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蘇如絮自小產以後,便修身養性,不輕易見人,便是太子那兒也是不曾去煩。正是大損元氣的時候,氣色不好,平白去惹人煩厭作甚。更何況,憑自己這般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的性子,終是差點在太子妃手里栽了跟頭,蘇如絮吃了這趟暗虧,又是窩火,又是後怕,听聞蘇芷晴要來,心底下才踏實了些。
二人做姑娘時爭搶得厲害,如今卻是利益相關,捆在一條繩上的螞蚱,直叫蘇如絮感慨萬分。
蘇芷晴進了滄海閣,蘇如絮不似上回那般精氣十足,反而臉色蒼白,又瘦了幾分,見她過來,也不梳洗,只穿了身厚襖,歪在榻上。
「可算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了。」因各種原因,蘇如絮早早屏退了左右,見蘇芷晴進來,連禮數都顧不上,就招手示意她過來。
蘇芷晴本就不愛給蘇如絮行禮,如此便也免了,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來,「此番你可是元氣大傷,驚心動魄啊。」
蘇如絮苦笑,「好在躲過了一劫,已是大幸。」
是了,孫慧芳的父親不過是個小官兒,又是痴傻的性子,不諳世事,懷個孩子,也只能被斥責一聲上不得台面。蘇如絮卻是個知書達理,溫柔嫻淑,曉得進退的,若也這般,那就成了野心勃勃。依著太子這般多疑的性子,只怕連幾個將軍都要疑心了的。
蘇如絮如此這般,也算全了葉蘇兩家的安危。
「大難過後,卻未必有後福。」蘇芷晴想起蘇雅蘭所言開春後錦州城破,葉楚亡之語,不禁皺緊了眉頭。也正因了此,蘇芷晴才急忙忙進宮來見蘇如絮。這後頭事少不得要她來照應。
見蘇芷晴露出犯難神色,蘇如絮不禁心驚肉跳得坐起來,「可是听到什麼風聲?」
蘇芷晴苦笑著搖頭,未卜先知之事,她尚且不好與蘇如絮來說,只得道,「只是些捕風捉影的事兒,沒個準信兒。」她頓了頓,斟酌了半晌才道,「這些日子,你養好了身子要緊,只怕開春後,便要活動活動筋骨了。」
蘇如絮知蘇芷晴的能耐,听她這般說,並不疑心,心下卻是吃了大驚,有些隱約的猜度,只覺背後冷汗直流,都是透心了的涼,
「我曉得了,只盼著家里人多保重。」蘇如絮顫著聲音道。
蘇芷晴便不再多言。
因了葉蘇兩家身份尷尬,蘇芷晴不敢在滄海閣久坐,二人極少寒暄,都是撿了緊要的來說。
「前些日子,太醫院又為太子妃號過了脈,不知說了些什麼,太子妃大怒,差點要杖責張太醫,還是太子殿下親自過去,將人給攔了下來。」蘇如絮壓低了聲音道,「听聞這幾日,太子厭太子妃不賢,都是宿在林六娘那處的。」
這消息委實叫蘇芷晴吃了一驚,這般後宮隱秘,葉昭或者蘇之合這般的前朝重臣,當真是不易知曉的。
蘇如絮無疑是在暗示,太子妃身有隱疾,恐是不孕,太子已然準備叫林六娘來生嫡長子。如此一來,以太子妃的度量,林家必定內訌,未必不會因而叫太子愈發制衡葉蘇兩家。
「我省的了。你自己小心。」蘇芷晴說著,便要起身,她尚且來不過一炷香的時候,卻是再不敢多呆了的。
此後不過三四日的功夫,便出了年景。
葉昭回了軍營,又是忙忙碌碌起來。
「近日只怕要用兵了。」這一日下了朝,葉昭與蘇芷晴用過了晚飯道。
