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昏沉沉中再度轉醒,莉莉絲只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幾天幾夜一般,抬頭看到夕陽的余暉灑在房間內,空氣中的光柱飄飛著灰塵,讓她有一種在閨房內午睡過頭的錯覺。
格林推門而入。
「莉莉絲小姐……」格林停頓了一下腳步,他還以為莉莉絲只是有蘇醒跡象,沒想到一走進來就看到貴族千金靠在床頭與自己對視,不由得大感尷尬。無論在什麼年代,擅自進入女士的房間都是粗魯、甚至無恥的行為。
「騎士先生。」好在莉莉絲沒有在意,她坐直身體,感激地回應格林。
「叫我格林好了。」少年走過來,拉過椅子坐下,艾爾伯特和阿塞西斯則分列兩旁。
這樣的陣勢讓千金小姐微微一怔,但隨即露出笑顏。
「能夠成為格林先生的護……同伴,果然也是優秀的人呢。」
這句話未免有些沒頭沒腦,格林回頭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兩人,目光最後落在艾爾伯特身上。這位黑魔導年輕而又俊秀,何況還是個法師,在恩底彌翁的貴族眼中堪稱魅力十足,不由得讓格林猜測,這位小姐是否看上了自己的扈從法師,卻又羞于啟齒,才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咳,格林殿下,我突然想起來我和阿塞西斯還有事情要做,我們就先退下了。」艾爾伯特瞬間從格林的眼神中發覺不妥,急忙躬身施禮,不等格林答話,逃也似地離開了屋子。
「等候您的征召。」阿塞西斯也如出一轍,轉身就走出了房間,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我又不需要招募士兵,征召你妹!
格林心里月復誹,回過頭露出苦笑,「不好意思,我的手下比較……有個性。」
莉莉絲笑顏如花,「哪里,我倒是頭一次看到主僕能夠如此和諧呢。」話說著,格林卻看到她額間那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他腦筋一轉,便想起了那個倒在馬奎爾錘下的女性。
大概就是莉莉絲的侍女吧。
格林這樣想著,卻明智地沒有提問。
兩個人暫時沉默了,倏然互相抬頭看了一眼,莉莉絲臉上一紅,又飛快地躲閃開,搞得格林一頭霧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落日的光芒似乎映照得房間內都在升溫,氣氛一時**無兩。
「阿塞西斯,你說格林殿下有沒有可能……哎呀,一個恩底彌翁的貴族小姐,還是掌握了某種偉大發明的繼承人,即便是殿下也不算虧本……我知道戎裝之子身份高貴,任何人都無法企及,不過那位七代殿下還不是娶了個公主,還有澤戈爾殿下,他不是也和……算了,說了你也不清楚……誒,不過莉莉絲小姐長得也蠻好看的,想當初與我相識的那幾位小姐,有這樣姿色的也不多見啊……」艾爾伯特扒在門縫上看著,嘴里嘀嘀咕咕個不停,實際已經刺激得不能自已,手舞足蹈不停地拍著阿塞西斯的肩膀。
庫納利指揮官背對著房間挺拔如松柏,盯著自己肩膀上上下下的那只手,額頭上卻是青筋直跳。
簡直太放肆了!
如果這家伙不是那個曾經的牧羊人、現在的殿下扈從,他非得把這家伙的爪子剁下來不可!
「那個,莉莉絲小姐,」房間內,最終還是格林決定打破僵局,「有些事情,我覺得應該和你談一談。」
莉莉絲臉上紅暈未褪,也不知道是熱氣還是傷勢的原因。她點了點頭,然後雙眸直視格林。
「是這樣的,」格林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干咳一聲才解釋道,「我無意打探你的底細,不過今天早些時間,我和我的扈從遭到了一伙人的跟蹤,我用了一點手段,迫使他們說出了幕後主使,結果發現事情和你的家族有關。」
一提到這件事,莉莉絲的臉色立刻變了,她輕輕啊了一聲,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提到你家族的偉大發明,你……」格林本想問她願不願意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可又覺得實在有些趁人之危,最後臨時改口,「……你最好早做準備,無論馬奎爾能否趕到,明天一早我們都要啟程離開,而你比我更清楚,那伙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莉莉絲微微睜大眼楮,有些難以相信地看著格林,這視線中只有單純的驚訝,反倒讓格林有些不好意思。
「我們也有重任在身……不能夠在這里過多逗留的……」格林的解釋听起來干巴巴的。
「我能理解,格林先生。」莉莉絲並沒有多說什麼,她只是輕輕咬了咬嘴唇。
這個姿勢看起來誘.惑十足,格林正巧看到,頓時覺得小月復有團熱火,趕緊起身,「我們今天就談到這里吧,莉莉絲小姐你還是趕緊躺下比較好,醫師說你還需要幾天時間養傷,我就不打擾你了。」說完,這位純情少年轉身就要出去。
外面的艾爾伯特趕緊縮回腦袋,力度之大差一點把阿塞西斯撞倒。
「請等一下,格林先生。」莉莉絲的聲音忽然從他身後傳來。
奇怪,受傷的人聲音听起來都是這麼堅定有力?
