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天,兩人又依例在藍欣語下班後相約在酒吧見面,蘇瑋清一邊說著好話,一邊懺悔著自己的膚淺無知,說他是被甩了心理不平衡,才會變態地容不得其他人的正常交往,她這麼識大體的人,一定能夠大人不計小人過,不會再跟他一般見識。
這些話藍欣語早都听膩了,而且她早就不氣他了,只是享受著他在自己面前低聲下氣的姿態而已,這幾天硬繃著讓自己不要表現出過度的開心,但其實看到他那張滑稽、連連討好的臉,她早就憋笑憋到內傷,下次想再見他這麼乖地討好自己,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了,她可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
喝完酒後,蘇瑋清主動送她回家,兩人都覺得喝得不太過癮,又在她家開始了第二攤,本來就已經微醉的兩人又開了瓶紅酒,坐在藍欣語家的沙發上越喝越開心。
「真的,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說那種話了。」蘇瑋清口齒不清,又作著保證,「你怎麼可能是那種見色忘義的人呢,全是我心胸狹隘的錯!」
「說這些有什麼用?事實上你就是知道我跟男人分手後,就主觀地認定我一定是在找下個目標,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隨時處在發情狀態。」藍欣語知道這樣說最能激起他的愧疚心。
「天地良心,我真的沒有。」蘇瑋清一臉扭曲地說︰「完全是我被甩了,才陰暗地臆測別人,看到別人有聊得來的異性就心里不爽,是我變態,跟你完全沒有關系。」
「哼,還說是什麼好朋友,就算我真的對阿達有意思,用得著被你那麼惡毒地說嗎?根本是見不得我好。」說著,藍欣語又喝光了自己那杯。
「怎麼會呢,我是怕你投入得太快,每次都沒有好結局。」蘇瑋清堅信自己確實是這麼想的,那時才會那麼地義憤。
「你才沒有好結局。」藍欣語凶他。
「對、對,我沒有好結局。」蘇瑋清不住點頭。
半小時後,兩人晃著空空的酒杯,雙眼空洞地對視著,吵到最後沒有什麼可吵的了,心中都是同樣一種心情。
「為什麼我們總是會失戀呢……」兩人異口同聲。
「我是青年才俊,要臉有臉、要錢有錢,為人隨和又不大男人主義,這麼優秀的人,竟然連能堅持三個月以上的戀愛都談不成。」
藍欣語在旁邊大笑起來,笑得蘇瑋清一臉黑線。
「那是因為你只注意對方的胸啊。」還有臉說自己是什麼青年才俊,哪里會有這麼下流的才俊,真是要笑死她了。
「你還不是只看到對方的肌肉。」在這點上,蘇瑋清並不覺得她有笑自己的本錢,「我可是有選擇的,不然不就跟電車痴漢一樣了,比如你就永遠不會是我的目標。」
「為什麼?初次見面,你不就是要對我下手?」藍欣語嗤嗤笑著。
「因為性格,我也是看性格的。」才不像她那麼沒節操,從古惑仔到健身教練,能吸引她目光的,她都照單全收。
「真的嗎?你確定?」藍欣語可能是喝得太醉、喝得太高興了,玩心上來,雙手竟托著自己的胸部上下顛了起來,凸顯自己傲人的尺寸,「如果不是膚淺的人,可不要盯著看哦。」
在她說話時,蘇瑋清已經看得兩眼發直了,根本移不開視線,他咬牙罵了句國罵,他真是個膚淺的男人,明知是圈套,耳邊又傳來藍欣語的狂笑。
什麼嘛,竟然這樣殘忍地玩弄男人心,蘇瑋清心一橫,兩臂一伸月兌去了上衣,藍欣語的笑聲轉為了驚嘆,「你這是做什麼?」
「當然是讓你開開眼。」總是坐在辦公室里,膚色說不上多健康,但要說形狀,那也絕不是皮包骨或一身贅肉,他可是有堅持健身,平衡坐在辦公室里的運動量。
雖說不上是什麼穿上T恤也能清楚看出形狀的大塊肌,構不上她那變態審美的標準,但月兌光了看也是塊塊分明、形狀勻稱的。
「我也沒你想象的那麼軟弱無力吧。」他故意繃緊身體,讓肌肉盡量凸顯。
「真的假的?我可以模模嗎?」藍欣語的嘲笑變成驚嘆,這讓蘇瑋清的男性自尊膨脹。
「當然可以。」為了突顯觸感,他更加繃緊肌肉,發出自豪的邀請。
……
多麼美妙而又不真實的一場夢,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如果這是一場夢就好了。
第五章
隔天,天光大亮,空空的酒杯歪斜地倒在桌子上,訴說著昨天這里進行的那場荒唐聚會。
整個房子一點聲響都沒有,但這並不表示此時房子里沒有人,相反地,臥室中兩個人已經醒來很久了,只不過從兩人睜開眼看到彼此的那一刻,就誰也無法發出聲音罷了。
蘇緯清和藍欣語各自佔據著一邊床角,兩人背對著背,明知無論怎麼逃避,背後的人都不會憑空消失,但就是很沒骨氣地抱著腦袋不敢去面對。
他們竟然做了,不只做了,還做得很徹底。
藍欣語張著血紅的眼,十個手指把她的頭發抓得好像剛從瘋人院跑出來一樣力上宿醉頭疼的關系,整個人看起來可怕之極。
這一定不是真的,她會跟蘇瑋清上床什麼的,一定是哪里搞錯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真的因地球磁場產生異變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那也不可能是在她的積極配合下啊,為什麼腦中的記憶全都是自己大方地邀請他、鼓勵他、配合他呢?
