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神跡 第26章 失算

作者 ︰ 貝殼小熙

事到如今,對方的身份呼之欲出。

格林暗道好險,自己沒有因不滿一個鐵山靠撞過去,要是真把那對軟綿綿擠癟那可就罪過大了。

于是乎若干年以後他更加慶幸了。

可比起日後的幸福而言,眼下格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畢竟他們還僵持在一起。

一瞬之間,格林閃過道歉求饒的念頭,可那樣做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自己的退縮會被人稱是膽怯,並不比自己真正動手傷人要好到哪里。他捏著對方的脖子,心知肚明自己不能在這里示弱,可又無法繼續之前的教訓,好像角力的雙方互相僵持,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一秒的時間過去,格林知道自己不能繼續沉默,否則一旦那些侍從緩過神來,自己的優勢便蕩然無存。

所幸,格林並不僅僅只是格林。

從頭至尾,這個十六歲少年人最大的優勢,從來就不是這身天賦不凡的皮囊,也不是一個b般的系統,而是經驗,來自于前世玩家身份的龐大知識經驗。

于是他很快想到了一番說辭。

「你以為你很聰明嗎?」

格林拉著那個少年的脖子,強迫他貼近自己。不遠處的近身侍從看得冷氣倒吸,可又不敢輕舉妄動。

那個少年眼中的驚恐,轉變為強烈的疑惑,「你、你說什麼……」

「我說,你的表演毫無意義。」格林小聲,但卻異常鎮定地說道。

——天知道他心髒跳得都快要爆炸!

「這是什麼意思?」那個少年臉色微變,盡管他被格林箍住,臉色已然很不好看。

「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格林壓低聲音,盡量不讓其他人听了去,「溫蒂勛爵,或者說……奇德小少爺。」

這一次,那個少年在難掩驚愕,心神劇震之下,臉色卻變得更加慘白。

「你是誰?不,這不可能,你在胡說……」

格林嘆了一口氣,看著這個驚慌失措,內心防線被攻破的年輕少年,伏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或許你認為這樣的行徑,會給你父親帶來麻煩,而他每一次收拾你闖下的禍都是在贖罪,可你真正了解過你所謂的‘為國家效命’嗎?你知道那些天你的父親究竟在哪里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也從來沒想去知道,你只按照你的意願︰肆意妄為、無理取鬧。那位大人他的確對你懷有歉意,可盧納在上,你的所作所為只能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你胡說!你不過是個平民,怎麼可能知道這一切!」那個少年聲嘶力竭地喊道,眼中的震驚和痛苦,因為猛然接觸到他從不願追尋的痛楚而動搖,卻又堅守著一分對事實真相的期望,還有這些年來他自認的付出。「你不懂,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可他的雙眼中,卻又晶瑩無法自已地涌出。

格林再次嘆了一口氣,也是松了一口氣。少年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內,而這正是他的機會,雖然揭開他的傷疤並非紳士做法,可他也知道,如果不挖開這毒瘡、徹底根除病因,這段牽扯到紫荊花大公夫人的傷痛往事,永遠無法真正愈合。而他又不願意看到這個少年,在垂垂老矣的父親逝去之時拍手稱快,卻在大公的葬禮上獲悉了一切往事而痛苦啼血。

所以他趁著這個機會,做出了一個嘗試。

某種程度上講,他為自己避免了一次禍患。

可另一種程度上講,他卻是在扭轉前世中紫荊花家族的悲慘命運。

于是他在少年的耳邊,淡淡地留下一句話。

「不管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事實就是事實,至于你是否要去打開那魔盒,釋放其中的死亡或是新生,取決于你自己。」

這個堅實的聲音,回蕩在那個少年的腦海之中,敲打著他緊扣的心扉。

這是真的嗎?

這是假的嗎?

他是在騙我嗎?

他有什麼理由騙我呢?

……

這樣那樣的疑問縈繞在那個少年的心里,他並非對此一無所知,正相反,從很久以前,他就有所預感,但他從來不願意相信,自從母親死後,也無人能夠與他親近,沒有人敢于向他述說關于父親的任何事,可偏偏在這個人類與精靈交界的城市,一次再簡單不過的遠行游玩,卻遇到了一個直言快語的愣頭青。

「呵……」

良久之後,那個清秀的少年才從紛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他苦笑一下,驀然才發覺,制住自己的年輕人早已消失不見,連帶著可愛的小動物,還有那個不太正經的樂手精靈也一同消失,大概是被對方強大的實力所攝,也可能是沒有得到自己的命令,侍從們並未攔住他們的去路。低頭看向自己,則還提著佩劍,已經在近身侍從擔憂的視線中,愣愣地站了許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向前坐到那已經無人的長椅上,放松因過度站立而發麻的雙腿。

