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板著臉說道︰「叫人起床已經叫起來了,你還不走?我可什麼都沒穿。」說著作勢要掀開被子,小宮女一聲尖叫,捂著眼楮轉身就跑,差點撞到門上。
「果然叫起來很大聲。」
安然笑著搖了搖頭,「也真夠糊涂的,說是公主讓來叫我起床的,公主在哪都沒說就跑了,還得滿院子找,這院子可不小。」
掀開被子下地,身上的衣服一件都不少,昨天晚上喝的薰薰然之後,安然直接拖了鞋子便蒙頭大睡,又哪里像剛才那般說的什麼都沒穿的。
簡單整理了下衣服,洗漱後安然便出了房間。那個只見過一次面,對他說過一句話便弄的他尷尬不已的公主既然已經來了,無論他願不願意現在都只能先去見了再說。
安然並沒有走多遠,在出門不遠處的那處荷池旁邊見到了公主。
小宮女低著頭站在公主身後,看眉眼間的神情,許是又挨了公主的訓斥,安然上前行了一禮,但過後只是微笑著看了看公主及身後的小宮女,沒有說話。
小宮女在見到安然時,便低著頭偷偷的斜著眼楮向安然這邊瞄著。
公主轉身微微抬頭看著安然,眼神里有些許波動,但語調卻很平緩,用平緩的語調來感嘆。
「今天是第二次見到你,感覺卻還是像前一次那樣,你要是個女人,我真得妒忌死你那張臉了。」
安然苦笑,明明年紀不大,為什麼見到的兩次從頭嘴里說出的寥寥數語卻總是讓人感到已經歷過許多時光般的氣息,說的話又總是讓人不知道如何應對。
「公主這麼早跑到這里,不是專門來看我這張臉和感嘆的吧?何況我覺得公主這樣不聲不響的出宮,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公主笑著揚揚手,手里不知道什麼時候握著那塊牌子,一雙清澈的眼楮微微彎曲,像是天空中的彎月。
「今天出來還真沒費什麼力氣,從父皇那偷了塊牌子還是很管用的。」公主笑著說道,言語里有些許的得意,身後的小宮女抿了抿嘴,想說什麼,但通過抿嘴把話硬憋了回氣。
安然看著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一個公主居然為了出宮從自己父皇那偷東西。于是低下頭看著腳尖前面的那塊雪地,等到確定公主沒有了馬上接著往下說的意思時,才抬頭看著她和身後有些心事重重的小宮女,微笑著說道︰「我覺得公主還是趁皇上沒有察覺去馬上還回去的好,拿著這牌子既然能輕易的出宮,便不是能隨便用的,所以一旦皇上知道了,怕是會生氣。」
「所以為了早些把牌子還回去,公主還是直接說這麼早跑到這來找我的原因妥當些。」安然一直保持著微笑,說話的語速強調也一直沒什麼波動,這便讓人無從分辨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和情緒,也讓公主一時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的看了他半響。
見公主看著他不說話,安然索性把目光再次下移到面前的那塊雪地上,也不再說話,因為本來就不熟悉,對方又是公主,所以也不知道用什麼話題在繼續交談。
看著面前的雪地,意思便是,你想看那便讓你看個夠好了。
小宮女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對公主不理不睬的,在身後看看公主,又看看站在那盯著眼前雪地的安然,覺得這兩個人相互應對以及神情配上現在兩人間的氣氛,顯得很是有些怪異。
沒有一件事情可以無休止的持續下去,公主盯著安然看了不長也不短的時間,許是心里對安然的情緒有了些判斷,也看的有些眼酸了,才移開目光,對身後的小宮女揮了揮手,示意她先去別的地方等一等。
小宮女走前又看了看兩人,顯得心事更重了些。
皇上雖然有過那個意思,但畢竟只是有過,也沒有明確的表示出來,公主才第二次見他便把自己單獨打發走,顯然是不願意讓人知道兩人間說些什麼,做些什麼的。
走著走著小宮女腳步微微一頓,但很快便再次邁動那雙已有些修長的腿把這微微的停頓掩蓋了過去。
安然看了看小宮女的背影,轉頭看著公主,「公主現在可以說了。」
公主笑了笑,轉身沿著荷池走了兩步,道︰「沒什麼的,就是看到你做的詩詞,之前見你沒想到你有這般的文采,所以對你很好奇,就過來看看你。」
無論從說話時的神情還是從說話的腔調,這話都顯得言不由衷。
安然看著沿著荷池走到的公主,默默的跟著,過了一會兒,安然問道︰「真的只是因為詩詞對我好奇過來看我?」
公主轉過身,笑道︰「那你以為是什麼?因為見到你的詩詞就喜歡上了你,于是過來對你傾訴衷腸?」
「我可從沒想給就憑著那些詩詞,便讓自己變成了大眾情人,再說我對這些也不是很感興趣。」安然模了模鼻子,苦笑道。
「大眾情人……」公主重復把這幾個字重復了一遍,笑道︰「那你對什麼感興趣?」
