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拴著灰驢的小院出來,安然把艾墨兒送回了房間,轉了個圈後,找到了張松。
沒有拐彎抹角的說什麼開場白、客套話之類的,而是在走進張松的房間後,直截了當的說了今天在畫舫與小王爺的會面,以及會面的過程中所談所講的內容。
「把老師給的人手都灑出去,多留意一下那邊的動向。注意隱蔽什麼的,應該不用我說,在沒有弄清楚我猜測的正確與否之前,還是不要撕破臉皮的好。」
張松想了想,「有了什麼結論,我會第一時間過來向小先生稟告。」
「要小心,注意安全。」安然又叮囑了一句後,拍了拍張松的肩,轉身走了出去。
張松站起來送安然出去,看著安然的背影,想著安然剛才的叮囑,心頭一片溫暖,再想起那天夜里,見李先生時听到的那些言辭以及整個經過,後背又是一片冷汗。
剎那之間,冷暖交替,很有些此起彼伏的味道。張松站在那里沉默了一會兒,也低頭走了出去。
回到房間,安然沏了杯茶,坐下來捧著茶杯慢慢的喝著,一口氣喝了三杯,一邊喝一邊靜靜的想著事情,直喝到第四杯茶水入口淡白無味時,才站起來走到書桌前,從懷里掏出了那張紙攤開,開始看字。
深夜,安然把書桌上的那張紙收起折好放進懷里,用手慢慢的揉著眼楮,在屋里轉了一會兒後,盤膝坐在床上,在腦海開始里回放那本寫著‘君子意’三個字的小冊子上的那些字句,然後一句一句的解析、琢磨,直到天色將明之時,才閉目小寐。
因為回來後見過老師,跟老師說起過體內的死亡之氣,也見過老師凝重的神色,所以安然對體內元氣的不安情緒還在延續,延續的一整晚都沒有想過,或是想過卻沒有去安排時間來打坐調息。
這也是從他修行以來,在一整天的時間內,少有的沒有拿出一點時間去調息煉氣的。
吃過了早飯,安然正準備陪著艾墨兒說說話,然後回房間內繼續看字或是在腦海里解析那本冊子上所講的‘君子意’,也在猶豫著要不要抽個時間去找一下陳子賢,看那個家伙這陣子在忙些什麼,要做什麼生意等等。
這時候,門外又傳來了那個強調拿的十足,卻又尖又細的嗓音。
安然在心里嘆息了一聲,站起來迎了出去,艾墨兒和那那些娘子軍,想是在禮部尚書府上見慣了,對這種聲音很熟悉的緣故,听到聲音後,都站了起來。
「呵呵,小先生,又見面了。」林公公搓著兩手,笑眯眯的說道。
安然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林公公笑道︰「為了找艾尚書家的小姐,可是讓我一頓好跑啊。」
「哦,勞煩公公走了冤枉路,真是對不住,快請進。」
林公公微笑著進了門,邊走邊說道︰「呵呵,不打緊,這次可是要來賀喜的了。」
「有什麼喜事還要勞煩公公來跑一趟的?」安然嘴里問著,心里卻在想到,這皇帝的性子還真夠急的,昨天進宮去剛剛把意思透漏出來,今天便要等不急的要下旨賜婚不成?
