地震了一下,送、送誰?該不會是殷齊那個渣攻吧?不過很快他就丟掉了這個想法,很明顯現在是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的。
「秦兄,是要送給秦小姐?」難道他還沒有發現秦若香的真面目?還是要送給秦府其他同父異母的姐妹?
「不是。」秦維葉只搖了搖頭,並沒有說清楚要贈物的是什麼人。
于是盤旋在唐澤腦海中的「送人」二字成功的變成了四個字「隱藏情敵」,緊接著一群烏鴉歡快地叫著「杯具」兩個字從他腦海中飛了過去。
一定是他想太多……
唐澤默默的看著秦維葉躬身在岸邊撿起一塊帶有赭色的鵝卵石,仔細看了看後,嘴角勾起一抹笑,爾後收了起來。
秦維葉笑了……看著不知道要送給哪個家伙的混蛋石頭笑了……
唐澤覺得他需要去死一死。
「東西既已得到,秦某就不再打擾唐公子了。」秦維葉說著便已轉身,眼看那衣袂隨風一飄,唐澤伸手也沒能抓住。情急之下不由出聲挽留︰「秦兄且慢。」
唐澤自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已經攔在了本欲離去的秦維葉的身前。不過這麼一靠近,唐澤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其實比秦維葉要高上一些,明明兩年前還差不多。
「秦兄,既然你也說了,現在沒有其他的事情。不如我們聊一聊。」唐澤搶在秦維葉詢問之前開口道,「就一會,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唐澤的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秦維葉雖是猶豫,卻也同他一起坐在了溪流岸邊。
雖然前路不知變化幾何,也不知到最後有多少勝算,但既然眼前有機會,他就沒有放棄的道理。
就像唐澤在一開始看到那本小說中對他來說可以算是天雷滾滾的情節之時,沒有想到自己真的堅持了下去把小說內容給讀完一樣;穿越之初的唐澤也沒有料到,一開始覺得一切都新奇而又不真實,純粹把那些要做的事當成是在游戲的心態的他,也會有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真正動心的一天。
在他自己還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陷進去了。
他還記得在看小說的時候,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最後的結局之時,秦維葉在喝下毒酒之後,對著身旁到最後都對他忠心耿耿,為了他悲泣不已的侍女說的話。
「你無需難過,原本就是我奢望太多,如今死到臨頭,倒也不是件壞事。」
殷齊在賜給秦維葉毒酒之時,為了顧全面子,問過他可還有遺願未了,若是合情合理,他便可為他辦到。
秦維葉只有一願。
事已至此,索性就同一切斷個徹底,連這副身軀也不必留下,一把火燒個干干淨淨。
從此,世間再無他。
唐澤不明白秦維葉到底做錯了什麼,他自幼喪母,後來又有孫氏母女的步步緊逼和暗害,秦牧山又不是個可堪信任親近的。他只保全自身,未曾去招惹過其他的人。當他可以離開秦府的時候重新開始的時候,卻又因著殷齊留了下來,甘願為他做事,為他籌謀。
就算一開始他沒能看明白殷齊的真面目,到了後來,心里早就清楚了。可他依然選擇留下,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那樣他從以前就一直渴望得到的東西——感情。
即便那是他人的假意,為了利益和佔有欲的委以虛蛇,可他卻因著最初的心動,把那假意當成舉世難求的珍寶,悉心對待。
秦維葉的性子是難相與,可若是動了真情,便再難以收回。
古井雖無波,卻是日月心中藏。
唐澤默然片刻,轉過頭看著秦維葉的側臉道︰「秦兄可還記得兩年前,我初去秦府之事?」
秦維葉眸間有淡淡落日余暉映過,微微垂頭,似是在認真回憶往事︰「記得,那時,唐公子是為了舍妹,與唐夫人一同前去秦府。」
「秦兄那時候是否奇怪過,明明不過初見,我對秦兄的態度卻太過熱情?」
秦維葉沒有回答,神色間卻是肯定的意思。
唐澤咬了咬牙,決定豁出去︰「其實那個時候我本可以不去秦府,去秦府一事,還是我自己向我娘提出來的。」
秦維葉聞言,這才轉過頭來,疑惑地皺起眉頭︰「那唐公子是為何要來秦府?」
話音剛落,秦維葉自己卻像是忽然悟出了什麼一般,眼中微光乍現,很快又黯了下去,轉而幾不可察的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秦兄若是已經猜到,又何需不相信這個答案?」唐澤認真地看著秦維葉,言之鑿鑿,」我那時的確是為了秦兄,才會去秦府。」
「可那個時候,秦某與唐公子是第一次見面。」
「秦兄對我沒有印象,又怎知我沒有見過秦兄?」唐澤把真話說了一半。
秦維葉沉吟片刻,道︰「即便在那之前唐公子在別處見過秦某,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