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三和丁十五換了獵戶的衣裳,把近幾日葉楚和蘇芷晴用的東西收拾妥當,便大咧咧地在山林周圍打獵,還打了個包袱,裝了今早天亮前在山林里獵的野兔。
二人漸漸往山下走,有意留下腳步和痕跡,直到撞上了沈家人。
沈靜虛的嫡二子沈尚蓮今年已有三十出頭,一身戎裝,見著他二人立時大喝一聲,「你們是何人?為何在此盤桓?」這聲兒高的很,頓時驚飛了幾只飛鳥。
丙三和丁十五假裝被嚇了一跳,手里的弓都月兌了手。
「小人……黃五,這是弟弟黃三,是獵戶,近日來打獵的。」丁十五訥訥說道,一副嚇著了的模樣,丙三亦是如此,怯生生躲在丁十五後面。
沈尚蓮微微眯著眼打量著兩個人,冷聲道,「是嗎?若是如此,便待本將到家中看看。眼下四處都在打仗你們兄弟二人倒是好膽識。」
丁十五沉沉嘆了口氣,「實在是俺們的娘病的厲害,便想著上山獵點野物,用皮子賣點藥材錢。」
丙三亦是點頭稱是。
沈尚蓮並不答話,只帶著隨行的士兵登上了茅屋。屋里簡陋如斯,與一般的獵戶所住茅屋無疑。其後,沈家軍將這地方翻了個底兒朝天,丙三和丁十五便躲在邊上瑟瑟發抖,丙三佝僂著身子,一副快嚇哭了的模樣,眼底都噙著淚花似的。
見二人一副隨時都要尿褲子似的模樣,沈尚蓮不禁露出一個蔑視地笑容,隨後問道,「你們可見過一些衣著華麗的人經過此地,其中應是有人受傷了的。」
丁十五連忙搖了搖頭,「這幾日都在山中打獵,並不曾見過什麼人。」
「哦?是嗎?」沈尚蓮上下打量著二人突然想到了什麼,「在山中幾日,你們都獵了些什麼?」這話說的慢而回味,與方才的隨意強調絲毫不同。
丁十五和丙三皆是心頭一跳,只得翻檢隨身物品。好在這幾日五人在此居住,打下的獵物大多剝了皮,如今留下些毛皮之類的瑣碎東西。
看著二人手里捧著的這些兔子皮,雉雞毛之類的東西不禁玩味地笑起來,「你們兄弟二人倒是有趣兒,方才你們分明是說是為了家中老母想獵點皮子換錢治病,為何這些皮子卻未見你們珍惜?」
「小人蠢笨,太粗心了。」丁十五說道。
「哦?是嗎?」沈尚蓮冷笑,「兩個獵戶卻不會搗鼓皮料,可當真說的過去?來人,搜搜他們。」
丙三和丁十五都是匆匆喬裝獵戶,身上皆是戴著奔雷騎兵的令牌,听沈尚蓮這般說,立時知道已然是瞞不住了,于是一聲大喝,怒而暴起,手中寒光到處,皆是一身的血腥。
沈尚蓮被親兵護在後面,眼里流露出一絲驚懼,「是奔雷,你們是奔雷的人!不可傷他們性命,我要留活口!」
丙三和丁十五相視一眼,知道今日在劫難逃,只面上卻無懼意,只拼命殺敵。丙三年紀小,手下的功夫比丁十五差上許多,二人且戰且退,往山下去,丙三一個不經意,便被砍中了小腿。
「啊——」但听一聲慘叫,丙三像是終于忍不住似的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只要別殺我,我什麼都肯說!」
「丙三!你他媽沒種!」丁十五乍听丙三這話,立時狂怒,一刀便朝他砍過來,卻被人攔住,分神不得。
「什麼都肯說?」沈尚蓮慢慢踱到丙三面前,問道。
「嗯嗯,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求大人給條活路。」丙三點頭如搗蒜。
「那秦懷瑾到底藏在何處你可知曉?」沈尚蓮問道。
此話一出,丙三立時愣住了。他心思本就活絡,轉了個彎兒便明白這里頭是什麼樣的誤會,答道,「太子殿下不堪勞頓,並未繼續前進,而是和幾個武藝最高強的,往回繞了個圈子,躲在亂雲山上哩!只說等你們搜過了他再走。還命我二人假扮獵戶,在此吸引大人的注意力。
「回了亂雲山?」沈尚蓮略一思忖,點了點頭,「確是他的作風,你很好,跟我們走,若是能找到太子,你便是將功贖罪,到時候我可以替你美言幾句,叫你在軍中混個職位,總不會比現在差。」
丙三一听,立刻做喜笑顏開狀,笑道,「謝謝大人恩典,謝謝大人恩典。」
這檔口丁十五也明白了他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立時吼了起來,「你這個叛徒!老子殺了你!殺了你!」狀若風電,氣急敗壞的樣子。