進了門,林公公在與安然寒暄,直接從袖子里掏出一卷明黃色的布帛。
見到那卷明黃色的布帛,一眾娘子軍已經跪了下去,艾墨兒也伸手提起了裙擺,作勢要跪拜,安然則在心里猶豫是不是也要跪,因為從第一次進宮見到皇帝起,他還沒有跪拜過。
林公公揮了揮手,「都起來吧,就不用跪了,我直接宣旨。」
「封禮部尚書艾長青之女艾墨兒為安陽公主,賜黃金千兩,綾羅綢緞各百匹,欽此。」
直到這道聖旨念完,場間的所有人都還沒有回過神兒來,包括安然。
大凡皇帝要給下面臣子或是皇室宗親封賞,總要有個理由,名正才能言順。可是這道聖旨卻太過于簡單,太過于直接,簡單直接的沒有任何的原因,也沒有任何的理由,開言就直接封賞。簡單直接的更是顯得這道聖旨有些過于的草率,但里面的封賞卻又是實實在在,足金足兩。不過,這也符合大周這位皇帝一貫的行事作風,簡單、直接、強勢、強硬。
似乎這位皇帝只要想封賞誰,不需要任何理由。他說的話便代表了一切的。
他想做的事,想說的話,只要開口,天下便莫敢不從。
那卷明黃色的布帛已經卷起,林公公清了清嗓子,扯了扯安然的衣袖。交到了安然手中,林公公道︰「先恭喜小先生和公主殿下,雜家還要回宮復命,就不多留了,一應賞賜過後自有內府差人送來。」
安然想了想,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悄悄的塞到林公公手里,微笑著輕聲說道︰「本來想留公公喝杯茶再走,既是要回復聖命,就不敢留了,些許心意,留著公公喝茶。」
林公公笑著把銀票收進懷里,伸手拍了拍安然的手,大有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味。
弄的安然又是一陣惡寒。
一眾娘子軍又跪倒一片,一個個喜笑顏開,口稱公主殿下,向艾墨兒道喜,艾墨兒痴痴呆呆的站在那里,顯然還是沒有回過神兒來。
只因這道聖旨來的太過突然,上面的封賞更像是皇帝臨時起意,心血來潮時的杰作。
安然看著還站在那痴痴呆呆的艾墨兒,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然後抱拳彎腰行禮,「公主殿下,小生這廂有禮了。」禮行的極為鄭重,偏偏說話的強調又學著戲文,弄的不倫不類,一旁的娘子軍,均是兩肩輕顫,竊笑不已。
艾墨兒紅著臉,咬著嘴唇把安然扯到了屋內。「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來了這麼道聖旨?」艾墨兒不解的問道。
安然聳了聳肩,攤了攤手,無奈的說道︰「我哪里知道這位皇帝是怎麼想的,昨天進宮可是沒有听到有這個意思,也沒有一絲征兆的。」
艾墨兒想了想,道︰「我要回去一趟,問問父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皇上的封賞世間無數人都想要,但封賞來的太過突然,來的太過直接,沒有任何理由或是原因,總是讓人高興的同時,有些模不著頭腦,有些不安。
安然點了點頭,「我去叫周曲送你,畢竟我還沒有正式的見過你父母,就不老往你家跑了。」
艾墨兒點了點頭。
把艾墨兒和周曲送出了修經處大門後,安然慢慢的轉到那處荷池旁,靜靜的看著荷池里水面的那層薄冰和冰上殘留的荷梗。
他想著剛才的那道突然而來、對他來說有些莫名其妙的聖旨,有著想跳起來罵人的沖動。皇帝想把自己的女兒,小公主嫁給他還不算,從宮里挑選家具陳設宮女太監也不算,現在又把艾墨兒收做干女兒,加封成安陽公主。
這倒地是想鬧哪樣?
還讓不讓人好好過了?換句話說,還讓不讓他安然好好過了?
這道聖旨,不出意外的話,一日之間便會傳遍神都的大街小巷,明天就會成為整個神都各個府邸、大街小巷的熱議話題。
而在不遠的將來,按照皇帝的意思,他安然便要一次性的迎娶兩位公主進門,這戲碼是不是加的太重了些?皇帝為了達成某種目的,下的本錢是不是也太大了些?雖然要迎娶公主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在心里也或多或少的有些準備,但一下子成了雙料的駙馬,還是讓他心生不忿的同時,也生出一股幽怨的情緒來。
這不是他要為賦新詞強說愁,要得了便宜賣乖,要自怨自憐去撩撥別人的情緒。
畢竟,一次迎娶兩位公主進門,雖然不敢說一定是後無來者,但這在歷朝歷代來說也絕對是空前的,聖眷如此之重,怕死要讓九成以上的大周官員乃至國民要羨慕嫉妒的咬牙切齒,多少周國人奮斗了幾代也沒有面聖的機會,更別說想得到這樣的聖眷了。
只是,一次性迎娶兩位公主,對于安然來說,這……壓力委實的有點壓力山大了,兩位公主殿下一發威,以後再閨房之中,還讓不讓他安然有「抬頭」的機會了?
好吧,拋開這些先不去想,不管他安然平日里為人做事有多麼的低調,多麼的不願意出風頭,一次迎娶兩位公主,聖眷如此之重,他都是成為在整個周國,乃至在不久的將來,在整個天下都會是最受人矚目的人。
槍打出頭鳥。
出頭的櫞子先爛。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有很多前人的告誡在這里,這種出風頭的節奏也並不是安然所想的,但皇帝的那只手硬生生的把他推了出來,他應當如何自處?
安然站在荷池便,悶悶的想著,長出了一口氣後,突然想到,既然皇上一定要把修經處和皇室緊緊的套在一起,那麼皇帝或是前皇帝對于蘇先生或是老師沒有采取這種方法?
或是,在蘇先生和老師身上,采取的是別的什麼方法?
想來想去,安然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他發現最近自己好像想不明白的事情有些多,再想想堅強與強堅的關系,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