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後的商場,是熱鬧非凡的。
這個時候,該拜年的拜完了,該走的親戚朋友走到了,接下來就是黃金假期剩余四天的玩樂時間,自然少不了掃蕩商場。
胡文兵開的是一輛半舊不新的中華駿捷,就是這破車,他還是跟老板借來的。從理發店里出來,胡文兵便沿著車水馬龍的街道駛向王府井廣場。掃了坐在副駕駛上的李麥一眼,不住地點了點頭,總算有點人樣了。
頭發剃成了清清楚楚的寸頭,胡子刮了個干干淨淨,理發大爺還順帶幫他清潔了一下臉部,這麼一看,倒是有了幾分原來那個帥帥的酷酷的樣子了。
只是身上那破舊的衣服,大大地破壞了形象,甚至胸前還有一些油跡。
抬眼看到了前面的大樓的幾個大字,胡文兵拐入停車場,說道︰「就這吧,買幾件好點的衣服穿上,別到時候到了西海給咱兒子丟人。」
李麥眉頭一皺,「你錢多了燒的?這里隨隨便便一件衣服頂你一個月工資。」
胡文兵眨巴著眼楮說,「有你這麼跟富二代說話的嗎?」
「滾你個破網管。」李麥毫不客氣地對裝逼發起攻擊。
胡文兵咧開嘴笑了笑,停好車,「走吧,富二代。」
無奈地搖了搖頭,李麥推開車門,恰好此時一輛捷豹xf開過來,酒力未散的李麥反應慢了些,右後視鏡被蹭了個正著,啪嗒地變成殘骸掉下去,那捷豹xf的左後視鏡也是同樣的命運。
「嘎吱!」
捷豹車猛地剎住。
李麥下車,檢查了一下右後視鏡,看來得換個新的了。
那捷豹車駕駛員下來,是個戴著大墨鏡的年輕人,穿著粉色西裝戴著耳環,干干淨淨的。另一側下來個粉色連衣短裙上身套著件皮草的女孩,也戴著大墨鏡,微黃長卷發,胸前兩坨分量不小,口唇惹火。
那粉色男子伸手挑了挑耷拉著的左後視鏡,然後摘下墨鏡,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麥,目光在李麥腳下的那雙髒兮兮的回力布鞋上停留了一下,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粉色皮鞋,虛掩著鼻子,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那模樣估計是怕邋遢的李麥影響到他。
李麥卻是干脆走到車頭前面去,他是的的確確不太敢靠近這個一身粉色的男性同胞。胡文兵也從那邊走了過來,自然也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粉色男子放下掩鼻子的手,掃了眼李麥和胡文兵,又扭頭看了看他們的破駿捷,指著李麥說道,「私了還是走保險?」
李麥點了點頭,「私了吧。」
粉色男子表情輕松,「三千。」
「好。」
李麥伸出手。
粉色男子頓時睜大了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李麥。
胡文兵使勁兒憋著不笑出來,不過抖動的腮部肌肉出賣了他。
那粉孩走過來,站在粉色男子身邊,摘下大墨鏡。李麥眉頭跳了跳,和胡文兵對視一眼,心里默契地道︰九十分,胸部佔了小一半得分。
這兩人站在一起,還頗為協調。
指著李麥,粉孩的惹火紅唇在動著︰「窮鬼,別跟這裝瘋賣傻!知道我們這車多少錢嗎?要你賠三千已經很寬厚了!」
粉色男子捂著肚子大笑了好一陣子,這邊的情況引來了行人圍觀,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不住放慢了腳步或者干脆停下來,對這邊指指點點低聲交談著。
廣場的保安快步走過來,低頭看到捷豹車的車牌,果斷地放慢腳步,悄悄地轉到一邊去,權當沒看到。
指了指破駿捷,粉色男子大笑道︰「哈哈哈!別想太多了,三千是你給我,不是我給你,明白嗎?」
胡文兵想了想,干脆不說話,讓李麥來處理。
李麥指了指地面的標示線,「是你沒有按照地線行駛,你要負全責。不錯,我這車很破,所以我決定不要三千,你拿三百就行。」
粉色男子輕輕把身前的粉孩推到一邊,大步走上來,指著李麥的鼻子,斯文的臉龐猙獰著,「你他媽的想搞事是不?不跟你計較你還蹭鼻子上臉了!信不信我三千塊買你一條胳膊!」
粉色男子肆無忌憚的樣子,讓圍觀的人精神一振,有好戲看!
李麥嘴角輕輕抽了抽,長這麼大他還沒試過給人用手指著過,而一般這般指著他的人要麼進了醫院要麼永遠地說了再見,沒有例外。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他不再是獵人部隊短刀突擊隊隊長,沒有了殺人執照,也不再是……
他就一個無業退役軍人,並且是邋遢的。
「這位先生,我們是講道理的,責任在你,應當是你賠償我的損失。如果這樣不行,那我們就走保險,讓交警來處理。」李麥不亢不卑地說道。
粉色男子把手里的墨鏡一扔,抬起腳就踹向李麥,嘴里罵道︰「草泥馬的講道理講道理!老子就是道理!死逼窮鬼跟我講道理!你罵了隔壁的我一台車買你全家!」
李麥眉頭皺起,兩只拳頭握了起來,但他沒有躲閃也沒有還手,月復部硬生生挨了一腳,整個人朝後踉蹌了幾步。
胡文兵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不解地看著李麥,完全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乖乖的挨打,這還是李麥嗎?