還仿佛說過什麼「只要是他,她很樂意」之類的話。
那個人一定不是她!藍欣語的指甲抓著頭皮,但完全感覺不到疼,這讓她以後要拿什麼臉去面對他啊?本來他就覺得她饑渴不挑,什麼人都能下手了,這下她倒是把這種說法坐實了……
老天啊,這玩笑開得太大了,為什麼對象偏偏是他呢?這比在萬人聚集的廣場中央被乞丐拋棄,還讓她覺得想死!
在藍欣語大腦高速運轉,整個人隨時處在爆炸邊緣時,那邊蘇瑋清也同樣被自己的記憶折磨得死去活來。
他不能相信自己腦袋里的記憶是真實發生過的,哪怕睜眼時確實看到窩在自己懷里的藍欣語,他也不能相信他們真的做了那麼……那麼……天啊,光是想象一下又覺得身體不對勁了。
他也真是的,兩人都喝了那麼多,他不趕快回家,還留下來跟她瘋什麼啊,他們共處一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喝醉酒後膽子會變那麼大,也沒想到她的膽子會變那麼大。
這可不是什麼懲罰游戲,咬牙做過後也就是一時的尷尬而已,這種事很嚴重,性質上來說,已經超過好朋友酒後開玩笑的範圍了……
「唔。」蘇瑋清發出痛苦的悶哼,他怎麼又想到那個方向去了。
這樣他以後根本沒辦法再以平常心面對她了,畢竟一旦知道她可愛的一面,知道他們之間還可以更加契合,就不可能再退回到把對方當無性人看的階段,像是看著她睡覺,自己坐一旁給她趕蟲子這種事,他肯定不能再用平常心來做了。
蘇瑋清吸了口氣,他是男人,這個時候一定要給她一個交代。
「我想到一件事。」他說,但沒想到的是,藍欣語也在此時說出了同樣的話。
難道他們想到一塊去了?蘇瑋清心情有點小小的激動,「那你先說。」
藍欣語也沒跟他推辭,這可是她苦思冥想下的結論,「一定是我們兩個總是失戀,負能量積壓太多了,才會選擇這樣的發泄方式,這是一個錯誤。」
錯誤?蘇瑋清听不懂,他不覺得昨天的事只是一種發泄,他以為那一刻,他們是彼此心甘情願的。
「我們兩個在一起,總是互相嘲笑對方的戀情,這種方式本來就是錯誤的,我們應該互相鼓勵才對,一旦大家都找到情投意合的伴侶,才不會發生這種……病急亂投醫的事。」
「病急亂投醫?」所以說,是她當下實在沒得選,而他恰好又在,氣氛正好就順勢發生的嗎?她當時的話語、當時的神情都不是針對他,而是一種臨時的宣泄?蘇緯清的心一下涼到底。
「你想的肯定也是這件事吧?」藍欣語還追問他,「反正都是酒的過錯,再追究也沒意義,不如就讓它過去吧,是不是?」
蘇瑋清看著她,半天沒說話,在她催促了很多遍後,才極不情願地點了下頭,說︰「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
藍欣語這才明顯地松了口氣,沒把他的悶悶不樂放在眼里。
他本來是想說,不如他們就這樣試著交往看看的,但事到如今,他怎麼說得出口,她一副「再敢提起就要他命」的樣子,可見她有多排斥接受那個事實了,他本就不是她的菜,還作什麼夢?希望一場對她來說是意外的事,能讓他們多年未變過的關系扭轉乾坤嗎?