格林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然後才回過頭,「莉莉絲小姐?」
穿著一身白色貴族長裙的千金看上去憂慮重重,但偏偏又不像那些左右不定的人,她的眼神當中已經有了決斷,「格林先生,您能不能帶我一起離開?」
「你……」
莉莉絲的決定讓格林驚訝萬分,但轉念又一想,卻又合情合理,只是大家萍水相逢,這樣信任自己未免有些太過輕信了?或者說,是少年的這張臉太過和善?不過換位思考,恐怕格林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是忍不住在心中慨嘆。
妹子,得虧哥是好人啊……
「我們的旅程很危險,莉莉絲小姐,」格林決定實話實說,「我們要去的,就是之前馬奎爾團長戰斗的地方,甚至是更深處,就算你沒有受傷,依然危險得很。」
「可總比這里要安全呀。」莉莉絲理所當然地說道,末了,似乎覺得自己的理由不夠充分,又加上一句,「如您所說,格林先生,我獨自一人留在這里實在是太危險了,」她頓了頓,想起那場戰斗中憑空出現的庫納利士兵,心里嘆了一聲,她多麼希望自己能有一只這樣的隊伍,「我不期望能夠說服您出手,但至少請您帶我找到馬奎爾團長,他也許沒能按時抵達穆勒,但不見得就會身隕與綏德山麓當中,如果只是被耽擱,最起碼我也能夠重新得到庇佑,不是嗎?」
穆勒鎮到綏德山麓只有一條路,如果馬奎爾沒死,雙方必然會在路上踫見,莉莉絲的想法的確很有道理。
但格林依然有所顧慮。
「盡管如此,莉莉絲小姐,你傷勢未愈……」言下之意,莉莉絲會是個累贅,
而且還是非常拖後腿的那種。
「可是,我感覺非常好啊……」貴族千金急于向格林證明,居然掀開被子,直接動手拆解繃帶。格林嚇了一跳,可沒來得及阻止,只看到鮮血凝結的繃帶一圈圈展開,露出的卻是光潔如新,甚至連傷疤都沒有留下的白皙肌膚。
她……有受過傷嗎?
格林覺得自己有些思維短路,不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而這樣的視線未免太過灼灼,莉莉絲反應過來,臉上一紅,急忙蓋住小月復。
「格林先生,您看,我可以和您一起離開了嗎?」莉莉絲羞得滿臉通紅,但還是堅持著用蚊囈的聲音問道。
「呃,可、可以……」格林還有些發怔,加上借口都被反駁掉,一時間居然答應了下來。
敲門聲正巧在此時響起。
「格林殿下,您委托的事情已經完成了,是否要來檢查一下?」艾爾伯特的臉出現在門外。
少年一愣,隨即看到年輕的黑魔導一副擠眉弄眼的表情,晃過神兒來向莉莉絲告退,然後匆匆走出房間。
「怎麼回事?」格林壓低聲音問道,回過頭還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莉莉絲的房間。
「格林殿下,這不正常。」艾爾伯特小聲地說道,「沒有人可以在中刀後的一天之內徹底痊愈。」
阿塞西斯附和著點了點頭,即便是以庫納利人的優異體質,刀傷也要數日才能完全愈合。
格林沒有注意到艾爾伯特是如何看到的,他信任著自己的契約生物,所以下意識地忽略了這一點,「你的意思是,這位莉莉絲小姐具有某種特殊軀體?」
艾爾伯特聳聳肩,「或許,總之不太正常,請您務必小心。」他倒是沒有建議格林拒絕掉莉莉絲的跟隨,畢竟前一秒叫的最歡的可就是他。
「可我不記得人類可以擁有的軀體當中,有超速愈合這個效果的啊……」格林皺著眉毛,疑惑地思考起來。
而另一邊,當格林離開房間後,莉莉絲終于長出了一口氣。她有些無力地癱軟在床上,臉蛋上還有兩朵紅雲未散。
還好這是位善良的騎士先生,不然可真的麻煩大了。
莉莉絲這樣想著,忽然又想起腰上的傷,伸手在自己光滑的小月復上輕輕摩挲。
她從小就有著不可思議的體質,無論是什麼樣的傷口,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快速愈合,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但是不能白白麻煩人家……」
莉莉絲這樣想著,很快堅定了自己的念頭。她出身貴族,擁有良好的教育。或許恩底彌翁的貴族要區別于巴倫和羅德蘭的貴族,但至少不是在壞的一面,相比較于勾心斗間的王公貴族,法師們就顯得更加的單純,而像她這種不諳世事的大小姐,知恩圖報更是難得。
她模到床頭放著的腰包,然後小心翼翼打開其中一夾,把手伸了進去。
「咦?」
莉莉絲訝異地縮回手,手里空無一物。可她分明記得,臨行前家族長老要求自己帶上的東西自己都有帶好,當初還是自己的侍女幫助自己整理的……
她驀然臉色一變,出賣自己的就是那個朝夕相處的侍女,虧她還把她當做姐妹一般看待,現在想來,難道東西被她拿走了?
莉莉絲神色緊張地打開其他夾子,挨個兒查看後,卻又露出詫異的表情。
奇怪,其他的東西都在啊,怎麼唯獨少了伊甸之實?
莉莉絲又有些不甘心地翻找一遍,可腰包只有那麼大,任她翻遍口袋,也找不出那枚珍稀的果實,最終只能歸咎于那名死去的侍女。她想了想,最後決定用另外一件東西饋贈格林,感謝他的一路護衛。
有了這個想法後,莉莉絲安心不少,吃過旅店侍者送來的晚餐後便沉沉睡去。
而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小家伙也在酣然安睡。它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麼,只覺得這一覺睡得又香又甜,只想一輩子都不要醒來。
然後它在氤氳的黑暗中,听見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
初夏的太陽緩緩升起,第二天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