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福利署申請社會保障還是家庭兒童福利?」看到童寶玲臉色暈出兩朵淡紅,霍東峻換了話題。
童寶玲是那種傳統女人,在雜志社工作這段時間能變的開朗,已經很不錯,霍東峻怕自己再說一些話題,讓童寶玲再變回當初那個只懂悶頭不吭聲的鴕鳥。
童寶玲側過臉定楮看著平視前方開車的霍東峻,這個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有時候會讓她覺得自己從來未認識過他,當年那個跟在阿邦身後的小男孩,混跡屋郵的爛仔,倒後來站在自己身前,護住愛兒和自己,和貴利杰硬頂的社團成員,現在又成了開著豪車,年少多金的雜志社老板。
十八歲並不算真正的成年人來的,至少童寶玲是這樣認為,十八歲連結婚都要男女雙方的父母或者監護人同意才能去領取結婚證,好多十八歲的少年還在讀書,可是這個稜角分明,眉眼硬朗的男人,已經絲毫不見少年人的稚氣,卻獨有一種讓人心折的魅力。
「在問你話呀?」霍東峻側過臉看了一眼童寶玲,發現童寶玲盯著自己,奇怪的問道︰「我臉上有污漬?」
「沒,沒什麼。」童寶玲收回視線,再次把眼楮望向了另一側的窗外。
霍東峻無語的吐了口氣,開著奔馳朝灣仔皇後大道東的福利署總部趕去。
福利署可能是香港政府最被民眾熟知的一個部門,很多底層民眾不會去關心其他部門的政策或者制度,但是對福利署的政策卻一定會第一時間了解,因為只有福利署是唯一對窮人負責的政府部門。
所謂負責,當然並不是有求必應,而是要核實,復查,排期,雖然手續繁瑣,但是至少能讓窮人有一個希望。
到達皇後大道東胡忠大廈的福利署總部時,已經下午四點鐘,將車停入大廈的地下車場,霍東峻詢問童寶玲用不用跟她一起上去,童寶玲搖搖頭表示不用,自己從奔馳車上下去,朝旁邊停車的兩名福利署女職員詢問了樓層和部門的詳細地址,去了電梯。
可能是沒有注意到童寶玲是從副駕駛下車,兩個女職員以為童寶玲是自己開車來福利署,等她離開後,兩個女職員居然就在不遠處說起了童寶玲,讓坐在車里的霍東峻听的一清二楚。
「喂,開奔馳來領家庭單親兒童福利?這女人真是有公德,就算單親,能開奔馳也不用領那一點點的福利金嘛,不怕被人罵。」
「有錢人都吝嗇的嘛,你看那女人的樣,一定是離婚之後跟了有錢佬,又想單親這個名義來領救濟,這種女人,比站街的女人還要下賤。」
霍東峻沒有下車去幫童寶玲辯解,完全沒必要,這種三八,香港遍地都是,就連屋郵里那些師女乃整天都話童寶玲克死陳國邦,又上了自己的床才有現在的生活,童寶玲自己都能看得開,霍東峻當然不會跳出來再去分辨。
靠在駕駛席的椅背上思索招鴻鈞拋出來的消息時,手邊的移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霍東峻還沒有所動作,外面正在聊天偷懶不去工作的兩名女職員卻被鈴聲嚇了一跳,湊過來發現這輛奔馳車上有人在,頓時急急忙忙的快步離開。
霍東峻接通電話,電話那邊是黑星帶著笑意的聲音︰「讓士巴拿幫我買紅豆沙?用不用這麼假惺惺,你的賓利跑一趟灣仔,油費都夠我食一個月的紅豆沙呀。」
霍東峻呵呵笑了兩聲,卻沒接口,黑星在那邊繼續說道︰「士巴拿已經走了,他話你順便想約陸兆棠食晚飯,想要他電話號碼,所以我就打給你,是不是有事搞不掂,正行的事我雖然不明,不過撈正行的比我們撈偏門的更難斗我就知,江湖人一言鼎,生意人就未必。」
霍東峻仍然只是笑笑,不過沒有再沉默,而是說道︰「有些事,想找棠叔聊一聊,他是元朗區議員,靠斗爭才出頭,這種事他看起來比我更容易明。」
「你自己打給他,我並沒有他的號碼,不過我打給了陸炳榮才拿到,我這個身份,不方便同他講,你就有問題,不過我叮囑你一句,不要以為你叫他一聲棠叔,你同他就真的情同叔佷。」黑星在電話那邊語氣稍顯失意的說道,並且最後說了一串數字。
霍東峻感覺到黑星這句話的語氣有些失常,不過他沒有問黑星,和黑星聊了兩句就掛掉,只是心里卻猜疑,黑星說出這句話,是不是代表他吃過陸兆棠的虧?
