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出了曹猛的書房,外面是寬闊豪華的大廳,卻不知道此處是別墅還是商務辦公樓。
他雖然被那台鋼琴中飄蕩而來的音符吸引得依依不舍,但剛出書房門就在兩個黑衣打扮的男子「陪同」下進了電梯,然後直到地下停車場。
他們剛出電梯就看見有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在等候,程曦不禁問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程先生不要慌張,我叫車夫,我的職責就是把你安全送回原地方,請跟我們上車。」在車上下來一名男子,他大約四十歲左右,中等身材,一張剛毅的長臉戴著副墨鏡,他的鼻梁挺直,兩片薄唇上留著短須,讓人很容易就看得出此人十分機警和精干。
身旁的男子打開了後座車門就緊緊地站在身邊,這種環境令程曦感到既無奈又無助,那漆黑的車廂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牢籠,顯然里面是有特殊的擋格設施,那個叫車夫的男子淡淡地道︰「程先生,請遵守我們的規定,我保證回到目的地之前你都會非常安全的。」
程曦只有硬著頭皮上了車,這時他才發現車廂的空間十分寬敞,那叫車夫的男子也上了車扣坐在他的對面。當車門再次關緊,除了車廂頂里內亮起的一盞燈外,這個漆黑的車廂再沒有絲毫能透光的地方。程曦心想︰這樣做當然是要隱藏目前身處的地方,但既然曹猛已經與我達成共識,難道他還對我還不信任?還是他是如此怕死?
車夫似是看出程曦的心思,他身體往後靠到座椅上,然後翹起蹺二郎腿很輕松地道︰「程先生你不要誤會,這是我要求這樣做的,盡管老板在開始的時候也極力反對,但後來還是同意了。不管是老板的朋友還是敵人,上了我的車我都會安全、愉快地把他送到‘目的地’,這是我的待客之道。」
車夫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一個老大最忌諱的就是被別人說自己貪生怕死,程曦深知車夫不知道要花上唇舌才能說服曹猛的同意。他對這其貌不揚的車夫看重了幾分,同時也暗暗佩服曹猛,沒想到在他身邊竟有這樣的可靠的親信。但盡管如此,程曦還是時刻保持著戒備一點也沒有松懈,心想要是有什麼異常就馬上發動「星月搖籃曲」。
幸好這他這種擔心是多余的。
這個車夫不但忠誠而且健談,他的樣子雖然很嚴肅,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論足球、籃球還是繪畫、書法似乎都懂得不少,正如他說的要令客人的感到安全和愉快那樣,和他聊天的確是件愉快的事情。
一路上車夫和程曦聊起了音樂那就更令對方那份緊張的心情放松了很多,他們從黑暗中世紀聊到文藝復興,從古典主義的貝多芬的聊到浪漫主義的肖邦……
「程先生,貝多芬所留給世人的諸多名曲巨作之中,你最喜歡的是哪一首?」車夫問道。
程曦想了想才答道︰「相比于《英雄》、《命運》、《田園》這些在他筆下不斷涌現的交響曲,我想我更喜歡他的《月光》。」
車夫笑道︰「沒想到程先生還是個挺懂浪漫的人,這首曲子有各種動人的傳說,有傳稱貝多芬給一對盲人兄妹演奏鋼琴的時候便即興創作了這首《月光》,但也有說這只是杜撰和誤傳,傳稱他那時候耳聾疾患日漸嚴重,加上失戀的創痛尚未平復才寫出了這首奏鳴曲,但無論如何這的確是首家喻戶曉的名曲。」
程曦露出贊許的神色笑道︰「車夫先生你果然學識廣博,你說得沒錯,但我之所以喜歡的是它,是因為它能成為貝多芬一生的轉折點,當他從灰暗中走出來後,那一首首名滿天下的交響曲才能面世。」
