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二十六年秋,燕國在丟失十三座城池後,遞交國書向周國求和,鎮北大將軍楚飛熊回神都面聖遇襲,大周皇帝震怒。
在鎮北大將軍楚飛熊遇襲的第三天,出使周國的燕國使節在距離神都一天路程的途中遇伏,燕國為周國準備的價值不菲的禮品全部丟失,隨行的兩百軍士無一生還,副使顧小樓死于馬車之內,只有主使慕容雪一人逃月兌,于次日抵達神都。
御書房內氣氛很壓抑,皇帝陛下把手中那份關于燕國使節遇襲的奏章又細細的看了一遍,輕輕的放在桌案上,沒有詢問那幾位得力的大臣什麼,同時自己也沒有發表任何關于這件事的看法,閉上眼楮,似是要閉目養神。
皇帝陛下不說話,在閉目養神,下面的那幾位大臣更是噤若寒蟬,一個個坐在那里眼觀鼻,鼻觀心,如同老僧入定。
半響過後,皇帝睜開眼楮,看了下面那幾個正在老僧入定的大臣一眼,緩緩的道︰「好了,關于這燕使遇伏的事兒,都說說吧。」
下面站出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躬身道︰「臣看這事兒很蹊蹺。」說罷微微抬眼看了一下皇帝陛下,又道︰「我大周境內並無匪類,除了官方,怎麼會有能吃下兩百燕軍的勢力?況且遇伏的時間就在鎮北大將軍遇襲之後,以臣看來,應查下手之人和那名獨自逃月兌的主使。」
皇帝冷笑道︰「如果真是這個慕容雪的原因,那這個人倒真是個人才。」說罷又翻了翻那本奏折。
「在讓刑部準備一批窮凶惡極之徒預備著,讓負責這次談判的先別急著提什麼條件,慢慢的跟他談,不管這事情查到最後是什麼結果,過陣子讓刑部做好流程,把那批人以襲擊燕國使節的罪名全部斬首,現在不是我大周有求與燕,斬完這批人再跟他們好好談,還是那句話,談不攏便繼續打。」
說罷揮了揮手,「朕有些倦了,就這樣吧。」
眾臣起身行禮告退。
……
神都的秋雨總是那麼纏綿,今年尤厲害些,連綿的細雨已經連續下了七天,卻還是不肯離去,以這種綿綿不休的方式,顯示著它對神都的情意。
安然撐著傘,走在午後的洛水河邊,石板路旁的柳樹在綿綿的細雨中有些幽怨的擺動著,細小的葉子雖被秋雨洗的點塵不染,然而細雨中夾雜的秋風,已經為葉子逐漸瓖上了點點的黃。
隨著修為的增長,安然劈柴所用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從最開始的劈到月上中天到後來的日落西山,現在安然鼓足勁兒,半天時間就能劈完以前一整天的數量。
從那天夜晚與那兩個黑衣人交手之後,通過對最後那個黑衣人的查問及自己過後反復的驗證,他確認自己的修為早就已經到了七品境界,從踏入修行之門到現在的時間跨度來看,這個修為進展的速度無疑是恐怖的,不到兩個月修為已經連上了兩個品階。
那天夜里,在皇城外,白石橋頭的柳樹下,老僧枯念為安然洗精伐髓,打通了全身脈絡,這本身就為安然的修行之路節省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最後枯念在安然體內留下的那道元氣進入丹田,更是為他元氣的根基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與枯念留下的元氣融合後,安然體內的元氣更加的平和,運轉時更是讓安然清心淨念,雖然安然不知道枯念出于什麼原因要送自己這場造化,但他心里確實對枯念那天夜晚的贈與幫助懷有感激之心。
再加上這些日子因為劈柴而反復抽空恢復體內元氣的原因,想有現在的這個進展,無疑有些痴心妄想的嫌疑。
當然,安然自己不否認自己的毅力及悟性,從劈柴中悟出的用刀方法,在都不調動體內元氣的前提下,已經讓比自己先進修行之門現在已經模到七品門檻的周曲吃足了苦頭。
吃足了苦頭的周曲想出了一個對策,只要安然用刀與他交手切磋,他便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面對一動不動的周曲,安然也只能無可奈何。
雨中街道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不論是誰,對著連綿下了數天還不肯罷休的秋雨從心里透出一絲厭倦,一身灰色長袍挎劍的青年男子靜靜的站在屋檐下,看著那個打著傘長的有些過份俊秀的少年慢慢的走來。
青年男子轉過身,面對著那個少年,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相信那個少年會知道他站在這里,並一定會停下腳步。