「棠叔?」霍東峻平心靜氣的坐了三分鐘之後,才吐出濁氣,撥通了陸兆棠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邊,陸兆棠的聲音略帶喜悅,口氣輕松的問道︰「哪一位找我?我就是陸兆棠。」
「棠叔,我是《男人周刊》雜志社,霍東峻。」
陸兆棠在電話另一邊沉默了幾秒鐘,應該是回憶霍東峻這個名字,幾秒鐘之後才繼續笑著說道︰「噢,原來是阿峻,二聖宮拜神的那一個?」
「是我,棠叔。」
「咩事呀阿峻?」陸兆棠確定了霍東峻的身份,語氣又多了幾分熟稔。
「有事,只是想請棠叔食飯,上次見面太匆忙,都未有時間听您多幾句話,想請您指點一下我的生意。」霍東峻知道和這種人不用兜圈,最好就是開門見人,讓他知道你來意,不然兜兜轉轉,在他看來,只會把你自己當成馬戲團的猴。
陸兆棠听完霍東峻的話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時間,不過很快就開口︰」有問題,今天我剛好在跑馬地,我的朗威這次二班頭名,正準備慶祝,晚上可以過來參加我私人的慶祝晚宴,就這樣,我到時等你見面再聊。」
「謝謝棠叔。」霍東峻說完謝謝,對面的陸兆棠就笑著掛斷了電話。
霍東峻臉色有些郁悶,自己找的這個時間真是夠衰,賽馬升班慶祝晚宴,自己本來只是想讓陸兆棠從他的視角幫自己分析一下目前的問題,可是現在這個時間,如果自己不去送禮,陸兆棠就一定能記住自己的名字,可是如果送禮,這次雖然只是幾個問題,但是剛才自己卻擺出了有事問詢的態度,賀禮如果太薄又不夠表現自己的誠意。
剛好童寶玲從電梯出來,霍東峻發動汽車,收拾心思,對上車的童寶玲問道︰「搞掂有?」
童寶玲搖搖頭︰「仍然要排期。」
「早就知道會這樣,鳳姨排期排了幾年,窮人想花政府的錢,很難的。」霍東峻打轉方向盤,朝著停車場出口開去。
跑馬地就在灣仔的黃泥涌,距離皇後大道很近,霍東峻卻沒有直接把童寶玲扔在灣仔,而是開著車回了觀塘,將童寶玲送回月華街,這才掉頭再返灣仔,路上經過周大福時,下車進店選了一款十二盎司重的金馬,三萬兩千塊港幣,請金店的售貨員幫忙包裝好,這才朝著跑馬地的賽馬會趕去。
第一次送禮就送三萬塊的金飾,霍東峻並不是不爽,而是這次禮送的時機很不完美,香港的議員此時接受饋贈並不在廉署調查的範圍內,尤其是陸兆棠這種身價不知幾何,賽馬養了幾匹的商界人士,朋友間贈送幾萬塊的禮物,讓廉署相信他會因為收受三萬塊的賄賂而為對方謀取私立,廉署都不會相信,成為議員的人,對金錢的追求已經並不多,相反,他們更希望在政界上更進一步,從而更加注意自己的社會形象。
霍東峻不擔心這匹金馬為陸兆棠帶來麻煩,但是卻擔心第一次送禮就到了三萬塊這個數目,而且只是問幾個問題解惑,之後若是真的遇到棘手問題需要陸兆棠幫手,恐怕再開口會很難。
跑馬地並不是只有馬會的賽場,相反,跑馬地是香港的高級住宅區,很多知名豪宅都建在這里,香港的明星再次入住的並不在少數,而且即便是馬會的賽馬場建在這里,跑馬地同灣仔和銅鑼灣比起來,也是香港鬧取靜的典範,這個區沒有夜場,沒有娛樂場所,人流相對簡單,當然,成和道,山光道等街道高級食肆和酒店是必不可少的,香港馬會兩萬多名會員,哪個會員的馬跑勝,都會就近在跑馬地的酒店舉辦慶祝宴,而馬會會員都是非富即貴,所以久而久之,跑馬地除了賽馬,就是酒店和食肆也一樣在全港出名,好多來香港旅游的人,即便不看賽馬,也會來跑馬地嘗嘗高級美食。
霍東峻沿著藍塘道將車開入了跑馬地賽場外的露天車場,將禮盒拎起下車,朝著馬場正對面的麗都酒店走去,不用人指點,因為麗都酒店門外掛著紅色的條幅,慶祝香港賽馬會成員鄧兆棠先生愛馬朗威升班喜宴。
望著這個紅色的條幅,霍東峻卻想起了童寶玲走出福利署大廈的樣,窮人想從政府手里領取一點點的救濟金都要等上一兩年甚至更久,可是同樣是這樣一座城市,非富即貴的上流人,卻可以因為自己養的一匹賽馬跑贏而包下整個酒店,這頓晚宴的費用,很可能抵得上和樂郵那些等救濟的窮人申請救濟金的總和。
紙醉金迷,燈紅酒綠,貧困交加,上雨旁風,窮富交錯構建了這座**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