車夫點了點頭,卻是從墨鏡中閃出一絲精光,道︰「程先生看得更為透澈,人生在世能找到自己的轉折點的確不容易,也許正如閣下遇見我們老板一樣,轉折的點或許就在今天。」
程曦笑了笑並不答話,心想︰遇見曹猛是否轉折點我當然不得而知,但無可否認,若不是認識曹哲就不會見到他的父親,而我還要漫無目的地尋找那把七弦琴的下落。
車夫見他笑而不語也露出笑意緩和了氣氛,道︰「其實這首《月光》也可以說是我的轉折點呢,貝多芬的戀人無緣于這首名曲,而我卻比他幸運得多,沾他的光,憑著這首鋼琴奏鳴曲不但打動了我當時的女友,還把她娶到了家中變成了我現在的夫人。」
「哦?呵呵……沒想到在浪漫方面車夫先生你還是個中高手……」
不經不覺之下,小車便來到一個廣場停下。
程曦下了車,這個學識淵博的車夫令得他差點忘記自己是位特殊的「客人」,車夫也微笑著與他握手告別,道︰「程先生,很高興能與你一路暢談,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臨行前的無禮。」
「不不,我也感覺時間過得很快,要不然我們還能聊得更加深入,但願下次……」
「下次?但願沒有下一次!」車夫卻突然板起臉嚴肅地道,然而就在程曦驚奇之下他卻又笑道︰「如果還有下一次,我真不忍心再以這樣的方式對待你這位客人了。」
程曦听了也是呵呵一笑,望著車夫等人的遠去,他卻暗道︰這個特殊的「車夫」的確有趣。
艷陽如火從頭頂直射而下,顯然他已經在曹猛處度過了整整一個上午,他稍為辨認了路況就直朝許博言家而去。
對于他的到來,表舅母倒是沒感到驚訝,這當然是程茵事先已經從電話中通知過了,但溫柔的許君雅卻是有點不好意思。程曦的登門道歉還是頗見成效的,和藹的表舅母象征式地責備幾句之後也就轉怒為笑,許博言出差沒有在家,但程曦與許君雅母女相處也十分融洽,這十多年的隔膜似乎慢慢被打破,因此直到晚上吃過晚飯才離去。
程曦駕著車飛馳在筆直的凱星大道。
鑒海城是個美麗的城市,白天的喧鬧仍然阻礙不了它綻放出來的絢麗,尤其是在深夜。
這個城市白天不知交錯編織著多少人的夢,而到了夜晚、也只有夜晚才現出這份寧靜,寧靜得令人心曠神怡。
程曦打開車上的音樂,听著那首《otelalifornia》,隨著那振奮人心的旋律不斷手腳配合提高車速。
從車廂往前看,兩旁淡黃色的路燈一直延伸到遠處,就像是飛機降落時的導行燈。他心情大振,踩離合器、變檔、松離合器、踩油門,這一竄連貫的動作像是分秒必爭的職業賽車手一樣嫻熟。
車速不段提高,他打開車的四個窗口,任風從四面八方向他侵襲,風就在他前面呼吼,他踩油門,風剎那間已經到了後頭……
速度令人狂熱、令人迷離,這種感覺只有在陸地上追求最快時速的車手才能明白。
路的前方亮起了紅色禁行燈,盡管是在深夜他還是把車速減慢下來,而在等待通行的過程中,兩個身影吸引住了程曦的眼球,那是兩個在過馬路的人。
這是一男一女,男的身體高壯,雖說不上風神俊朗,但合身得體的著裝配搭倒也是頗為英俊帥氣;而女的身穿黑色吊帶背心,一條黑色的超短皮裙,一頭黑色的長發挑染幾縷紫色,在夏日的夜風吹撫下,她那成熟飽滿的身段襯托出她的體態婀娜而又多姿。
型男勾上女子柳枝般的縴腰款款而行,當他發現身旁女伴的目光落在小車上的司機時,也順著她的目光望了一眼,卻是看到車上的程曦也毫不識趣直視他的女伴,型男一下就來火了,沖著程曦喝道︰「看什麼看!」
程曦被這型男一聲吆喝卻也無趣得很,若不是今天解決了黃鵬的麻煩事而心情大好的話,他真的不介意用點方法令這對男女在僻靜的小巷睡到天明。于是他輕嘆一聲很自然地把目光轉移,所以他沒有發現那個女伴露出的笑容,這個笑容不知是譏笑車上人膽小怕事,還是對被身邊人的保護表示滿意和炫耀。
紅燈過後程曦加大油門直奔家門而去,明天將會迎來開學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