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有人說過這麼一句話。」安然說完微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那人說,我們世人一思考,老天便會發笑。」
李傷微微挑眉,看著安然笑了起來,「也如同剛才我講的那樣,天道看我們修者不斷爬升時發笑一樣麼?」
安然也笑了起來,不覺得又舉起手來想撓頭,舉到中途,又覺得今天好像撓頭撓的太多了些,便有些悻悻然的放下手。
師徒兩人誰都不在說話,只是看著外面不斷飄落的雪花。
這一段時間的沉默,也代表著今天這段關于天道與神明的談話或是討論告一段落。
但既然師徒兩人還站在一起賞雪,便不可能這樣一直誰都不說話,沉默下去。
在安然從有關天道和神明的思緒中走出來時,便一直在奇怪一個時期,在之前開始這個話題之前,老師給自己演示過了並在後面知道叫做‘天心指’的指法,為什麼老師只是提了一下便再沒有了下文,難道只是為了為了說明什麼而做的單純的演示嗎?
今天並不是安然第一次見到老師施展這種指法,但確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指法這麼靈動,一指彈出,那股勁氣仿佛承載著人的意識,根據人的心意而變幻軌跡。
李傷一直在靜靜的看著外面的雪,卻仿佛能看透安然的心一樣。
「你一直在奇怪為什麼我給你演示過,也說過‘天心指’後卻沒了下文,既然奇怪為什麼不問?」
安然道︰「如果老師只是為了說明一個什麼道理而做但單純演示,那麼我問了也還是會得到這個答案,如果不是這樣,那麼在老師認為合適的時候,也自然會說的。」
「既然想學,便該做出一個好學生的姿態,這樣子老師才會有更多傳授的**。」李傷淡淡的說道。
安然想了想,輕笑道︰「可我不認為老師是那種需要根據學生姿態的好壞來增加傳授**的人,這也是這些年修經處一直沒有收學生的緣故。」
「周曲不是?」李傷微微瞥眉。
「他好像不算是老師或是蘇先生正式收入門下的學生。」
李傷轉過頭,微怒道︰「像你這般年紀的少年本應該乖巧些,尤其是作為學生在自己的老師面前,你就不能學學?」
看到老師忽然間有了些怒氣,安然微微的開張嘴,啞然的看著老師,半響後,輕輕的說道︰「明天我就學,找……周曲學。」
李傷拂袖,轉身走進房間。
安然楞了楞,發現自己那幾句話已經把原本還不錯的氣氛破壞的干干淨淨,不由得好生遺憾,然後覺得既然老師剛才就是因為嫌自己不夠乖巧才動怒,那麼現在自己無論如何也要乖巧些,于是跟著走進老師的房內。
李傷伸手遞過來一本小冊子,道︰「先賢們教導了很多做君子的道理,對于儒家來說,無論是道門信奉的神明或是佛門供奉的佛祖菩薩,都顯得有些遙不可及。世間人最容易達到並且能看到的便是君子,因為人性不管如何不堪,君子還是有的。君子是人類現有的所有好的道德品質的集合,也是先賢們認為人應該具有的道德品質和對後人的期望。」
等安然結果冊子,李傷又道︰「君子應該有的品德有很多,因為君子坦蕩蕩,做事總是有一個標準存在,但最基本的,君子應不憂、不懼、不惑、不爭、不器。」
說道這,李傷看了看安然,道︰「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這本冊子上講的是‘君子意’,要學便必須先知道並理解君子應該具備的東西。你先在這里把冊子上講的記下,桌子的那張紙上寫的是我之前說的‘天心指’,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理解,以後可能還會有不少人像那天一樣找上你,我們這些老家伙自然是不方便出手,你可別丟了修經處的人。」
安然點了點頭,先在回想起來,那天最終讓沈放倒在了自己腳下,是有運氣和外界因素的原因在的,能幫到自己的外界因素也可以歸于運氣一類里,但再好的運氣,也有用完的一天。
在那天經歷過楚大將軍那次血雨的威脅後,安然便再次清醒的認識道,自己沒有強大的能震懾道別人的能力,背後的靠山在強大,也是虛的。
這本冊子同樣頁數不多,不到十頁的樣子,無論是皮子還是里面寫滿了蠅頭小楷的紙都已泛黃,顯然是已經很有些年頭了。
現在安然不求理解,只能先把里面講的內容全部記下來,里面講的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的消化。
