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宮殿因為許多人的離去而顯得更為空曠,歐陽鏡雨那一聲突兀的‘哥哥’更是顯得無比響亮。
「你……是在叫我?」鏡恆見左右無人,又見歐陽鏡雨的那雙眼是在盯著他,他便疑惑的抬手指著自己,不敢置信。
「哥哥?你不記得鏡雨了嗎?」歐陽鏡雨一怔,本來一直藏著笑意的眸子在此刻染上了哀傷的顏色,似乎是泛著些水光。
「鏡雨?」鏡恆微微皺起好看的眉,看著歐陽鏡雨的目光顯得更加迷茫,他好像不認識這位姑娘吧?
「哎喲我就說這位公子像是冥界太子歐陽鏡宸嘛!果然本將軍做了一件好事啊!嘖嘖……」聶遠寧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這一切,扇了扇手里的扇子,故作瀟灑道。
「怎麼回事啊這是?」夏顏非掙月兌開白驀堯的禁錮,連忙跑下階梯來,問聶遠寧。
怎麼歐陽鏡雨又管鏡恆叫哥哥?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還有……怎麼又是歐陽鏡宸?
「夫人啊,你這就有所不知了喲~本將軍兩千多年前曾是見過冥界太子一面的,剛剛見你從外面帶回來的這位公子長得很像是歐陽鏡宸,便就讓他來這里和鏡雨公主相認了。」聶遠寧嬉笑著對夏顏非說道。
只是……兩千多年前他見到這位冥界太子歐陽鏡宸的時候,他居然喜歡著一個男子?!還是妖界的男子!
雖然他未曾見過那個妖界來的叫做晏君的男子,卻也還是佩服他的。
畢竟當年歐陽鏡宸被夜凰殺死的時候,他竟選擇了殉情。
若愛不深,何以至此?
但是……咳咳……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能去喜歡一個男人啊!==
「……聶將軍可真是好心啊!」看著聶遠寧那無比欠揍的笑容,夏顏非抽抽嘴角,說道。
為什麼她一看到聶遠寧的笑,她的拳頭就不禁握緊了……條件反射?還是……他真的太欠抽?
一定是他太欠抽,一定是!
「咳咳……還好還好。」見夏顏非眯起眼有些狡黠的神色,聶遠寧忽然就笑不出來了,只好輕咳兩聲作罷。
==為什麼魔尊大人要給他自己找個這樣的妻子……害的他這個做臣子的也有點發 ……
聶遠寧抬眼哀怨的看了白驀堯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就正看到他家魔尊大人正拿那種凍死人的眼神看著他……==他又做錯啥了?
果然魔尊大人的醋壇子又打翻了嘛?他不過是剛剛湊到夫人身邊,離她近了點兒……==
「哥,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歐陽鏡雨仍是不死心,她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鏡恆白色的袖子,激動的說道。
要知道,她找了她哥哥兩千年,從他死去後便一直在找他的魂魄究竟去了哪里,可是他身上冥界的氣息終究是太弱了,她很難感應到。
她也曾找過夜凰報仇,卻奈何夜凰修習六界千奇百怪的法術許久,她根本難以動她分毫。
父王又不肯替哥哥報仇……還說不管他是生是死,都與冥界無關。
就僅僅是因為哥哥喜歡上了一個男子,丟了冥界的臉,父王便罷免了哥哥的太子之位,逐他出了冥界。
就因為如此,才被那夜凰有機可乘,設計殺死了她的哥哥……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找他,可是,卻總也找不到。
「對不起,這位鏡雨姑娘,我實在是沒有什麼映像。」鏡恆低眉沉思半晌,卻還是頗為無奈的說道。
歐陽鏡宸……又是歐陽鏡宸,難不成,他的前生還真是那歐陽鏡宸不成?
若他真是那歐陽鏡宸,那意歌他……也許就真的是晏君了?