安然把傘往後挪了下,讓傘柄斜斜的靠在肩膀上,抬頭看著前面不遠處樓上已經打開的窗戶,艾墨兒正站在窗口那看著下面,安然笑著揮了下手,加快了腳步往那個茶樓走去。
走到茶樓的門前時,安然突然停下了腳步,一股凌厲的氣息在他身周一閃而過,緊跟著一股氣機就到了他的身體周圍。
安然沒有管在身體周圍遍布的那股氣機,微微轉身,體內元氣流轉,看著那個站在那里靜靜看著自己的灰衣男子,那氣機時收時至,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挑釁。
身後傳了細碎的腳步聲,安然偏頭,看到艾墨兒站在茶樓門外,正微微蹙眉看著路對面的那個灰衣男子,安然那只負在身後的手輕輕的搖了搖,想讓艾墨兒離這里遠一些。
艾墨兒只是無聲的搖了搖頭,那怕現在背對著她的安然並不能看到她是在點頭或是搖頭。因為安然能不能看到,都不影響她的決心以及下面將要做的決定。
從安然走到茶樓門前停下,再到轉身與那個灰衣男子相對而立,艾墨兒便已經感覺到空氣中不善的意味,于是急忙下樓,她知道因為自己,可能會讓安然更加的放不開手腳,但她只是希望在安然的身後,為他做些什麼。
當他前進時,她是他身後的那道風景;當他停下或後退是,她是他可以依托停靠的那片淨土;哪怕當他受傷倒下時,會有她給他擦拭傷口,為他包扎。
從那天安然對她說會守護她那刻開始,她在心里也默默的守護著他。
她抿著嘴唇,默默的走上前,從安然手里接過那把雨傘,兩只手撐著站在安然的身後,不去看轉過頭來的安然臉上的表情以及眼神,眼楮看著前面,那個灰衣男子。
安然看到艾墨兒的表情和那緊抿著的嘴唇,心里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灰衣男子看著對面的那兩個人,緩緩道︰「我從燕國來,我叫沈放。」
「我不認識你。」安然皺著眉,「所以你從哪來都沒有關系,我也不想知道你叫什麼。」
「我來之前便在燕國看過你的畫像。」灰衣男子接著說道︰「我知道你的老師是誰,我這次來就是想看看修經處那個人收的學生,是個什麼樣子。」
安然道︰「現在你已經看到了,所以我認為你可以走了。」
灰衣男子突然微笑著說了一句話,「你身後的那個女孩子很漂亮。」
安然的眼楮眯起,不在說話,臉色冷了下來。
一股平和凝實的氣息從安然身上散發出來,隨後發出的氣機與一直在自己身體周圍徘徊的那道氣機相遇,無聲的糾纏在一起。
氣機相纏著,隨著兩人元氣的不斷加強,被擠壓的向著上方而去,然後各自散開,安然與沈放的身體各自輕輕的一顫。
道路旁那顆樹上的葉子本就被秋雨淋的有些淒涼,此時被兩股擠壓散掉的氣機形成的氣流拂動,紛紛飄蕩著落了下來。
一個打著傘胳膊上挽著竹籃的大嬸兒從兩人之間走過,偏頭看了看兩邊的兩個前年人和後面那個打傘的姑娘,搖著頭走了過去,喃喃道︰「唉!現在的姑娘啊,喜歡那個就跟那個走就是了,非得弄的兩人見面斗死斗活的。」
安然一步一步走向灰衣男子站的屋檐下,在距離他三步的地方停下。
氣息再次從兩人的身上散發出來,這一次沒有在選擇互相糾纏,不約而同的包裹住對方。
艾墨兒兩手撐著傘站在那里,看著安然一步步的走近灰衣男子,然後在距離三步的地方停下,但忽然之間,好像兩個人影都變的不真實起來,她明明知道那里站了兩個相對而立的人,但現在那兩個人就像是反射在鏡子中的投影,身影那麼的虛,那麼的幻。
安然拔出腰間的刀,直劈過去,灰衣男子抽出腰中長劍架住黑刀後,長劍一揚劍尖左右搖擺著如同蛇一樣刺了過來。
兩人刀來劍往,卻奇異的沒有拿出任何聲音。一個拿著糖葫蘆的小女孩笑著在糖葫蘆上添了一口,徑直從兩人身邊跑了過去,後面跟著一個小男孩,叫嚷著,要小女孩記得糖葫蘆還有他的一半兒。
站在那里的兩個人如同不存在,跑過的孩子沒有誰去躲避或是看上一眼。
在沈放的眼中,這少年的黑刀實在沒有招式可言,劈砍與掠之間發出時看著是那麼的生硬,落下時的方位卻又是那麼的變化莫測,明明劈砍向面門的,等他回劍準備擋住時,黑刀總是能突然變的落向肩膀或是斜劈向腰月復。
平靜無波的臉上,因為黑刀再三的避開架擋的長劍,兩邊的眉漸漸向中間聚攏,微微皺了起來。
對于隨意改變劈砍軌跡的黑刀,在架住後,就會發現那少年刀上的力氣與勁氣並沒有因為黑刀屢屢的突然變向而減弱絲毫。
自己刺過去的長劍,只有刺向的位置不是能馬上要了命的地方,那少年便不管不顧,一刀向自己,位置總會在頭、胸、腰月復之間隨意變動。
沈放的眉皺的愈發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