李傷則坐在那里,靜靜的看著捧著冊子在看的安然。
從見到安然那刻起,到帶著安然來到神都,然後讓安然變成自己的學生,李傷在心里便一直有一個疑問,那個疑問從見到那把黑刀便已經存在,但從始至終,李傷只問過安然一次,但不知道安然是出于什麼想法,對于自己父親的相貌形容總是有些模糊不清,這不排除是因為安然早已知道二十年前神都的那場大戰,為了保護自己而故意為之。或是還有些現在李傷也沒想到的原因存在。
但李傷心中的這些疑惑在前幾天已經盡數消散,派去調查的下屬在信里寫了一份極為詳盡的資料及附帶了一副畫像,李傷與蘇先生反復的推演一個人經歷過二十年的時間,神情與身形的變化,最終得出的結論便是,這孩子就是自己師弟的骨肉。
現在唯一還令李傷不解的是,雖然師弟修為盡廢,但也不會在這個年紀便會死去的,他覺得有必要自己在親自去師弟的墳前一趟,弄清楚死因。
看著安然的臉,李傷自己也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感嘆。
師弟那個樣子,怎麼生出這樣的兒子來的。
李傷站起身來,慢慢的走了出去,看著外面不斷飄落的雪花,李傷還是忍不住在心里暗嘆了一聲,輕聲道︰「安然,黯然,嘿嘿!你還是解不開,放不下啊!」腳步越走越快,幾個閃動間,便蹤跡全無。
安然正全身心的強記著冊子上所寫的內容,並沒有注意到老師坐在那里,靜靜的看著他看了很長的時間,自然也更不知道老師看他的時候心中所想的,現在就連老師從這個房間里出去,他也是一無所知。
李傷問過的關于他父親的問題,安然沒有想過要隱瞞什麼,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叫什麼,也不知道臉上沒有疤痕前是什麼樣子的,雖然他懂事比別的孩子都要「早很多」,但從出生起,父親的那張臉上便布滿了疤痕,集鎮上的人也只是稱呼他父親為‘疤獵戶’,在父母突然死亡以後,他翻遍了那個小小的家,只找到父親在很久之前寫下的一個紙條,上面也只是說了兩件事︰自己曾經得罪過很多惹不起的人,還有就是那把黑刀無論是誰問起都只能說是用獵物在一個路過的人那換到的。
父母死亡畢竟太過突然,他懷疑過,也因為懷疑而查看過,但對于當時那個年紀和能力來說,又能查的到什麼呢!
他只是牢牢的記住了父親交代過的那兩件事,所以當李傷那時候問起這個問題時,安然多少有意的把答案模糊了。同時在他心里,因為當時李傷問起時的神情和語氣,也未嘗沒有想著因為自己有意的模糊而從李傷那里得到一些好處。
比如,最起碼自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危險。
再比如,可以讓李傷帶著自己來神都。
再再比如,因為李傷是修者,不管他出于什麼目的問那個問題,因為問題答案的模糊,自己多少能保留一些可以學習修行的方法。
這就是在父母過世後,殘酷的生活給安然帶來的有別于同齡人的思維方式。
為了實際的好處,安然不可否認是務實的,會有很多算計,更多的時候,這些算計會顯得不擇手段,甚至是無恥。
他從沒認為這個世界有那麼光明。
今天神都下的這一場雪,是安然有生以來真正第一次以欣賞的心態來看落下的雪花,來感受下雪時的景致。現在他不會再像以前在山里生活時那樣,因為下雪很難打到獵物而發愁,也不會再因為雪下的太大,下的時間過長而發牢騷或是咒罵。
這陣子很多時候他都在想,是不是應該問問老師,關于手中這把黑刀有過的經歷。
不知道花了多長的時間,安然終于把那冊子里幾頁紙上寫的內容全部記在了心里,又從頭到尾背了一遍後,再與冊子里印證,以確認無誤。
還沒等安然印證確認完,鼻子里便聞到了一股菜的香氣,緊跟著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安然放下冊子,發現老師手里提著一個食盒,正打開食盒的蓋子。
安然吞了口口水,舌忝了舌忝嘴唇,發現隨著食盒打開蓋子,菜的香氣愈發的濃郁了。
「背完了就過來吃些東西,然後從我房間里消失,願意干嘛干嘛去。」李傷把菜從食盒里一樣樣的拿出,又在里面房間里拿出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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