由此,沈尚蓮便更信丙三所說之話了。
男人囂張的揮了揮手,那些個手下便手起刀落,結果了丁十五。
丙三的身子顫了顫,面上露出驚悸的表情,跟在沈尚蓮身邊,亦步亦趨的下了山,往亂雲山去了。
到了山腳下,丙三又回望這山頭,想到丁十五臨死前瞪圓的眼楮和嘴角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心頭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悲壯之感。
丙三並不知曉自己可以拖延多久,只盼蘇芷晴能帶著葉楚早些逃出去。
卻說蘇芷晴帶著葉楚上了山,小七停在半山腰上查看下面的境況。她雖听不見那些人說了什麼,卻也能見著丁十五慘死,丙三與沈尚蓮並肩而行。
一顆心跟著悲壯不已。待將此事告訴了蘇芷晴和葉楚,便听葉楚斷斷續續道,「這是我教給他們的苦肉計。若是二人同時被俘,與其玉碎而死,倒不如演一出雙簧,還可哄騙敵人一通,反倒立于局勢。看來丙三和丁十五是選了這個辦法的。我們跟在沈家軍後面偷偷下山,早些離開才好。否則待丙三暴露,便白白廢了他們的苦心。
蘇芷晴輕嘆了一聲,點了點頭。三人另尋一條小路下了山去。
下了山,又奔走了整夜,第二日天亮時,三人便到了亂雲山不遠處的河間縣。河間縣雖不大,卻是方圓幾百里最富的小縣。只因其地處京城以北,土地肥沃,又經黃河水流過,利于灌溉而無澇災。
外頭雖然是天下大亂了,然則河間縣卻因其百姓富庶,豪紳勢大,並未受戰火的影響,依舊是一片祥和。
「翠綠山莊?」蘇芷晴帶著葉楚走到河間縣郊時,已然是精疲力盡。好處是這家伙指了這條路以後,便輕輕松松昏睡過去了,說什麼也再不肯醒。
蘇芷晴便任苦任勞的把他拉到這里來,委實不容易的很。
小七道,「我曾听聞此處乃是奔雷的一個暗樁,可是因了山莊莊主素來與天樞君不合,是以與奔雷早已貌合神離了。」
「與葉楚不合?那我們為何要來?」蘇芷晴怔然問道。
「只因這附近也唯有這麼一處穩妥,條件又不錯的住處了。」小七聳聳肩道,「天樞君有潔癖的,行軍路上亦是要日日洗澡,這些日子他雖是不說,不過奔雷的將士們都知道他的癖好。
蘇芷晴嘴角抽搐,只覺得這場忙命之旅,頗有幾分詭異。
入了翠綠山莊,莊內並無人把守,只前院種了成排的梅花,擺法似與周易八卦相關,隱有迷障之感,讓蘇芷晴很快迷了路。
眼看著一路奔波,葉楚的狀況越來越差,委實叫她著了急。
「奔雷蘇芷晴葉楚,萬望求見莊主。」蘇芷晴無法,只得朗聲道。
只對方卻是不應答。
隨後,蘇芷晴又重復一遍,對方依舊是不應答,直到小七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叫道,「綠腰姐姐大美人兒,快把這陣打開吧。」
但听嘩啦一聲,蘇芷晴面前的桃花樹,驟然分列兩側,出口豁然洞開,再無方才的迷障之感。
「還是小七會說話。」但聞遠處傳來一女子輕笑之聲,四個劍婢已然分立兩側,恭恭敬敬欠了欠身道,「恭迎天樞君。」
只可惜此時,昏迷不醒,躺在擔架上的葉楚是听不見的了。
翠綠山莊富麗堂皇,蘇芷晴一路進去,假山亭台,好不熱鬧,最最金貴的是花園中所生長的植物有不少是南方所有,這些植物想在北方生長,實屬不易,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奇跡了。再往里走,便是會客的客廳,但見上首出坐著一美艷女子,一身柳綠夏衫,一條抹胸顯出層巒起伏的胸脯,外面只罩了一層紗,顯出朦朦朧朧之感。
這樣妖嬈的美蘇芷晴極少在這個時代見到,必定在這里,女子是講究三從四德的,穿成這般模樣的,大多都在風月場。但眼前這位女子眉宇間卻是高傲冷漠,神色淡若冰霜,帶著一股子強勢的凌厲。
「葉楚這是怎麼了?」女子冷冷說道。
「被弓箭當胸穿過去,沒死已是萬幸。早听聞說姑娘與葉楚曾有些齷齪,本不願打擾,只如今芷晴走投無路,才不得不來叨擾了。」
女子冷哼一聲,故意不接蘇芷晴的話茬,一雙鳳眼轉向小七,「定是小七出的主意。」
小七干笑兩聲,「這不是想綠腰姐姐了嗎?」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