然而,即便是李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站著被人打,在要動手的那一瞬間,他眼前閃過翟曉雨和從未謀面的兒子,那一刻,整顆心柔軟起來,眼前的粉色男子在他眼里,變成了一只滿大街亂竄的蛤蟆。
粉色男子看見李麥不堪一擊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沖上去幾步掄起拳頭就要砸過去。
胡文兵墊步上前準備反擊,但是有人比他的動作更快!
斜地里突然沖出一個膀大腰圓的光頭壯漢,但見他大冬天的只穿了件薄毛衣,腳下蹬著一雙軍款戰靴。他沖過來,一腳就蹬在了那粉色男子的腰上。
「啊!」粉色男子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那光頭壯漢跟拎小雞似的把粉色男子拎起來,掄起砂鍋那麼大的拳頭就朝他的腦袋上砸,朝他的月復部使勁地搗。
光頭壯漢一邊死命地毆打著,一邊怒斥︰「草泥馬的你媽沒告訴你開駿捷的也是人嗎!開個破捷豹就有資格看不起人了嗎!草泥馬的!」
那粉孩花容失色,掄著包包朝光頭壯漢身上砸,「別打了!別打了!放開他!」
粉色男子慘叫著,圍觀的人大張著嘴巴,眼楮一眨不眨地觀看著火爆的打架場面。那光頭壯漢反反復復地怒斥著,揮舞著拳頭砸過去。
卻不知道,那粉色男子突然拼盡了力氣掙月兌了光頭壯漢的手,抱著腦袋就逃竄出去。光頭壯漢追上去一腳踹在他**上,粉色男子一個狗啃屎摔下去。粉孩哭著沖上去,不要命似的揮著包包砸那光頭壯漢。
光頭壯漢停下,扭頭掃了一眼粉孩,她被光頭壯漢凌厲的目光嚇到了,不住地往後退。但光頭壯漢沒對她動手。
此時,粉色男子掙扎起來,趁機飛奔逃去,瞬間就不見了人影。那粉孩愣了一下,揮著手大喊著「等等我」就撩起裙擺追上去。在這個時候,圍觀的人敏銳地捕捉到了粉孩裙擺下的那一抹白女敕和黝黑的風光,嘴巴張成了「o」型。
李麥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最後把目光放在光頭壯漢身上,走過去,他伸出手,「這位兄弟,多謝出手相助。」
擺了擺手,光頭壯漢指了指胡文兵,「我不出手你的朋友也會把那王八蛋打得滿地找牙,老子只是看不慣這種狗眼看人低的人罷了。」
說完,光頭壯漢轉身便走,居然上了一輛路虎發現,瀟灑地開車離去。
李麥看著遠去的路虎車,無奈地搖頭苦笑。
這會兒,保安才冒出來,只是,剛才那一幕他們都看在眼里,也不敢上來找李麥他們麻煩了。
胡文兵走到李麥身邊,問道︰「你怎麼不還手?」
李麥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我怕打死他。」
「那你怎麼不躲?」胡文兵緊接著問。
李麥又擺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沒躲過去。」
「……」胡文兵翻了翻白眼,「不裝逼我們還能愉快地玩耍。你不是忍氣吞聲的人。」
李麥緩緩點了點頭,「的確。」
他說著四下看了眼,圍觀的人正在慢慢散去,他低頭看見停車位邊上的鐵欄桿,便舉步走過去。兩手握住水管一般粗細的欄桿,掂量了一下,突然發力!
那些還沒散去的圍觀路人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然後便看到李麥生生把焊接在一起的鐵欄桿給掰開,生生地拆出一根約莫七十公分長的空心管來。
這個邋遢得跟流浪漢一般的男子居然有這麼大的力量!
李麥掂了掂空心管,感覺分量還行,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走到胡文兵跟前,說道,「你說得沒錯,我不是忍氣吞聲的人。」
說著,他便走向那台捷豹車,打量了一下,舉起鐵管就朝前擋風玻璃砸去!
「 當!」
捷豹車的前擋風玻璃應聲而破,頓時變成了蜘蛛網狀。圍觀人群中發出一陣低呼。
滿意地點了點頭,李麥把鐵管扔掉,扭頭看見保安站在不遠處欲上前,遇上他的目光,頓時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腳步。
「我現在不氣了。」李麥攤了攤雙手。
胡文兵苦笑著走過去,低聲說道,「我還是感覺你爛醉的時候對社會穩定比較有幫助——這種車的前擋風玻璃沒萬把塊錢是下不來的。」
李麥抬步朝商場入口走去,「反正我沒錢。」
兩人對視著,突然異口同聲地吐出一個字︰「跑!」
他們刷地鑽進車里,破駿捷慌慌張張地沖出停車場,瞬間就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