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變 第3章 隱

作者 ︰ 席星河

程曦從鏡子里看到了一個人,但給他的第一感覺卻是︰這不是自己。

他那原本一頭黑發已不知道被什麼物質染成白色,眉毛也已經變得如同柳葉般細長,令他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英氣,而更夸張的是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從前額的眉線一直劃過右眼到達鼻底線,這為本來看上去文弱的他增添了一種獸性的魅力。

世上很多事情本來就有正反兩面的,傷痕就像紋身和刺青,一方面令人感覺丑陋和厭惡,但另一方面卻又有著別樣的風格和美態。

「考慮到時間問題和你需要恢復原貌的簡易度我就沒弄得太復雜,而且現在是大熱天,太多的改變不適合你接下來的任務,所以我就沒有用完全變化的人皮面具。另外我看你的眼鏡度數不過是幾十度,這樣就沒必須整天戴著裝斯文了。」易容說完從鐵盒子里取出一副太陽眼鏡遞給程曦再道︰「你可以戴著它遮擋一下眼神,由于山莊里不能戴頭盔、面罩之類的東西,所以恕我不能把你打扮成蝙蝠俠或青蜂俠。」

程曦接過眼鏡笑道︰「你能在短短時間把我改得自己都嚇一跳,不愧是車夫所說的易容高手。」

易容白了他一眼,然後冷哼一聲笑道︰「馬屁拍得挺響的,你不把我想成是自戀狂、大花痴就算萬幸了,你要知道樣貌改變只是表面的偽裝,偽裝就如同女人化妝一樣,有些女人一天不化妝就不能出門見人,可見化妝可以給人帶來自信;但假如你是個不會跳舞的灰姑娘,哪怕給你一雙水晶鞋、哪怕被你遇上白馬王子你也只能干坐著。易容也是如此,如何真正像變色龍那樣把自己融入當時的環境,才是易容術的入門階段‘融’!」

「融……這就像一些落泊街頭的皇孫貴冑仍然有與眾不同的貴氣、霸氣一樣對嗎?」

易容豎起姆指哈哈笑道︰「你舉了個相當有趣的反面例子,把真實的感情、個性融入要扮演的角色正正是易容的大忌!我們的對手倒是非常喜歡這類月兌下龍袍還像個太子的人,如果讓這種有鮮明個性的人去易容辦事,那是去一個死一個通通有去無回的。」

他望著似懂非懂的程曦道︰「你以後再思考這類問題吧,好了,這下讓管事來看看收不收貨。」

易容說完打開了房門,當車夫走進來看見程曦也是一愣,然後他嘴角一挑笑道︰「不錯不錯,剛才我還琢磨著房間里會是多了個什麼人,會是個貼滿膏藥的老爺子還是個兩撇胡子的成熟漢子?沒想到反倒是多了個英俊的青年。」

程曦苦笑道︰「我就怕我這樣子太招搖會引人注意了。」

「你這樣說就錯了。」車夫不以為然地道︰「我雖然不會易容之術,但普通的偽裝隱匿還是懂些皮毛,小易故意把你的樣子裝成與平時有較大的反差,那正是幫你隱匿的一種手段,有誰會想到帶著張狂的你平時會是個文質彬彬的學院學生呢,你說對嗎小易?」

易容的眼中露出了贊賞和尊敬道︰「管事說得沒錯,這種概念與易容術的另一個層次‘逆’有異曲同共之妙,師傅教導的‘小隱于林,大隱于市’,逆轉常人的思維,只有別人越想不到的地方才是最佳的隱匿之所,就如誰會想到個性傻乎乎的攝影記者會搖身成為**外穿的超人一樣。」

程曦听了也是哈哈一笑。

良久,車夫指著門外樓梯的一處道︰「程曦先生時間不早了,那邊就是飯館的後門,出去往右轉就能回到前門的大街了,下面會有人指引你的。至于哲少爺身處何方我還不能告訴你,但是他也開始受到其它訓練,你要想跟上步伐就要努力了,出發吧。」

程曦告別了車夫和易容打就要離去,忽然靈機一觸卻又馬上折回對車夫道︰「差點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車夫先生你既然是堅盾的管事,那一定要嚴懲萬壕分社的韓冰,他……」他正想把韓冰的所作所為說出來,誰知車夫卻向他一擺手,道︰「那邊的事情我們大致上也了解,但目前還在調查當中,你就無須過分操心了,去吧。」

程曦听了默默點頭答應,他的身影終于消失在樓梯之中,等著他的將是全新的挑戰。

程曦走了,但是車夫和易容卻沒有離開的意思,過了好久還是易容先開口笑道︰「管事,剛才你嚇唬他又要把他趕走,我真怕他受不住就退出了,沒想到他還能……」

車夫用眼角冷冰冰地厲著他怒道︰「瞧你這德性!不這樣做怎樣能讓他成長?再者,若然這點唇舌上的打擊都受不住還如何幫助哲少爺完成老板的大業?」

「管事你教訓得對。」易容被車夫嚴詞批評再也不敢嬉皮笑臉了。

「還有你剛才所說的‘小隱于林,大隱于市’真是這樣嗎,我記得和麻雀說過的有點出入呢?」

車夫笑吟吟地望著易容,卻是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了。

易容尷尬地笑道︰「管事不愧是我們堅盾的第一人,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隱于市只為中隱,大隱是隱于朝,易容就是為了隱藏自己本來的身份,所以更高層次是‘隱’。師傅說了,要做到‘隱就是不隱、不隱也是隱’才是易容的最高境界,我剛才是怕程曦一下子學得太多所以……所以故意說錯的。」

車夫展顏道︰「臭小子,我並沒有責備你的意思何必這樣的表情?今晚到此為止,你就不要回‘花容月貌’了,準備出發吧……」

易容答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車夫關上了燈但卻還是沒有離去的意思。

他一個人坐在房間里把全身都隱沒在黑暗之中,他的呼吸很輕,就如同與黑暗溶為一體。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才長嘆一聲,然而這一聲嘆息卻不再是粗豪的男子聲音,而是一把幽幽的女子聲線!

這一聲嗟嘆傷心而寂寞,哪里還是神情淡然、健談博學的車夫?這分明是個深閨孤獨的憂怨女子!

她慢悠悠地站起來推開窗戶,外面各色的霓虹燈從窗外探射進來,但無論燈光有多麼的光亮卻休想照到她真實的面容和真實的內心!

但見她依著窗喃喃地道︰「你這不成氣候的弟子太令人失望了,被我稍微使點詐就和盤托出,心中這樣毫無城府如何能達到‘隱’?又如何能承繼我的衣缽?」

原來這個車夫竟然就是教會易容所有易容手段的師傅——麻雀!

夜幕漆黑,只有一彎新月和幾點明亮的星光,良久有一點比星星更明亮的光線如利劍般劃破長空,是流星。

可惜麻雀夫人沒有看見這顆流星,因為她已經關上了窗戶把新月和星光都隔在了窗外,但「流星」卻早就印在她的心中而且從沒離開。

「流星,能承繼我衣缽的只有你了,不,只有你能青出于藍更勝于我!只是……只是你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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