低下頭,少年撿起被格林打飛的手套,輕輕拂去上面的灰塵,盯著質地精良的黑皮手套默默發呆。

近身侍衛悄悄松了一口氣,他不敢觸踫少年的身體,只能等待他自己清醒過來,心里也未嘗沒有一點期望。

他示意普通侍從們散開,自己上前半跪在地,「大人,在下護衛不力,請您責罰。」

少年抬起眼皮,盯著埋頭請罰的中年侍從,忽然伸出了劍——然後又在半道僵住。

他快速放下手中的劍,改為伸出了手,猶豫一陣後,極其生疏地扶起了近身侍從的手臂。

中年人眼神驚喜,他已經數年不曾感受過這少年的溫情,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感謝格林。

「……烏波羅斯叔叔,」少年慢慢開口,聲音中沒有了之前的跋扈,卻有種說不出的溫婉,「你跟隨老……那個人身邊多年,當年的事情,我想你應該不會陌生。」

烏波羅斯應了聲是,他的表情有些沉重,卻又有些輕松。

少年點了點頭,沉默了半晌後,好似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那麼,不妨先來听听你的說法吧。」

另一邊,格林抱著小狐狸,身後跟著精靈艾思倫,飛速趕往珍妮的家。

他本來只是想擺月兌那個小鬼,好趕緊去警告珍妮,結果被小鬼纏住,迫不得已出手教訓,卻意外發現對方的身份,以及對方本人根本不知道的雙方淵源,因此格林才狠心耽擱了一點時間,特意為那小鬼引出了一條道路。

而這條路,在追隨神跡中,那個「少年」卻是等了足足二十四年。

好吧,不管你信不信,至少我努力過了,也算是對老爺子小小的報答吧。

格林如是想到。

「格林?你到底和那個小子說了什麼啊?」

精靈艾思倫趕上來,好奇地在他身邊問道。

「oooooo,據我所知,聖後艾娜萊拉的星見敕中好像沒提到精靈應善刨根問底、多嘴多舌吧?」

格林瞥了他一眼,一路上精靈都已經問了這個問題五六遍,搞得格林不勝其煩,干脆祭出精靈寶典《星見敕》,壓住他的話頭。這本精靈法則記載了聖初精靈時代,首任精靈女王艾娜萊拉,根據古神盧納的遺訓,輔以透過星辰所見的本質,對精靈族民提出的期許和要求,由于其莊嚴神聖,它的內容對每一個精靈而言都是至理名言。

艾思倫有些尷尬地笑笑,居然破天荒沒有立即合手懺悔——天知道他內心深處的靈魂,怎麼會和普通精靈如此大相徑庭。

「對了,你剛剛的發音是什麼?古代文法嗎?」

「……」

「抱歉我又多嘴了。」

兩個人的話題中止,路途中只剩下小東西不安分的叫聲。格林這會兒沒心思訓斥它的不乖巧,只是後悔夸了它那一通,時不時彈彈它的腦門以示懲戒,心思全然放在了亡靈巫師身上。

稍時,日頭西斜,格林趕在橙色的夕陽消失前,趕回了綠意叢生的房間,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珍妮居然沒有在家。

他搖晃著鎖死的門把手,貼在正門彩色瓖嵌玻璃上的一紙葉片姍姍飄下。

「格林,這里有珍妮大人給你的留言。」艾思倫眼尖撿起來,下意識地誦讀上面的娟秀字跡,「她說……她約了和一位法師同僚會面,晚一些會回來。」

「怎麼會這樣!」

格林心里面有些驚惶,他有強烈的預感,那個所謂的法師必然是山德魯無疑。文字首發。

失算了!

該死,難道他的陰謀真的會因我的隱瞞而得逞嗎?

他猛一咬牙,絕不!

「艾思倫,你知道珍妮姐姐平時喜歡去什麼地方嗎?」格林轉過頭,嚴肅地問道。

精靈意識到事情沒他想象的那麼簡單,也收斂起輕浮性格,「如果是珍妮大人的話……大概是去酒館吧?白德魯伊們沒有自己的公會,平時都是在酒館里聚首。」

酒館?是了,一定是在酒館!

山德魯的這段行程游戲中並未詳細介紹,但格林聯想到他的第一次行動,更加覺得酒館的可能性很大,立刻向精靈詢問了珍妮常去的酒館,結果卻得到了三個地址。少年心里一急,動身就要趕過去,艾思倫趕緊把他攔下。

「發生什麼事了嗎?」

格林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我必須立刻找到珍妮。」

「那麼,需要幫忙嗎?」或許因為格林認出了他的琴具,精靈產生了某種類似知音的認知,又或許僅僅是因為格林身上散發對自然生物的天然親和,他毫不猶豫地選擇幫忙。也許是出于直覺,艾思倫他抬了抬手里的里拉琴,「我的琴技不算出色,但至少在戰斗中也能夠有所建樹。」

少年人深深地看了精靈一眼。

「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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