就算他早在不知不覺中發現,自己對她的渴望與日俱增,又有什麼用呢?比起忍耐著做朋友,也比被她視為敵人的好,他可不想自己一句話說錯,她以後就不理自己了。
反正只要仍待在她身邊,他有得是機會,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他在她生命中的色彩都比以前要濃了一些不是嗎,再等三年或者五年吧,等她除了他這個「媳婦臉」外,再也別無選擇時。
「哎。」蘇瑋清忍不住嘆出了聲來。
藍欣語真的是個說話算話的行動派,沒過過幾天蘇瑋清就接到她的電話,她要請他看電影。
蘇瑋清直覺其中有詐,認識她十年,她什麼時候邀自己去看電影了?可蘇瑋清還是一口答應,並且好好地將自己打扮了一番。
或許只是萬一而已,萬一她只是嘴上說得絕情,其實內心也對自己動了點別的情感,想藉看電影來拉近彼此的距離,變相地給他這個機會呢?
抱著這樣積極的想法,蘇瑋清準時到了電影院,可結果證明果然是他自己想太多了,在那里等著自己的除了藍欣語外,還有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從那個男人的體型來判斷,那應該是藍欣語的最新目標。
藍欣語見了他,倒是很熱情地跑了過來,直夸他打扮得不錯,沒有浪費她的邀約。
那張熱情的笑臉真是讓蘇瑋清怎麼看怎麼別扭,「什麼啊,你不是已經有伴了嗎?還叫我當電燈炮?」他語氣不善。
「這才是重點啊,你真要感謝我這麼有義氣,有什麼好事都不會忘了你。」藍欣語神秘一笑。
她安排的竟然是場四人約會,蘇瑋清只听她像個賣保險的業務員,一臉燦笑地為他說明,馬上就到的女人是一個多麼符合他審美觀的女人。
他們電台最近新進了一個小職員,外貌特征完全符合他的標準,這簡直就是天賜的良緣,所以她沒多作思考就去替他跟小職員牽線了,很巧的是對方也沒有男朋友,願意來見他。
一場四人約會就這麼一拍即合了,他們有機會同時發展出一段戀情,這樣的機會怎麼能錯過?
藍欣語越說越自豪,十足封建時代的媒婆嘴臉,听得蘇瑋清一臉黑線,簡單說來就是她自己恨嫁,也不放過他,還得意洋洋地把他騙來這里。
「我要回去了。」他轉身要走。
藍欣語拉住他,表情很不解,「你在鬧什麼脾氣啊?你不也說今天沒什麼事。」
「我沒什麼事,是因為要跟你看電影,不是來做配種的事!」蘇瑋清氣呼呼的。
「你那是什麼臉啊,十足的怨婦。」說實話,藍欣語被突然鬧脾氣的他嚇到了,他以前都不會這樣的,「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努力迎接新戀情嗎?你這張臉會把人家嚇到的。」
「我的臉本來就長這樣,有人喜歡,當然就會有人怎樣也喜歡不起來了,勉強不了。」
蘇瑋清被她的哪壺不開提哪壺給氣得不輕,「我沒你那麼急,更沒興趣被人硬湊成對,我的女朋友我自己找,不勞你費心。」
藍欣語被他的怒氣嚇到,向來都是她說一不二的,這種感覺,像是面對著青春期突然轉性的乖兒子,驚訝的成分更大一些。
如果不是藍欣語的同事適時趕到,她可能真的會由著蘇瑋清回去,但在兩人僵持不下時,她的新同事到了,蘇瑋清做不出因一時任性,讓藍欣語日後的工作帶來麻煩的事,所以硬著頭皮留了下來,藍欣語也暫時壓下心中的怪異情緒,揚著笑臉去為他們作介紹。
在商量要看什麼電影時,蘇瑋清不知是哪根神經接錯了,在眾多愛情片和驚險動作片中,執意要看一部沒什麼名氣的國產恐怖片。
藍欣語一直使眼色給他,但蘇瑋清突然間情商退化到原始狀態,什麼眼色也看不懂,最終另外兩個人也直說看恐怖片也很好,藍欣語沒辦法也只好妥協。
他到底打什麼主意?根本是想毀了她精心安排的約會吧,哪有人第一次見面就一起看恐怖片的。
如果故意要搞砸,其實方法有很多,但之後都會遭到藍欣語慘無人道的報復,蘇瑋清才不會做那種傻事,他當然要選一種神不知、鬼不覺,最後她又無法全把錯賴在自己身上的辦法。
以他對藍欣語的了解,沒有什麼比看恐怖片更有效的了,只因為藍欣語超愛看恐怖片。