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武和甘瑞海都已經喝高了,甘武滿嘴冒著胡話的被送進了新房,甘瑞海則一直抓住甘劉氏說個不停,說話的主題就是追憶往昔加暢想未來。絮絮叨叨的講著以前他沒有親人幫襯,多虧甘劉氏不嫌棄了,過了好些年苦日子,還給他生了兩個大兒子一個寶貝老閨女,現在大兒子成親了,二兒子也快了,她有兒媳婦伺候了,好日子要來了。以後老兩口什麼都不做,就每天坐在村口逗孫子了。
人是最奇怪的動物,像甘瑞海這樣,一輩子過得這麼辛苦的人,對自己的苦難總是輕輕帶過,想到的總是一定會美好的未來,而往往過得很幸福的人,卻總愛去回憶那些只在生命中佔了很少一部分的苦痛。甘橘望著滿臉帶著幸福微笑的甘氏夫婦,如是想。
太陽一下山,天氣就有些涼,所幸吃得東西熱量高,在院子里強打起精神收拾碗筷桌椅的甘橘一點都不冷,但就是累,吃飽喝足又累了一天,是該休息的時候了,卻還要悲催的干活,這太痛苦了。
甘橘像是一個快沒電的機器人,軟手軟腳的將桌子上的碗一個個摞起,正要搬走,就有一雙大手捂在了她的眼楮上。誰這麼無聊啊,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力氣開玩笑。
「猜猜我是誰?」
「放開我,要不我叫我三哥了。」一听是趙開明的聲音,甘橘就要喊自己三哥來「以毒攻毒」。
「你叫聲好哥哥我就放開你。」趙開明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
臉上蒙著一雙男人的大手,雖然只能說是個小男人,但甘橘還是十分不自在︰「好吧,好吧,我的好開明哥,就放開我吧。」
眼前一亮,就看到趙開明正沖她笑出了滿口大白牙。甘橘表示不忍直視。
「你剛剛坐在哪桌了,我怎麼沒看到你啊?」
「我本來想跟你坐一桌來,可一看全是女人和小孩我就沒過去。」
「還女人,你才多大點啊?」
「你敢說我小?你才多大啊,你個臭丫頭!」
倆人正邊干活邊斗嘴,甘橘一抬頭,就看到趙東城正端著好高的一摞子盤子從她眼前走過。她趕緊端著碗追了過去。
「你怎麼沒回家啊,趙東城?」對于跟自己氣場不和的這個殺豬匠,甘橘私下里一點都不想叫他哥。
趙東城一直磨蹭到最後,在眾人都離開後,開始幫著收拾殘局。邊干活他邊找甘橘的身影。天兒已經全黑了下來,院子里掛著幾個紅燈籠,投照出一片搖曳的燈影。
趙東城終于看到甘橘在離自己不遠的桌子前低頭摞著碗,正要邁步走過去,就看到一個高大的少年朝她走了過去。看著那個少年將手罩在甘橘的眼楮上,趙東城表示,他很不高興。看著甘橘居然沒有惱,反而兩個人笑嘻嘻的說話,趙東城的心就像吃了被醋泡過的山楂,酸得掉人牙啊。
他想大喝一聲︰放開我的小甘橘!可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做這麼沒品的事,他只能忍住心頭泛濫的醋意,端起一摞盤子,假裝沒有看見這兩個說得正歡的人,放慢速度從他們面前經過,邊走他還邊想︰「小橘要是看不到我,我就再到那兒收一摞盤子再走一遍,要是還看不見我怎麼辦啊?那邊盤子都快搬完了,不行我就搬凳子吧。」
可憐我們平時成熟穩重的東城君,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又變成了智商為零,情商為負的中二少年。
所幸他今天運氣很不錯,剛心情忐忑的搬著盤子從甘橘面前經過,就听見甘橘在身後喊自己。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立即回頭的沖動,仿佛剛剛听到有人喊自己似得懶洋洋的轉過了頭︰「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嗎?叫哥。」
甘橘假裝沒听見︰「我問你怎麼沒回家呢。」
「我看著人都快走光了,叔叔和嬸兒一時半會兒收拾不完,就幫幫忙。」
別人留在自己家幫忙,自己卻這樣,似乎很不好。甘橘輕聲的道了聲謝︰「謝謝你啊,東城哥。」
一听甘橘叫自己哥,趙東城高興的想去模模甘橘的頭頂。甘橘十分不情願,搖頭擺腦的躲避趙東城的大手,趙東城感受著手下青絲如綢緞一般光滑,愛不釋手。倆人正鬧的歡,一個男聲響了起來︰「小橘妹妹,這位大哥是誰啊。」
趙東城不用看也知道,這是剛才與甘橘說話的那個高個男孩。不等甘橘作答,趙東城就面帶微笑,十分和藹的回答︰「這位兄弟好,我是趙東城,家住上姚村,今天大武成親,我來瑞海叔家幫忙。」
「我以前怎麼從未听小平和小橘提過你啊?」趙開明在心里暗暗鄙視,還瑞海叔,叫的真親熱,才認識幾天啊,有我跟小橘熟麼。
「我與瑞海叔一家認識雖然不久,但卻十分投緣。」趙東城一臉真誠的答道。
「呵呵,這麼說我與瑞海叔一家可就不是投緣這麼簡單了。我從小與小平一起長大,看著小橘長大,甘家一家人就如我的親人一般。」趙開明滿臉溫情,好像真是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一般。
趙東城反駁他︰「有的人做了一輩子鄰居也不可能成為朋友,有得人認識幾日就能引為知己。我與甘家眾人就是如此,與每一個人都十分投緣。初次見面就覺得很是親切。小橘你說是不是?」
看著這兩個幼稚的家伙,甘橘已經有些無力了。支張桌子開辯論會得了,看看到底是緣分重要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重要。
她在心里翻個白眼︰「你們兩個真是無聊,我爹就在那兒呢,你倆去問問我們一家之主,你們的瑞海叔不就得了,在這爭個什麼勁。趕緊干活去吧。」
听了甘橘的話,兩個男人都在心里大呼︰「自己想問的不是瑞海叔那個大男人,想問的是你這個難纏的小丫頭啊!」
被甘橘一頓搶白,兩個男人終于停止了這場毫無營養的爭論,互相火藥味十足的對視一眼,各自去干活了。
甘平送走客人走進院門,就見一天都人來人往的院子,只有寥寥幾人,愛熱鬧的他在心里感嘆,這就是說書先生說的人去樓空吧!正沮喪著,一抬頭就看見了正在干活的趙東城,甘平高興的大喊了一聲︰「東城哥!」
一看是甘平,趙東城道︰「小平回來了啊。」
「你沒走啊?」甘平有些好奇。
「我看東西這麼多就留下來幫幫忙。」
「你可真好,東城哥。」甘平真心實意的向趙東城道謝。
「你來了你怎麼不道謝呢?」趙開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們身邊。
「你也沒走啊,大明。我給你道什麼謝啊,咱們不是上姚三霸麼!」听甘平這麼說,趙開明十分開心。
趙東城則在默默的想,自己前路坎坷啊,小橘還沒喜歡自己就蹦出來個青梅。本以為已經把她的家人都搞定了,沒想到在人家發小面前,他還只是個客人!真夠憋屈的。看來自己得趕緊做點什麼了,不然他的小甘橘該被別人扒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