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要聯姻蘇家的消息于大房二房都是個不小的事,于蘇之勁卻是無所謂的。他膝下兒女皆是年幼,想要照拂一二也都是十年後的事兒了。如今三房里最最麻煩的卻是蘇之勁的那些個女人們。
蘇之勁的外宅總不過三進的院子,三房偏居一隅,住的是當初那個揚州瘦馬紅袖的房間。紅袖自幼便被j□j,是極知道禮數的,袁氏一來,便懂得討好主母,又卸了華妝,施薄粉,很是留意,莫要觸了袁氏的底線。
袁氏喜好聰明人,如紅袖這般省心的她是最不在意的。
然則卻總有人偏愛礙了她的眼。其一便是鶯鶯。
鶯鶯大著肚子,眼瞧著便要生了,許是自以為有了孩兒做依仗,總是一副囂張模樣在袁氏面前亂晃,又怎能叫袁氏爽快了。
蘇之勁風流的緊,除了外頭養得鶯鶯和紅袖,三房本還就有兩個姨娘,秋尋是袁氏的人,自是與袁氏站在一邊的,另一個叫青梅的,則是蘇之勁從身邊伺候的丫鬟里提上來的,早些年生過一個兒子,卻夭折了,自此虧了身體,再沒生育。
當年那個孩子不過是病死,青梅卻一直覺得是袁氏害死的,是以耿耿于懷,如今與鶯鶯最是同仇敵愾。
這檔口,玉盤今日吐了三回,找了個郎中一查,竟是也有了身孕。
至此,袁氏終于忍無可忍起來,待蘇之勁一回來,便朝他發了難。
「當初玉盤乃是我在大房安插的一個眼線,且這事還是你提議的,說大嫂為人精明,只怕收拾了二嫂,說不得就要朝三房下手。誰料玉盤是個不懂事,把賞她的銀子都留下了,被大嫂發覺。我才叫你出面只說收了她做填房,本想著待過了這風聲便把她打發出去配人,誰料你竟連她都踫!且如今搞大了肚子,且瞧你如何收場!」袁氏氣的手抖,一雙眼楮直瞪著他。
蘇之勁道,「此事可莫要怪我,是那丫鬟自己投懷送抱。我一個男人,哪里那麼多講究。父親喪期未過,怎可叫小妾懷孕?你去備了藥,叫她打了便是。我知你最近因了鶯鶯的事心里不爽快。你知道我平素里待她們不過是玩物,鶯鶯肚子里那個若非大哥攔著,年前我就叫她打了。」蘇之勁滿不在乎道,「這些個內宅的事,你不必顧忌我,都隨你做主的。你的行事,我向來放心。」
袁氏等的便是蘇之勁這句話,「既如此說,明日我便著人去備藥。」
「且不說這些,此番太子欲與蘇家聯姻,他是中意芷晴的,只我見大哥並不願意,你且幫我勸勸大嫂。這婚事可不比平素里,若是成了,日後朔冬朔寧雅蘭的婚事,便都能比著來。葉家、林家還有黃家,還有那些個朝中的官員,多少子佷可以婚配的?」
「大嫂向來是有主見的,我豈能勸得動?且不說,二嫂現下不定如何。」袁氏邊說,邊蹙眉道,「只玉盤之前提到的那事你可記得?若芷晴當真與外男有過來往……」
蘇之勁听袁氏提及此事,立時變了臉色,忙道,「此事休的再提,否則便是殺頭的罪!」
袁氏听聞,也只得咽了下去。
蘇雅蘭在門外偷听了半晌,至此才轉了頭輕手輕腳的回了自己的房間,眉頭微蹙,眼底掠過一絲不著痕跡的擔憂。
第二日清早,黃氏因了蘇之合帶來的消息一宿未睡,起了個大早,拉上睡眼惺忪的蘇芷晴,便往黃家去。
黃家如今仍是黃氏的父親黃老將軍當家,族中子弟在軍中任職的有十三人,如今盡數都在錦州。除了黃將軍外,職位最高的正是黃氏的胞兄黃震,也是在京城率軍護送太子一行奔赴錦州的主要人員,此番極受褒獎。
听聞黃氏帶了女兒突然造反,黃老將軍與黃震俱是知道所為何來,急忙來見。
黃氏如今不比當年,雖是庶女出身,但丈夫地位超然,她便也跟著硬氣起來。
黃老將軍幾個嫡子又多不爭氣,如今見著庶妹,也是難得的友善。
蘇芷晴身為當事人,很快便被黃氏打發了出來,與表姊一同逛起了園子。
蘇芷晴的表姊黃妍乃是黃震的長女,今年已有十五歲,許的是葉家旁支的一個子弟,二人自小也算青梅竹馬,定的日子是下個月初一。只可惜笨重的嫁妝統統都丟在了京城,如今只好一切從簡了。
「大半年沒見妹妹,妹妹如今已出落成美人兒了。」黃妍與蘇芷晴素來交好,見了芷晴便笑道。
「妍姐姐怎生就來夸獎我了?可是因丟了嫁妝,想從我這兒撈點壓箱的?」蘇芷晴難得見到京中閨閣交好的姐妹,笑嘻嘻道。