蘇芷晴不禁心中一顫,「錦州城根基不穩,便是合兵一處,也未必能抵擋叛軍,如今卻要你主動出擊,便是拿下濟州又如何?濟州易守難攻且不說,與錦州相去甚遠,不易呼應,若被沈家乘虛而入,分而治之,只怕不妥。」
「此番乃是項莊舞劍。」听自家娘子如此深諳用兵之道,葉昭不禁好笑又有幾分自豪,想自錦州到京城,又有哪位將軍可以與夫人在閨房中探討這些問題。
「破軍之名如今已聞名九州,此番用兵濟州,我尚且不過帶兵五萬,若是沈靜虛定會蔽我之鋒芒,奇襲錦州。屆時我再率兵包抄,兩面夾擊,再滅此人。」葉昭笑道,「沈家氣勢太勝,若非如此,我等恐難殺之。」
錦州城如今總共十萬兵馬,葉昭只帶五萬人,依著此處易守難攻之便,六萬人支撐到葉昭回援,並不艱難。沈家勢大,兵強馬壯,此計委實無可置疑。只想到蘇雅蘭所說之事,蘇芷晴仍是眉頭緊蹙,「如此你準備叫誰留守,又著誰與你出兵。」
「望北與我同去濟州,林家長子乃是督軍。錦州六萬人由岳丈大人領兵,沛林為督軍。」
蘇芷晴不禁好笑,「太子殿下當真是深諳制衡之道。」
「他是被權臣篡權給弄怕了的。」葉昭亦是笑。
雖說有蘇雅蘭預言在先,然則這仿若萬無一失的計策,蘇芷晴也無法多言。待開了春,大軍便要開拔了。
葉昭難得過了些安穩日子,又和蘇芷晴恩愛非常,臨走前很是不舍得。
出征當日,蘇芷晴幫葉昭穿戴完畢,但見朗朗少年一身明光鎧,腰懸寶劍,懷里抱著頭盔,一副精悍模樣,威風凜凜。
「娘子這般好,倒叫夫君不舍得走了呢。」葉昭伸手輕輕撫過蘇芷晴的臉,雙目微眯,當真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
蘇芷晴亦是不舍,何況此去乃是當真見血的事兒,生死難料,委實叫她放心不下。
「家中若是太太欺負你,莫要硬踫硬的,等為夫回來教訓她,還有那些個什麼海棠玲瓏的,亦不要放在心上,不喜歡,晾著就是了,不可受委屈。」葉昭向來粗中有細,此時還牽掛著這些,讓蘇芷晴當真是好氣又好笑。
你老婆可不是吃素的,不折騰她們已然算她們有福氣了。
蘇芷晴在心里暗暗月復誹,面上卻道,「你且安心,憑著她們,又能把我如何?何況,我父尚在錦州,有人替我撐腰的。你只管安心去,戰場上莫要牽掛。平平安安回來,便是對我最好的了。」蘇芷晴提葉昭理了衣襟,松開手道。
男人听此,眼眶一熱,上前一步,將她抱進懷里,一字一頓道,「此生定不相負。」
蘇芷晴心中長嘆,並不多言。
大軍開拔,秦懷瑾立于城牆之上,城下,「葉」字帥旗迎風飄揚,葉昭立于最前,後面葉望北與林家長子林致遠分立兩側,其後是各路參將,總共數百人,與秦懷瑾對飲一碗水酒。
「孤于此為三軍將士壯行!」秦懷瑾朗聲道,「願諸位凱旋而歸。」
葉昭當先飲盡水酒,將酒碗摔在地上,「嗆」得一聲,拔出腰間寶劍,大吼「願為大夏流盡最後一滴血!殺敵!報國!」
其後三軍將士一同拔劍,「殺敵!報國!」
喊殺聲震天,驚飛了遠處一群飛鳥。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啊。」葉楚不失時機地喃喃道。
秦懷瑾不禁心頭一顫,暗嘆,葉家到底是忠臣,不該逼得太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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