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殺豬的東城君
趙東城是下姚村的一個殺豬匠。
下姚村和上姚村一樣,大多數人家都是姓姚的,少數的幾家其他姓氏,都是從外地搬來的。
趙東城一家是趙東城爺爺的爺爺時候搬來的,反正離他很久遠了。據說他們的祖上是個大官,後來不知道怎麼犯了過錯,官職沒了,原來的地方也不能呆了,所以就舉家搬遷到了下姚村了。所有事情在經過時間洗禮後,總是顯得斑駁不清,趙東城也不知道這些是不是真的。倒是他的父親認識幾個字,是爺爺教的。就是因為東城的爹多認識的這幾個字,趙東城的母親姚氏才不嫌東城爹家貧,硬要嫁過來。當然趙東城是絕對不相信這個說辭的,他一直覺得母親一定是被父親的外表迷惑了,書里說的「食色性也」,不僅僅針對男人,女人也一樣。就因為他娘貪吃,所以才會嫁到他家,一輩子任勞任怨的。
父親因為能夠認識幾個字,娶到了當時下姚村村花的母親,所以就費盡心機的要將這幾個字教給趙東城和他的兩個哥哥*城和趙西城。可惜趙東城的哥哥們似乎沒有繼承到祖上的門風,一個字也不願意讀。倒是趙東城很愛識字,到了八歲的時候就被父親送到了鎮上的私塾。
趙東城背負著全家人的期望在私塾里學習了三年,私塾先生束?雖然要的不多,可對毫無積蓄的一家人來說,還是壓力太大了。在私塾里,有太多像他這樣的孩子了,一家都將希望放在他的身上,可小小的一個梧桐鎮,從建鎮以來,就沒有出現過一個進士,先生又只是為了糊口,教導學生一途上並不上心。
趙東城雖然自認聰明,可也不覺得自己能夠在讀書這件事上有什麼成就。在十一歲這年,他看到街上肉鋪的生意非常好,就站到肉鋪前面看老板割肉賣肉。沒客人光顧時,肉鋪老板看著趙東城一直看著他,就逗他︰「你知道這是什麼肉不?」趙東城答道︰「是豬肉,我吃過。」
老板哈哈一笑︰「還認識豬肉呢,不錯。」
趙東城心里冷笑,那兒放著豬頭呢,我要不知道是豬肉可真得像豬一樣被宰了。
老板又問︰「那你知道怎麼殺豬嗎?你看我這兒生意這麼好,就是因為豬是我自己挑自己宰的,吃著都放心。」
這個趙東城真沒見過。家里雖然能吃飽,可卻不會經常吃肉,養大的豬都賣了。趙東城乖乖搖頭︰「這個不知道。是不是要把豬的腦袋一刀砍下來,就像殺雞那樣。」
老板被逗笑了︰「你以為豬脖子跟雞的那麼細呢。殺豬可是技術活呢,這得學呢。」
趙東城很好奇︰「那怎麼殺呢?」
「這我可不告訴你,除非你跟著我殺豬,給我打下手。」
趙東城點點頭︰「好,我幫你殺豬,那你得給我開工錢。」
老板一听,這孩子挺精明的,還知道要工錢。
「工錢我不會開,我倒是可以把豬下水、賣不了的肉給你些。」
趙東城歪頭想了想︰「好!」
就這樣,本來在讀著聖賢書的小趙東城,走上了拿起屠刀的造孽之路,成為了一名光榮的殺豬匠。
趙東城的父親趙海剛剛知道的時候,極力反對小兒子干這個行當,他還指望著小兒子光耀門庭呢,可他發現,不管他怎麼打怎麼罵,趙東城總是一聲不吭,第二天又去殺豬了。第二日繼續拎回來一些收拾好的頭蹄下水,偶爾還有塊兒豬肉。看著大兒子和二兒子因為吃的好,明顯長肉的臉,最後終于不管了,默認趙東城的行為了。
趙東城開始的兩年時候只是幫著按按豬腿、遞遞刀、拎拎熱水什麼的,殺完豬就幫著收收錢。等到趙東城十三歲的時候,殺豬由他來,他比肉店老板下刀利索,血放得盡、毛剃得趕緊,切肉也由他來,別人要多少肉,他一刀下去就能切得*不離十,還總是能讓每一個買肉的人都買到自己想要的肥瘦適中的肉。肉鋪老板做起了甩手掌櫃。又過了兩年,趙東城對老板說要回下姚村,老板苦苦挽留,趙東城將自己的經驗都傳授給了肉鋪的另一個伙計,這個伙計什麼都做得不錯了之後,十五歲的趙東城才回到了下姚村。