黃妍被她說的紅了臉,直說她,「怎生半年不見,你這嘴愈發厲害起來,連姐姐都取笑起來了。」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因黃家武將世家,女子們也多是體態舒展,不似旁的閨閣女子。二人逛了一會兒,便跑去蕩秋千。
黃家借助的這戶人家院內本是沒有這些的,黃妍來此後,便央著黃震,命人裝上了兩架秋千。這秋千比普通人家的高上許多,木板寬大,人站在上頭,足足可以蕩上數丈,便是街景也能看到。
閨閣女子平素極少出門,借著這機會,也能見見外面的世界。
黃妍和蘇芷晴都是蕩秋千的好手。
二人並排站在秋千上相視一笑,自不必說,是要比一比誰蕩的高的。
「小姐,眼瞧著就要辦婚事了,您可要當心點啊。」黃妍身邊的丫鬟頓時變了臉色,一副想攔又不敢攔的樣子。
蘇芷晴卻笑得,「不打緊,有小七在呢。」
站在樹下的小七抱手而立,笑著點了點頭。
兩個人很蕩了起來,只見那秋千越蕩越高,很快地下的東西甚至快要看不清了,二人皆是衣袂翻飛,頭發也散下了一點。蘇芷晴卻覺得難得的暢快,仿佛又回到了京城,家里沒什麼規矩,與她平素要好的,也是黃妍這般不拘的性子。姐妹們笑笑鬧鬧,沒什麼勾心斗角,只有那些個暢快。便是太子近在眼前的聯姻,都仿佛可以被拋之腦後。
這場聯姻蘇芷晴是極不願意的,卻也知道,若太子執意,那此事便是定局。為人臣子,蘇之合並無半點理由,反對這樣一項示好的賞賜。
正兀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蘇芷晴驟然听到一聲驚叫,卻原來,隔壁屋檐上,正上演著一場追擊戰,但見兩道白影,一前一後,追著一個黑衣人竟往此處來了。
蘇芷晴忙叫道,「小七!」
小七听聞,立時跳上屋檐,朝那黑衣人而去。
這電光石火的時候,不知何處,竟是射來兩道飛鏢,堪堪割斷了黃妍與蘇芷晴秋千上的繩索。二人應聲摔了出去,而此時小七離著正遠,已是來不及趕回了。
蘇芷晴但聞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心中暗笑自己可還煩惱些什麼,不過一個不經意,許是要死在此處了。
然則,下一刻,她卻感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她眼前一花,竟已穩穩落在地上。
「怎地每回見你,都這般叫人心驚肉跳。」一聲調侃傳來,蘇芷晴轉了頭,但見葉昭邊笑,邊捂住胸口,血色竟是慢慢氤氳出來。
而黃妍亦被一人抱在懷里,正是她的未婚夫。
「望北,這是……」黃妍驚魂未定,輕聲問道。
「這是我堂弟葉昭。想你該是听過他的大名,此番奇襲滄州營正是因了有他當先一步,刺殺了滄州刺史,蘇將軍才能如此順利的拿下滄州大營。」葉望北道,「此役後,沈家人恨他入骨,我們借機在葉家布局,借他引來了刺客,誰料一時疏忽,放跑了一個,這才追了過來。」葉望北邊說,邊有些失望道。若非黃妍與蘇芷晴遇險,他們二人定是能抓住那刺客的。
「傷口裂了?身受重傷還逞強。」蘇芷晴見到葉昭,也是高興。早先听聞他身受重傷,如今雖顯然傷口未愈,但敢來追擊刺客,定是已無大礙了。
「托福,無事。」葉昭亦是笑道。
黃妍瞧著二人眉眼間的笑意,頗有些意外道,「你們竟然認識。」
正說著,喧嘩聲響起,想是黃妍的丫鬟嚇了一跳,急忙忙去通知了家里人。但見黃老將軍拉著黃震和黃氏,竟是一同來了。
蘇芷晴迅速從葉昭身邊退開,走到黃妍身邊,悄聲道,「此事還望妍姐姐保密。」
黃妍眨了眨眼,給了蘇芷晴一個了然的笑意。
見秋千繩子已斷,院子里又多了兩個陌生人,諸人俱是嚇了一跳,及至葉望北與葉昭行了禮,三位長輩才回過神來。
黃震對葉望北這個女婿是極看中的。葉望北出身不高,然則自己卻十分上進,如今在軍中也有個參將的職位,雖比不上嫡出的葉昭葉楚,卻也是極年輕有為的青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