安然四處看了看,道︰「你是公主,我只是一個草頭百姓,我感興趣的你不會有興趣的,如果公主不願意說明為什麼過來找我,便請回宮也好早些把牌子還給皇上,免得過後被責罰。」
「你……」公主狠狠的剜了安然一眼,但見安然又再次把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雪地時,也只能無奈的跺了跺腳。
「好吧,我來找你,是因為父皇生過要給你賜婚的念頭,很不幸,我也在其中,雖然我跟你並不熟悉互相也沒絲毫的感情可言,但皇上一旦真的開了口就反對不了,所以不得不提前過來看看,哪怕將來皇上真的開口賜婚,好歹也不至于到成婚後我們兩個還是陌生人。」一口氣說完這些,公主長出了口氣,道︰「好了,我來的目的就這些,說完了。」
公主說完了長出了口氣,可是安然听完後卻是長長的吸了口冷氣,盡管自己在心里猜了半天公主今天過來的原因,但這個原因卻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看來不能隨便的同情人。」安然苦笑著蹲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捏緊,遠遠的扔了出去。
「昨天晚上我還在同情陳子賢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今天你便帶來了這個好消息。」
公主眨了眨眼楮,看著安然,「好消息?這麼說你很高興了?」
「你能想的出辦法來讓皇上打消這念頭?」安然皺眉道。
公主想了想,道︰「也許可以從你老師那或是蘇先生那想辦法,除了婚姻,其實我更傾向與跟你做做朋友,做很好的朋友。」
安然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先去找他們,看看上面情況,然後我再去。」
「成交。」公主轉身揮了揮手,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前幾天從父皇門外經過時,听說父皇讓你老師交給你一塊牌子,以後我要是出宮沒那麼方便的話,你多來宮里走動走到,勤通消息沒有壞處的。」
安然點了點頭,把手舉起揮了揮,轉身往住處的房間走去。
從公主說出皇上生出過賜婚的念頭,到安然與公主兩人簡單的幾句對話,想出不是辦法的辦法,安然的說話的腔調與情緒的波動都不大,但在看似揮完手淡然的往回走的路上,心里卻清晰的感受到了這兩天陳子賢在對著他傾訴時心里的愁悶與無奈。
任何時候,好像只要跟帝王兩個字稍微沾上點邊,各種無奈便會接踵而至。
安然走回房間,把門敞開著,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在老師遞給他那塊牌子的時候,他相信老師便早就已經知道了皇帝有這個念頭,也就是說,皇帝在心里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無論以老師大修者的身份還是以修經處地位的原因,都會把想法透漏給老師知道,老師在給安然牌子的時候既然沒有說,那麼表明老師對皇上的這個念頭至少是不反對的。
這也是他讓公主先去找老師和蘇先生的原因,老師在之前既然沒有對皇上的這個意思表示反對,那麼現在無論是他或是公主去找老師談這方面的事,都不會有太好的效果。
只是現在這種說不得,也反抗不了的感覺讓安然覺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想到艾墨兒知道了這件事情以後,或是皇帝突然心血來潮直接下道聖旨,到時候自己要如何面對艾墨兒。
原本以為成為修者後便會尊貴些,因為尊貴而能活的好些,安然睜開眼,無聲的笑了笑,短短的兩三個月他便已經明白,所謂的尊貴對那些普通修者而言,也只是在尷尬的外表下套上了一層光鮮的外衣,如果他現在不是身在修經處,老師不是修經處里的大修者,那麼便不會有今天的這種無奈,相應的,可能連得到套住尷尬外表的光鮮外衣都不會得到。
修者固然是少,但修者中也分身份高低的,而現在他的老師便是丈量他的身份高低的尺子,沒有這把尺子,他與那些普通的小修者也並無不同,除非等到有一天他邁過了四品境界,成為大修者,甚至更高些,成為修者中頂尖的存在。
那時候,無論是誰,包括世間所有國家的帝王,都不會在讓他有任何的無奈,也會用言語及行動來證明,他是多麼的尊貴。
實力,剝光所有的偽裝,剩下的便只有實力,實力是最好的言辭。
安然沉吟了一下,站了起來,把黑刀插在腰上,走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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