「哥……父王他如今也知錯了,他已纏綿病榻多年,他還是很想念你的。」歐陽鏡雨眼里將落未落的淚水終于還是滴落了下來,眼里是一片朦朧,心里是一片酸澀。
她曾無數次設想過再見她的哥哥的時候的情景,卻一直忽略了,他轉生之後,是會忘記前塵一切的。
從前無比疼她的哥哥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可是他看著她的眼神,卻是那麼陌生,或迷茫。
他沒有像以前那樣模著她的頭,輕輕柔柔的喊她︰「小雨兒。」
他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張開懷抱,任她肆意沖進她的懷抱。
現在他對她,是陌生人。
父王也終于悔恨,也終于開始想念他那個曾經令他無比驕傲,後來又令他臉上蒙羞的兒子,他終于去找夜凰報仇,卻不料被之重傷,這多年來,一直纏綿病榻。
他午夜夢回間,也總是叫著哥哥的名字,一聲一聲,令人心碎。
「我……」鏡恆听了歐陽鏡雨的話也還是沒有過多的情緒,最多的,只是愈來愈多的疑惑與迷茫。
「好了好了,鏡雨公主,鏡恆他可能真的是你哥哥歐陽鏡宸,但是別忘了,他是喝過孟婆湯的,前塵一切,他都已經忘記了,你這樣做,也是喚不起他任何記憶的。」夏顏非見狀,連忙上前說道。
照這樣看來,或許鏡恆真的是那歐陽鏡宸也說不定,只是,飲過孟婆湯的人怎麼可能還記得前生的一切,這樣逼問,也是不會有結果的。
「可我……」歐陽鏡雨不甘心的看著鏡恆,欲言又止。
可是,父王如今已經快臨近死亡了,若是她再不快些帶哥哥回去,怕是……怕是父王他會遺憾終生。
歐陽鏡雨想起她父王那雙半瞌著的渾濁的眼時常流露出的寸寸傷悲,她縱然以前是再怨他,也被這哀傷給揉碎了,她知道,父王是真的很想哥哥。
「我記得魔界是有一門秘術可以令人想起前塵的喲~」聶遠寧眼珠轉了轉,嬉笑道。
「是什麼?!」歐陽鏡雨一听,激動的一把抓住聶遠寧的手臂,問道。
「咳咳……公主先放開我吧==」聶遠寧看著歐陽鏡雨抓著他手臂的手,臉上忽然劃過一抹紅暈,隨後輕咳了幾聲說道。
「啊?哦……好。」歐陽鏡雨這才注意到她的手正抓著聶遠寧的手臂,白皙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隨即放了手。
「咳咳……這個還得讓魔尊大人施法。」聶遠寧看了看一旁一直未曾出聲的白驀堯,說道。
以白驀堯的修為,是絕對能夠催動這一門法術的。
「驀堯,你可以嗎?」夏顏非轉頭問白驀堯。
「嗯。」白驀堯淡淡的掃了鏡恆一眼,應聲道。
「你的傷沒事了嗎?」夏顏非還是有些擔心,萬一又引得舊傷復發怎麼辦?
「已經無礙。」白驀堯見夏顏非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關心,他那雙略微空洞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愉悅的意味,冷硬的語氣也微不可見的柔了一些。
「咳咳……行了行了,魔尊大人和夫人就不要再那啥了……快點解開歐陽鏡宸的封印吧!」這麼久以來,聶遠寧自然是了解白驀堯的喜怒哀樂的,所以白驀堯的愉悅他自然沒有錯過。
雖然他這位主子開心和生氣始終都是面無表情,但是那些細微的情緒還是不能逃過他聶遠寧的眼的。
==但是他寧願看不見……因為……因為現在魔尊大人又開始開啟冷凍模式用那雙凍死人的紫眸盯著他了……
他發誓……他以後一定不再嘴笨了!
雖然白驀堯被聶遠寧打斷這溫情一刻有些不爽,卻也還是走下台階來,站到鏡恆面前。
「鏡恆,你可願意解除封印?」夏顏非見鏡恆還是一副不在狀態的樣子,便出聲問道。
「我……解除封印後,我不會忘了意歌吧?」鏡恆猶豫半晌,終于還是說出了他的擔心。
因為他見過墮入魔道的白驀堯忘記了他曾心心念念的夏顏非,所以,他有些害怕,若他解除了那所謂的封印,會不會忘記他如今心心念念的蘇意歌?
想起那個清瘦少年,鏡恆心頭一痛,他,會哭吧?
他不願意讓他再為他失去什麼,更不願意讓他傷心。
「自然不會,解除封印後對你今世的記憶沒有任何影響。」聶遠寧收起手里的折扇,認真的說道。
這種封印一旦解除,歐陽鏡宸是不會忘記今世所發生的一切的,只是,他的法力和修為一定會再一次回到他身上。
「那,好吧。」鏡恆微微沉思,隨即嘆了一口氣,說道。
既然不會忘了意歌,那也好吧?解除封印,他就更有能力來保護意歌了,不是嗎?
「驀堯,開始吧。」夏顏非見此便點點頭,拉了拉白驀堯的袖口,說道。
白驀堯點頭,隨即抬手,一道紫光便忽然在他指尖出現,他隔空對準鏡恆的額心注入那道紫光,又伸出另一只手合力加大那束紫色光芒。
鏡恆只感覺腦海里似乎有什麼無比灼燙,似乎在灼燒著他的每一根神經,好多東西都像是被打開了鎖似的,一個勁的涌進他的腦海里。
他的手,似乎曾經撫模過歐陽鏡雨的頭發,也曾叫她;「小雨兒。」
更讓他心顫的是,那一抹淺色的清瘦身影好像也曾用他那雙清亮的眸子帶著笑意似的看著他,叫他鏡宸,而他,叫他晏君。
晏君,果真是他的蘇意歌!
頭痛欲裂,鏡恆不禁捂著頭大聲喊叫,好多人影,好多他原本不曾看過的人影,都竄到了他的腦子里。
對他狠絕的冥王,用計害死他的夜凰,成全他和晏君的即墨顏非,他一直疼寵的妹妹歐陽鏡雨……好多好多的人,好多好多的記憶,都這麼竄進他的腦海里。
終于,鏡恆再睜眼時,他額間的銀色水滴狀的印記悄然顯露,那雙眼似乎和之前一樣,卻又有些不一樣,他依舊是那一生白衣,站在那里,卻比之前硬生生的多了幾分恍若謫仙的味道,似乎是清冷疏離,又似乎是溫潤如玉。
他的眉眼間相比與之前,更添幾分出塵的俊逸,或許,現在不該再叫他鏡恆,該叫他歐陽鏡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