回到下姚村的趙東城還是殺豬,走家串戶的收豬,收好的豬再走家串戶的賣掉。殺一頭豬賣幾天,就這樣一干就干了好幾年。直到他二十歲的時候,攢到的銀子才夠在梧桐鎮的前街租了一個小小的門面來賣豬肉。門面太小,所以每次都是在家殺了豬一早再挑到鎮里去。平時都是前一天晚上殺豬,第二天早上早早出發,結果趙東城因為前一天回來的太晚,所以就早上殺了豬,等到出門就有點晚了。
趙東城擔的兩筐東西都挺沉,所以沒法走快,只能慢慢晃悠著。剛一走到上姚村和下姚村相匯的通往梧桐鎮的大道,就看到三個小姑娘嘰嘰喳喳的走在前面。看身量也就十三四歲。綠衣服的小女孩一直纏著穿粉衣服的小女孩,大聲喊著甘橘姐,讓這個叫柑橘的小女孩給她們講故事。然後這個叫柑橘的小女孩就開始講起了鬼故事,還是個漂亮的女鬼。趙東城听著听著不覺好笑,這麼小的女孩,就知道什麼書生遇見女鬼一見鐘情這類的橋段。待虎頭蛇尾的把故事講完,看著其他兩個女孩嚇得瑟瑟發抖,講故事的那個則洋洋得意,就覺得更好笑了。
沒等他笑玩,就看到那個綠衣女孩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正莫名其妙呢,那三個女孩都紛紛回頭看他,越看他她們三個的臉色越古怪,像見著鬼死得。他是在忍無可忍,在她們又回頭時,使勁瞪了一眼。三個女孩嚇得「嗖」的一下就轉回了頭。那個叫柑橘頭上戴的小綢花也「嗖」的一下被甩飛,落在了地上。趙東城看著她們毫無知覺,剛想喊一聲,結果三個女孩就像後邊有狼攆似的,走得飛快。趙東城撿起地上的絹花,暗想,自己長得也不怎麼嚇人啊,莫非早上殺豬的時候血濺到臉上了?找袖子擦擦臉,什麼也沒有。心里不禁有些生氣,還從沒有誰這麼嫌棄過自己的長相呢。干脆把這絹花扔了得了,解解氣。走了幾步又搖了搖頭,自己平時听穩重的啊,今天怎麼這麼心浮氣躁的啊。
他抬頭一看,三個女孩停下了,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他走向她們,想要把東西還給粉衣女孩,結果還沒等他走近,就發生了讓他這輩子想起來就想笑的可笑又甜蜜的烏龍案。
趙東城剛剛邁步走向那三人,卻見那個叫柑橘的女孩,猛地站了起來,一腳在前,一腳在後,雙手攥拳,眼楮瞪得大大的,深吸一口氣,向著自己狂奔了過來。趙東城長到二十歲,第一次有女人,雖然是個沒長開的小女人,這麼瘋狂的投懷送抱,瞬間被驚呆了。然後,就是自己被一股大力給撲倒在地上。趙東城突然一下大腦完全空白,過了一會,低頭看著自己懷里這個毛茸茸的小腦袋,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身上的小丫頭要爬起來,在他身上這個軟軟的小身子輕微的蠕動著,這樣一個小小舉動,突然讓他的心髒狂跳,正目眩神迷間,這個女孩又一下壓到了他身上,憋著的一口氣一下被壓了出來,好懸沒給他壓閉過氣去。
待這個丫頭爬起來後,趙東城才慢悠悠的起來,看著滾了滿地的髒了的豬肉,他的心情突然挺好的,他想,他的人生除了殺豬掙錢,又多了一件事。而且,他明白了小丫頭講得《倩女幽魂》的那個鬼故事里,書生和女鬼相遇就一見鐘情是怎麼個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